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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古云庄臻瑾 ...

  •   晌午时分,煜宏宫内像怕打扰到谁一般,悄无声响,只有殿外树梢上偶尔而过的鸟鸣声为其妆点声色。
      正殿里床帏仍未束起,微风扫过,纱帏晃动,气氛静谧。
      一名宫女蹑手蹑脚的走进正殿寝宫左瞄瞄右瞄瞄,发现寝宫床上的人儿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于是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和候在殿外的另一个宫女嘀咕了几句,两个小姑娘面暧昧的笑着离开了。
      这时,寝宫床上的人儿马上睁开眼睛,脸颊上染上绯红,不耐心里的尴尬,搂着丝绒被将自己的脸埋住,最后那抹绯红明显的一直蔓延至她的耳朵。
      心里暗叹,这两个小丫头要叫人舌根也得看方位呀,凭她的武功能听不见她们在嘀咕什么吗?!
      都是那该死的萧骐,也不晓得他发什么疯,每天都有办法把她抓到他的寝宫里来睡觉!也怪她自己身上的红龙吐信太过猛烈,一旦发作意识便不大清醒,才会莫名其妙的被他弄到这里来。
      现在好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可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要成了他的妃子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人人钦羡的天之骄子,自然没什么损失,重点是小女子她的名誉已经荡然无存了!
      缓缓坐起身,她习惯性的运行周身真气,过会儿便裸足下了床,走到床前的茶几为自己倒了杯清水,慢慢饮尽。慵懒的放下茶杯,未理妆容的走到窗前,纤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窗外高长的墨竹。
      她轻笑,这墨竹像足了它的主子,温雅修致,能屈能伸,遗世独立,以一种他人难有的气度笑看着天下。
      自从这几日被萧骐逮到他寝宫就寝后,她发现自己的内力不像之前消逝的那么快。
      可是,以她之前日以继夜被红龙吐信折磨的经验来看,她能在清醒之后就有力气下床必定在昏厥前已经用内力压制住了体内的毒。
      但对于如此剧烈的动用自身内力的记忆与迹象,一点也没有,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那个压住红龙吐信的人便是这几日睡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了……
      心里万分怅然,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份上!
      几个月前,他们仍然一南一北,两不干涉。
      几个月后,他们居然能“睡”到一块儿……
      世事真是诡异!
      萧骐也真的很奇怪,明明嫌弃她父亲是个罪人,明明与她只有交易的关系,却将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般暧昧难明。
      难道,她谷粼在他心中还真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可他消耗自己内力为她压制毒素又是为了什么?
      他又什么时候知道她已经身中红龙吐信了?
      这般奇毒,可不是诊诊脉便能确诊的!
      实在搞不懂他大爷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她也搞不懂自己,明知道云泥之间巨大的差别,明知道自己决然不会回头,明知道两个人都回不到过去的清澈,或许应该说两人相识从来就没有清澈的动机,但想起过往那些无尘无碍的温馨,自己还是会不禁替萧骐莫名的辩解。
      虽然这种辩解,从来就没有答案,就像她的将死,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微恼将身子探出窗外,微风迎面而来,吹起了她散乱的发丝,吹动了她洁白的丝袍,那抹清新拂动她的唇角,拂动了她的笑容。
      轻手轻脚走到寝宫门口的萧骐,看着笑得那般清雅如仙的她,不禁也随之笑开!
      多久了,多久没见到这抹笑意了!
      记得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的笑还在那张春风之容上。
      记得那夜在柳城与她以箫合奏之时,她的笑浇灌了他心底长久以来的干涸。
      曾几何时,这抹笑,消失了呢……
      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自私,因为他的无情,因为他的无义,因为他造成的伤害,抹去了她那抹让人神往的微笑。
      而,无从挽回……
      “齐王殿下,您打算站在那里多久呀?”
      回过神,那位神女站在微风明媚之处对他说着话,但晌午日光甚艳他看不清一身透白的她的神情,但直觉着她仍在笑着。
      于是,他也笑着,只为了那抹为他而展颜的弧度。
      玄衫轻轻摆动开,瑞云绣图翻开男子的脚步,萧骐慢慢走到谷粼面前,用手指勾开她脸上的发丝,低头看看她的裸足,突然间想起那日窝在崔杳然怀里笑得娇媚的魅大护法。
      看着眼前的谷粼,对这两人实在有点无奈,不禁笑得略带着宠溺。
      谷粼紧皱眉头的看着他,心想着这男子会不会也觉得他们真的有点暧昧,而这份暧昧是他故意造成的。
      “你母亲带出来的人,都不喜欢穿鞋吗?”
      鞋?!喊他进来坐,关她的鞋什么事?!
      “什么意思?”
      “你说呢!韵儿是想让骐帮你穿上,还是自己穿呢?”
      很是无视她疑惑的目光,萧骐转身便想去找她白色的步履。
      “我……我自己来!”
      赶忙拉住他,她走到床沿翻出一双步履,随意的系着。系啊系,心里一直在嘀咕刚刚萧骐的话!
      什么叫母亲带出来的人都不穿鞋,哪有人不穿鞋!
      不穿鞋……
      突然,一抹艳丽的影子自她脑海里划过,她疑惑的抬头,看着面前这依旧笑得雍雅略带着宠溺意味的男人。
      “齐王殿下见过雁翎啦?”
      “雁翎?那是哪位?”
      真不认识?除了那女人,这世上还有谁不穿鞋到处跑……
      皱皱眉,接着系绳子。
      “不过,骐倒是见过了幽冥殿的魅护法!”
      系绳子的手一顿,恶狠狠的抬头,瞪着眼前这笑得有点恶质的男人,他的表情告诉她:即使是为了这种事耍到她,他也很得意!
      难怪他知道她中了红龙吐信,难怪他会用内力克制那毒,原来都是那女人教的!
      萧骐一脸坦然,以她的聪明本就没想能瞒多久,还不如老实招了。
      “那齐王殿下都知道咯?”
      “知道的不多,韵儿要不要为骐补充补充!”
      手又是一顿,这下再也顾不得脚上系了半天的白履,谷粼直接走上前,眼神里带狠,表情里大有“砍死你”的状态。
      “我中毒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如果齐王殿下真要管的话,麻烦您现在就把那人的名字告诉罪民!罪民好提前完成自己的遗愿,以免下了地府无颜面对爹娘!”
      萧骐见了她脸上的杀意,心里叹息着,蹲下身为她重新系着履带。
      “韵儿,给我点时间!”
      “时间?萧骐,既然雁翎那女人已经通通告诉你了,你现在该明白,我最给不起的,就是时间!”
      系好带子,他直起身子,抬手轻握谷粼的肩膀,神色间已没了半点笑意。
      “韵儿,一切是我的错!逼你给我碧血凤兰,是我的疏忽。但,请你相信,这凤兰我不得不给!”
      “齐王殿下真是说笑了,您做事,哪需要罪民的相信!您只管做就是!”
      看着眼前人儿脸上疏离的神情,他只能无奈。
      “不,我只要你的相信!”
      他突然来的这么大吼一句,不由得让谷粼心头一震!
      抬眼看着一脸正色的他,他的眼睛里似乎在写着什么,写着她似懂非懂的东西。
      “韵儿,你的命,你的仇,我萧骐一定帮你拿回来!这一辈子,只负你这么一次!”
      说着,他用力的抱住她,眉头紧锁,双臂紧勒,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她。
      她被他说得愣愣的,反应过来后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颤抖的抬不起来,才发现面对着这个看似雍雅实则强硬的男人,自己如今已然连反抗的勇气都失去了……
      闭起眼睛,只得无奈的任由他抱。
      这鲁男子,就是这样,大家才会误会他们的暧暧昧昧……

      ※

      昨夜一夜倾盆雨,即便是现在雨过,但还是没有要天晴的迹象。
      天空阴蒙蒙的,仿佛又要降下天公的泪花一般。
      京都郊外有一条通向城境十里亭的长长大道,路面由于大雨刚过,极为泥泞。
      一架素雅宽大的马车踏行在大没人行走的郊外路上,阴天里没了鸟叫与虫鸣,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动在路旁的林间。
      那撑车的马一身雪白,眼睛上的辉芒如同两枚夜明珠一般,四肢健硕,纹理有致,一身傲气,尽显其不凡之处。
      车上执绳的少年马夫,虽然身着麻布衣,但身配一把镶着白玉月牙的银白弯刀,身形矫健,神色坚毅,眉宇间尽是不可近之气。
      反观那素雅的马车,素淡中却带着丝丝贵气,用上好香木制成车壁,不用其他马车惯用的香炉,整个车厢已经满是淡雅香气。
      工匠们使用极为精细的线雕手艺将一幅九龙出云图刻于车壁上,上了一层薄薄的漆,好比高超的画匠使用的白描,清逸静雅。
      车驾顶上分为两层,先是香木制成普通屋顶一般的三角状,再铺上一层透亮的油纸,油纸上没有绘图,没有浓墨,只有一行细微但极有风骨的颜体楷书题字以及一枚墨色印章。
      着眼看去,上面写着:“穆矣熏风茂,康哉帝道昌。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
      印上之字,乃是用古篆细细雕磨成的椭圆字形,细细看来,应是一个“裕”字。
      裕字一解甚众!
      天地造物谓之裕,衣物丰饶谓之裕,包众容物谓之裕,兄友弟恭谓之裕。
      当年,先仁懿孝纯贞皇帝萧旻穹在世时,曾言道:帝者,宽宏裕物,悉心裕民,富足裕天下,方为明君也。
      于是乎,其传位太子之名讳,便是单字一个“裕”。
      对其所赋予的深深圣意,不可谓不深远也!
      如今,这位裕太子早已继承萧旻穹的位子,也继承了他一生励精图治的大国基业!
      就在三年前,萧裕不负重托,在贤相臻仪的辅佐及名将铁劲桑的守护下,将皇朝治理成了历史上第一个极致鼎盛之势!
      各国邦交中无不赞叹,无不佩服这位二五不过便创出如此繁华大国的少年皇帝!
      对这个皇帝,普天下民间坊间,朝堂里,议论甚广!
      久而久之,皆称其为:旷世明主——惠皇萧裕。
      也就是这么个旷世的主,如今竟然就坐在那香木马车里,像个孩童玩乐一般,拿着一个木雕,左右端看,而后又极为专注的细细雕着。
      臻瑾迷惑了,看着一旁身着便服的萧裕那左敲敲右磨磨的稚气举动,回想着世人对他的称颂以及他的过往功绩!
      良久,挫败的摇摇头,实在没办法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陛下,您要带瑾儿去哪里?”
      “二小姐莫要好奇!等下到了你不就知道咯!”
      萧裕抬头,笑瞄了臻瑾一眼,又重新回到自己的雕刻事业里。
      “陛下,可是瑾儿还是想回景洳苑!您还是顺道送瑾儿回去吧!”
      臻瑾看着皇帝那副万事慢慢来的态度,自己倒真是被他逼急了!
      原以为今日出宫是他被她的坚定所打动了,要带她回景洳!哪知竟来了另一个方向,他却丝毫不透露半分,她心里倒是霎时间慌了!
      “景洳是可以去,但不可以用‘回’这个字!”
      萧裕避重就轻,逃着她的话题重点说话。
      “陛下,您真的愿意带瑾儿去景洳?!”
      臻瑾惊喜,直接也避重就轻的听着萧裕的话!
      “是呀!二小姐要去,孤王自然是允了!但得先让你和一个人说说心里话。”
      “要说心里话才能去?那是何人呢?”
      臻瑾疑惑呀,貌似被萧裕绕进了什么陷阱,但又似乎没有!
      “莫急,这不是到了么!”
      随着萧裕的话音落下,马车也立马停了。
      拉着车驾的雪白良驹粗粗的大声喷着气,似乎对这路上的泥泞也不胜其烦。
      燕子旌掀开车帘,对臻瑾点头示意了一下,再是看着萧裕,微微垂首。
      “爷,十里亭到了,您要的人也在那里等着了!”
      “子旌,你先下去吧!孤还有些话要与三小姐交代!”
      萧裕拿着雕刀的手挥了两下,没有抬头,潇洒的向燕子旌示意他家爷已经知道了!
      “遵旨!”
      燕子旌貌似恭敬,但私底下翻翻白眼,随手放下车帘,很识相的闪人!
      “二小姐,前方十里亭里等着的,乃是裴家二公子。”
      萧裕平淡的声音一毕,随之而来的是臻瑾的诧异!
      两人想看着,黄衫男子依旧闲适笑看,粉衣女子眼神里尽是波澜!
      “裴二公子?他不是该在景洳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裕看着臻瑾现下那万分的激动,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痛。
      他没有回答臻瑾的问题,轻轻放下雕刀,抬起绣着蓝龙的袖子,修长的手抚上臻瑾白皙的脸颊,笑得瑟瑟然。
      “二小姐,孤当日那曲凤求凰倘若只是唱,当然愿意笑唱一辈子!但如果真是求一辈子,孤承认自己决计受不了这般苦!
      至少孤不愿看着你另嫁他人,更何况是个不爱你的人!去吧,去说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也给萧裕我,一个交代!”
      臻瑾看着萧裕痛苦的眼神,没了先前的激动,忘了要逃开他的唐突之手,忘了古云庄教导多年的礼教规矩,有点微微的楞了!
      “那……瑾儿去了!”
      她答得有点僵硬,已经分不清眼前这个似乎在恳求的男人,还是不是那个将自己掳回宫的匪徒,是不是创出那堂堂皇朝治世广为传颂的一代明主!
      “去吧,记得回来就好!”
      萧裕不舍的放下手,重新拿起雕刀,低着头不再看她,手里又是一来一回的雕着。
      臻瑾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尊雕像是个女子,那发髻很是眼熟!
      但萧裕的手很大,遮住了面部!
      终是无奈,她绝然的转身掀开车帘,优雅的下了车,留下一车室的落寞。
      一到地上,臻瑾抬头望进亭子里,心头不禁喜来!
      呀,那蓝袍玉颜,又重新溶入她的眼里心里了!
      于是,离心似箭,快步而去!
      这头等在亭子里等得不大耐烦的裴持希,听见马车声后又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来的人是那讨人厌的皇帝老儿,愤怒的以一身蓝袍背对着来人。
      他旁边坐着一身青衣的镖儿,那这两颗花草种子细细端看着,极为小心翼翼。
      臻瑾优雅的走上亭里台阶,镖儿察觉了抬头,发现是古云庄里的美人,立马站起来,没了刚刚的怠惰样!
      臻瑾看见了小丫头可爱的举动,不加多想,直接笑看着那背对着的蓝袍人,就是极为标准的纤手合来,屈身一礼。
      “裴二公子,日安!”
      裴持希闻声,皱眉,转身一看,无端的颓废起来!
      他也不晓得到底为什么,每次看到这粉色纤纤的瘦美人,总是不自在!
      “不要行那些礼数了!我还以为来的人是那皇帝老儿呢!坐下吧!”
      “瑾儿谢谢公子!”
      一礼过后,臻瑾悄立,莲步移来,轻轻落坐于裴持希对面的椅子上。
      “在那里站着的小姑娘,也过来一起坐吧!”
      臻瑾拍着镖儿刚刚坐过的椅子,微笑着示意她一起过来!
      但,镖儿看着如莲花一般的臻瑾,前比比,后比比,最后实在自卑,躲在亭栏边,一心只想窝在她那万丈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
      “哎哟,过来啦,躲什么!”
      裴持希一脸不耐烦,一手抓着镖儿,硬是把她按到椅子上!
      然后罔顾镖儿瞪得要杀人的眼神,翘着二郎腿,皱眉看着对面的臻瑾,神色极为不欲。
      臻瑾看着眼前他们的亲密以及裴持希对自己的不耐,心里有点微恙!
      “话说今日,是那皇帝老儿竟用圣旨迫我来这里等你们,说是要开山拨云说明白!还有什么不明白,你就说吧!”
      臻瑾看着蓝袍人,那份倾城的玉颜,那份倾她心的脸庞,心头百转千回。
      不晓得为什么,又想起了方才在车里萧裕的眼神,想起了那日花园里萧裕唱的那曲悠扬的凤求凰,想起了半个月前萧裕在桃花翩翩下执着她的巾帕,唐突对她求亲的举动。
      那黄衫之人不顾身份,这么多天来对她百般呵护,万般体贴!今日之约,竟还是萧裕放下情仇,用圣旨逼迫裴持希来的!
      也就是说她离了景洳那日之后,他再不打算见她了!
      不禁伤心至极,悲从中来!
      也罢,要坦言就坦言吧,她也求解脱!
      过了今昔,不论好坏,终是不用在自欺欺人中度过了!
      “瑾儿,想说两件事。”
      “你说吧!”
      看着臻瑾的正色,裴持希皱眉,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但他还是有些庆幸的,至少如今要面对的是这温温婉婉的瘦柴火,不是封红袖那火来电往的疯婆子!
      镖儿看着他们的你来我往,觉得一点也不像谈心,倒像是要开战!
      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战火波及,所以很想逃,但遗憾的是裴持希不断瞪着她,摆明了告诉她有他在,她无处可逃!
      “第一,瑾儿想解释一件事,是当年我进陶谷向裴大公子求亲的事情!”
      “那件是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吗?还提它作甚?!”
      裴持希觉得臻瑾想翻旧账,不欲之色加重。
      “不,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瑾儿只是不想一辈子背着这移情的罪名!”
      “哎,那就说吧!”
      “多谢公子成全!”臻瑾微微一笑,笑的苦涩。
      “当日瑾儿入谷,全是因为我爹和大公子当年的一夜促膝长谈。那一夜,瑾儿偶然间遇见初进古云的大公子!还记得,他和我爹进了书房小声说着话,瑾儿端茶进去不小心给打断了!但,送完了茶,瑾儿随即就离开了,爹一向不爱人听他议事!
      谁知大公子走了没两天,爹竟然要我罔顾大公子与碧郡主的婚约,入谷主动求亲!父命难违,瑾儿再是不欲,也只能去了!这事,爹爹交代,攸关古云庄兴衰,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所以,世人才会误会瑾儿!
      如今瑾儿说开了,二公子可是明白?”
      “你的意思是,你从没喜欢过我大哥咯?”
      蓝袍人听了,不禁直起身子,神色讶异!
      “是!当年我爹逼我,家人劝我,族人甚至怪我骂我!但,瑾儿不悔!我依然觉得女子四德要守,但所从之夫必得是自己心内所托之人!而公子,才是瑾儿选的乔木!所以,瑾儿从未移情,世人怎可如此说我别恋,如此毁我女儿清誉!”
      说到此,臻瑾一脸坚毅,红着脸,也红了眼,向眼前这爱着这么久的玉颜男子,吐露许久藏在心里的委屈!
      镖儿再一旁听了,受了感染,眼眶莫名的微微红了!
      裴持希看着眼前这笑容优雅但萧瑟悲切的美人,发现自己和世间人都误会了她!
      反而她竟然忍着这毁了名节的恶名,这么多年来竟还如此那般的义无反顾爱着自己!
      想起来,瞬间无言以对,裴持希徒然有点愕然!
      “我……我……哎……”
      “公子不用多说什么了,就请让瑾儿说完第二件事吧!”
      臻瑾微微一笑,笑得淡雅,脑海里映出了一个身着黄衫唱着凤求凰的人,稍稍带了一抹坦然,少了些微方才的悲凉。
      “第二件事,就是那年在陶谷仙侠泓澜亭的初遇!瑾儿想说的是,其实我恋上的并非公子的倾城之颜,应该说是公子当日放声高歌的直率之气动了瑾儿的心!那时公子的波澜气势,让瑾儿以为,这才是自己要寻的真男子!所以才会不顾父命的拉上叔叔,再进陶谷,以求与公子相见成婚!”
      “你看上的不是我这张脸?你和封红袖那疯婆子不一样?!”
      裴持希有点震撼,慢慢站起身子,脑子里嗡嗡作响,悔恨慢慢涌起。
      “是!还记得那时候,公子唱歌斜躺在亭栏上,披头散发!瑾儿所站的位子还是背对着陶谷泓澜亭的河岸上,看见的只是一个垂发男子!之后瑾儿因为想起家中礼教,听完就走!整个过程中,从未见过公子面容,又何来因色迷惑之说!”
      臻瑾说着,也慢慢直起身子,与裴持希对看,眼神里尽是坦荡,没一点逃避!
      两人对看着,裴持希发现自己很站不住脚,而且还冤枉了这柔柔弱弱的女子!
      “这么多年来,哎,是我错怪你了!”
      挫败的用手撑住自己,他担心自己会倒下!
      随心随性十八年,他自以为虽无法打尽天下恶人,但决不会错怪一个好人!
      如今,他竟然发现自己自负的可以,先莫说自己对她的千千万万的辜负,之前他那张没了遮拦的嘴还对她落井下石了不少时日!
      真是蠢到了头!
      “公子不要自责了!今日瑾儿来此,只想说明白!瑾儿觉得,就算天下人都看低瑾儿,也不能让公子您误会瑾儿一世!”
      “不,是我对不起你!没有真正去理解你,还听取谣言,对你百般苛刻!竟然和那些愚不可及的东西一样,嘲笑你,作弄你!臻瑾小姐,是持希错了!”
      走到最后,竟然还要如此,才能得到他的一点点注意?!
      臻瑾看着裴持希亏欠的表情,不禁为自己觉得可笑!
      “公子,瑾儿说这些,不是求您的同情!而是,求您一生一世的爱!”
      夜莺咏唱一般的优美嗓子响起,却震得裴持希心里甚是为难!
      “我……”
      “公子,最后还请莫要欺骗臻瑾!”
      臻瑾脸上那一抹笑,似乎已经不是在笑了,眼眶湿润,但眼神极为坚定!
      就是那眼神,看得裴持希愧疚到了心里,十分揪心!
      这么多年来,堂堂古云庄长女的她本该享尽天下富贵,嫁得一如意郎君,如今竟然为了爱区区一个无名小卒的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忍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他愧疚呀,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亭子里一阵死寂,怎么也没人轻易出声!
      半响过去,亭外呼呼的刮起风,开始下起雨来!
      臻瑾看着一言不发垂着头的裴持希,终是死了心,断了肠,没了魂!
      “好了,公子,瑾儿明白了!应该说,瑾儿老早就明白了!”
      粉衣之人转身走入雨中的林子,这一次头也不回了!
      那一身,如同她几年前给他的爱一般,给的毅然绝然,离的也毅然绝然。
      裴持希抬头,一心很想追过去,但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
      镖儿站起来,哭红了眼睛,伸手用力拉着他的蓝袍袖子,使劲的骂道:“裴持希,你还不追!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不是老是自夸你的什么波来波去的鬼轻功么,那就赶紧追呀!赶紧呀!”
      亭里的青衣少女不断拉扯着蓝袍少年的衣袖,但奈何用尽功力也动不了他分毫!
      最后抬头,一怔,发现蓝袍人脸上泛白,没了血色,唇上却愈发红艳,曾听裴持天说,这是他小时候的病发之兆!
      “陶谷二公子,孤还以为你兄长英雄天下,做弟弟的也差不到哪里去!现在居然连个如此爱你的女子,都忍心辜负!”
      雍容的声音从亭下传来!
      镖儿转头,发现一名黄衫黛玉优雅高贵的男子正浴雨而来!
      “你早知道事情会这样了,还来奚落我作甚!”
      裴持希恶狠狠的瞪着萧裕,满眼的愤怒!
      萧裕也是一脸怒色,走到裴持希面前,静静看着他!
      “啪!”
      镖儿傻了眼,那陌生的黄衫男子突然抬手,竟然硬生生的抽了裴持希重重一巴掌!
      要出手吗?!
      那是不是要被诛九族了?!
      更奇怪的是,裴持希只是恶狠狠的看着萧裕,一点也没有要打换回去的势头!
      “小子,不要拿孤做借口!孤是知道事情会这样!不过实在舍不得心爱之人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终日委曲求全,终日对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念念不忘!你知道吗?!离开景洳的这几天里,她就差以泪洗面了!”
      愤怒的萧裕终是没了所有气度,大吼了起来!
      “你又知道我不爱她了?!不要以为你是皇帝就什么都知道了!”
      “啪!”
      镖儿再瞪大了眼睛,这黄衫男子竟然是皇帝?!而这皇帝竟然又活生生给了裴持希一巴掌!
      “你竟敢说爱她!你爱的一直是你的那凌波师姐,那个清流之遗,那个南麟谷粼,那个你最接近却永远得不到的人!”
      一顿龙吼之后,萧裕再也不欲呆在这乌烟瘴气的狗屁地方!
      转身走出了亭子,结果燕子旌递来的纸伞,也不撑,快步走向臻瑾离去的林间。
      亭子里,镖儿傻了眼,痴痴傻傻的看着裴持希,难以置信呀难以置信!
      她曾经以为他不会爱,不懂爱,才会伤了那么多女子的心,才会觉得自己还能在他心里站的一席之位。
      没想到呀,他心里早已有了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她倾尽一生也难以超越的人,那么一个云淡风清便直达人心的人儿,那个连无所不能笑看天下的少主都倾动一生的人儿!
      挫败的做回椅子里,漠视着裴持希颓然的捂着胸口艰难的举步离开!
      这次不哭了!
      这次不闹了!
      这次再也不追了……
      小丫头将自己缩成一团,凄凄然的默默流着泪。

      满路泥泞,雨点重重打在泥土里,溅起了一波一波的泥水。
      一双粉色布履,失重的一步步踩在泥里。
      臻瑾眼睛失了焦距,摇摇晃晃的走在林间!
      任雨点打在自己身上,春雨的凄冷浸入她的柔弱剩骨的身子,但她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依旧没有方向的跟着路走!
      她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同样淋着雨的黄衫男子。
      那男子手里握着伞,但伞是合着的!
      他没有要打开撑的想法,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只想跟着眼中这粉衣少女走!就仿佛她的每一步都是他的每一步。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走着,走了好久。
      雨水,从大雨到了小雨,又从小雨到了大雨。
      他跟着她走了几乎走过了半个郊区深林,她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突然,臻瑾一踉跄,失了力气,跌在泥里!
      萧裕见状,静静走到她跟前,打开伞,撑到她的头上。
      撩袍蹲下,抡起衣袖,轻轻的擦拭她脸上的水,萧裕满心的不舍,直觉这不是雨水,而是泪水!
      臻瑾在他的擦拭下,终是回了神!
      抬起失神的美目,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依旧任着他擦!
      “陛下,您早就知道臻瑾没有移情别恋?”
      “是,先我猜的,后是裴世子亲口证实的!”
      臻瑾再是颓然的闭起眼睛,又是两行泪水滑下!
      “是啊!裴世子怎能不知,为何他连动口问问都不愿呢?!”
      萧裕没有回答,重新皱着眉,轻手擦着,他就知道她脸上的是泪水!
      臻瑾重新睁开眼睛,绝望的看着这陪伴在她身边的人,突然握着他忙着擦拭的手,神情里尽是求救般的呐喊。
      “陛下,为什么您会这么相信瑾儿?!连家人,友人,甚至是所爱之人都不曾信过瑾儿,为何您会信?!”
      萧裕嘴角扬笑,但笑得苦涩,笑得无奈。
      “不为什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臻瑾闻言,身子一震,泪水又是滑了出来!
      萧裕放弃似的,轻轻的把心伤女子搂住!
      但,感觉到怀里的人儿竟然因为啜泣还在微微发抖着,于是他又用力的使劲的搂着,仿佛想借此挤掉她身上那一段段的悲伤!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是啊……呵呵,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臻瑾任着萧裕的拥抱,轻靠在他肩头,眼神恍然,微微念着……
      最后,她终于止住泪水,缓缓的淡然一笑,抬起纤手,轻轻给予他一个长长的回抱,仿佛在给予这个同样也爱着她的人一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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