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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惊雷翱龙对睚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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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雀屏宫。
晚风袭来,有人未眠。
虽已是春过一半,但,皇城地势较高,迎山的风还是略带微凉。
臻芙一身中衣,坐于一间写着“聆娴居”的无檐天厅石椅上,披着一件泼染淡青素绘白菊的披风,任之半垂于地,散着一头乌发,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心绪交杂,百感难言。
思罢,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玉,反复端看!
只见那青玉正面极细雕工刻画着一幅古云图,一耸高山,漫天云雾,浩瀚古峰席云中,背面倒是清淡的很,只有一个“儀”字。
她把玩了一会儿,想起某些事,很想将手中这某诈死狐狸带了大半辈子的玉给扔了!
但形势比人强,冷静思量以后,还是觉得带着傍傍身也好。
“天厅小姐,可是臻氏芙三小姐。”
突然,臻芙听见有人在叫她,赶忙抬头。
不远处的廊腰处站着一男子,黑袍雅逸,持把煌银白剑,气度沉稳泰然!
臻芙惊叫,“来者何人!”
这陌生男子身无佩带任何入宫饰物,那般气宇也并非人臣之辈,竟然到此处找上她!
难道还有人能在她和那诈死的蟹青贼子计算之外,对后位也有兴趣?!
“小姐莫怕,在下绝没有要伤人的意思!”
黑袍男子依旧站在廊腰下头,分毫未动,但气宇轩昂,非凡人也!
臻芙不禁悄视了一会,打算猜测一下这来人的身份。
突然盯紧那男子手中的那把煌银白剑!
那剑鞘满满盘踞着一只狰狞怒目的睚眦兽身,那只兽神情极为肃穆,一眼望去极为摄人,尾端用古时甲骨文体精细刻着小小一字“陶”!
陶?!
还有那只吓人的睚眦兽?!
难道是陶谷名剑——睚眦白?!
那眼前黑袍人不就是裴持天,素闻裴大世子总穿一身黑袍于人前,身伴一把煌银睚眦白!
如今看来,应是自己猜对了吧!
既然猜出来了,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臻瑾顿时放松了下来!
“我当是哪路宵小,敢这般人模狗样的就跑进宫来吓人。原来是裴家薄情郎之一的大公子!大公子,此次找上臻芙,请问有何见教呀?”
裴持天闻言,微微一笑,眉宇依旧他的轩昂,没有将臻芙刻意奚落的言语放在心上。
“小姐见笑了,持天前来,见教不敢,唯有探讨之意!”
“是吗?也罢,看公子前来仆仆风尘,请恕芙儿礼数不周,到桌前一叙吧!”
臻芙思及臻瑾之前在陶谷吃的苦头,没给裴持天多少好脸色。
“初次见面,持天才要多谢小姐不怪罪的!”
裴持天也不拒绝,状似也明白自己前来会受到的“礼遇”,一直是一脸微笑。
他缓步走来,踏着玉石宫阶,下了天梯,走到石桌前,瞄了一眼臻芙埋于长发之中的那对赑屃翠玉耳坠,闲逸的撩袍坐下。
“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对赑屃玉饰之时,是二小姐入谷那天带着的!”
臻芙睨了裴持天一眼,很大方的撩起头发,盘着神兽赑屃的宝玉霎时露在了月华之下,他爱看就让他看清楚呗!
“这嵘氏翠玉,是古云庄之宝!但古云庄陋习,极看重才女,所以一向传女不传男!流于臻芙手中,只因是二姐交付于我的缘由。这样,大公子可是明白了?”
“小姐又误会了!自古美好之物人皆往之,更何况是仅次于景帘玉的嵘氏玉呢?持天再见宝物自然要多看几眼了!”
裴持天笑的牙齿很白,臻芙也翻得眼睛很白!
直觉这个人极爱堆砌,城府可以和家里那蟹青贼子一比了!然而自己委实受不住这般来去的调调!
“方才公子不是说有什么讨教的事情么?还请问是什么事?”
“哦,是了,看持天扯远了!”裴持天好看的剑眉微微一曲,状似很有歉意!
“阁下今天来,臻芙看,定是为了凤台选后一事吧!”
臻芙挑眉,厌烦的觉得他挑错对手装。
裴持天也很坦然,将煌银白剑放在石桌上,剑柄对着臻芙,“小姐真是蕙质兰心!持天此番正是为了这件事!”
“你希望臻芙用尽心机的成为皇后,好成全了你和碧郡主的情缘?”
臻芙瞄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的睚眦白,觉得为什么古云庄里就没有什么习武的传统,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才女!
“非也!”
语毕,臻芙立即瞪大眼睛,正视着裴持天。
相反,裴持天倒也很是镇定,微笑的面对对面散发美人的关注。
“难道说,你希望臻芙退出,成全萧碧的凤凰梦?!”
“一半一半!”
这下,臻芙真的傻眼了!
“裴大公子,几年前那段传遍大江南北的‘绝世邂逅’只是江湖传言?”
“是真的。”
“那是你现在不爱那皇京第一美人啦?”
“持天这辈子,只会娶萧碧一人。”
“那是大公子在梦游?抑或者是臻芙在梦游?你以为我退出了,难道萧碧真能登上后位么?雷音她们,可比我强百倍!”
“小姐,持天只是单纯地希望小姐退出。”
看着臻芙那不敢置信的神情,裴持天也不禁萧瑟的一笑,黑袍的黯淡,将他的苦笑显得更加悲凉!
“可笑!就凭你裴持天的一句话,我臻芙就得让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凭什么!”
臻芙莫名的气恼!
他们陶谷这么欺负她家姐姐,还要自己帮他们!
虽然自己也不稀罕那什么后不后的鬼位子,但如果是帮他们,凭什么!
看着臻芙带恼的眉头,裴持天倒也笑的依旧云淡风清。
“小姐可知,臻二小姐此刻正在陛下寝宫。”
臻芙瞪大了眼睛,但不是傻眼,是愤怒!
“之前听到消息,说萧裕跑到你景洳无意间竟瞄上了我二姐美色!话说两年前,她任你胞弟百般羞辱,万般决绝,仍是痴情不改!如今你不念情不感动也就算了!居然我们将她送到景洳是相信你,你居然还如此不顾江湖道义的将我二姐送进狼口!你好呀裴世子!你好个‘英雄天下’!”
臻芙愤愤然起身,不顾淡青白菊的披风徒然掉落在地,甩袖便想离去,不想再见这浪得虚名之辈。
“小姐莫走!难道你不觉得,舍弟顽劣难驯,陛下才是二小姐最好的归宿么?”
裴持天起身,拾起地上的带香披风,抬手递给背对着的臻芙。
臻芙转身,依旧满脸怒色,用力的抓起披风顺手裹住自己!
“您倒是真替我二姐想了!我家姐姐何其聪明,她要是对皇帝有意,如今哪里轮得到你来对我说辞!再说了,要是我姐当了皇后,那你的萧碧呢?她的皇后凤凰梦怎么办?你不管啦?”
“碧儿要嫁,也只能嫁我。她会明白一个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小姐,持天说的可对?”
臻芙抬眼!
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黑袍男子,他笑的毅然,笑的坚定,但不晓得是什么缘故,那笑中带着一抹让人无法窥视的难言苦涩。
难道,裴持天今天要她退出,不是为了要帮萧碧做皇后?
她不欲多想,只将这份苦涩,看成是他家中的美人老婆红杏欲出墙的男人绿帽之苦!
半响,臻芙只能微微一叹,挫败的走开几步。
“哎,你家那萧碧,既得夫如此,真是不该再痴心妄想了!也罢,臻芙今日就遂你心意好了!反正我本也不愿蹚着浑水!”
听罢,裴持天便微微一屈身,合掌就是一礼。
“持天在此先谢过小姐了!”
突然,夜空破天,就是一声大吼:
“何方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匪类,竟敢擅闯禁宫!”
臻芙正要抬手扶起裴持天的屈身之礼,闻声两人不由得一怔。
还没回神,又从不远处传来排山倒海的巨响!
很快的,一道疾风刀气直直扫来,对着裴持天就是横空一劈!
裴持天反应也极快,大力推开臻芙,自己转身奔向石桌,震力击起煌银剑,很快的躲过汹汹而来的刀气!
刀气没有击倒裴持天,倒是将实心石椅削去了一半!内藏的砍杀之势尽管被人躲过了,但仍然在空中铮铮然!
裴持天挑眉,来人武功不弱呀!
“哼!躲过了初一,这十五马上就来了!”
不服输的声音一摞,再从空中扫来三道刀气,状似摇摆,但方向却一直保持一致,直朝裴持天而去!
裴持天微微一笑,清眼看清了刀气来向!
悠悠然的抽出长剑,剑身泛着月光,上面也用古时文体刻着“睚眦”二字,他缓缓提气,旋身跃起,对着刀气执剑便是连贯的撩出波波剑气!
“砰!砰!砰!”
两股大气如同神兵交击,三次巨响响彻夜空,莫名的飓风袭来,臻芙好不容易站起来,随即又给刮得趴下去!
“呀?今天的小贼功夫不弱呀?”
随即一个内着劲装外披武人甲的少年闪形而来,一把润月弯刀迎着月光,莹白闪耀,以光护住少年身形,让人目不暇给,无法辨别来人方向!
但,看在裴持天,就不那么耀眼了!
少年以为唬住裴持天了,一袭进就是横刀欲砍,哪知裴持天轻一抬手,睚眦白剑刃磷光不断,直直断开来人刀路。
少年就算被挫也不甘示弱,定身反手再是一劈!
裴持天微微一笑,使出了一路十二式的剑路!
盈盈银剑先是困住了少年的前路!
再是漫天剑花齐开,硬是扫去他下意识要退的退路!
最后顶手强力扣剑一刺,直指来人面门,再是避无可避。
少年虽得先机,但失了底气,只能勉力将润月刀的刀刃挡住睚眦白的剑身!
突然“叮”的一声,一把蛇形银矛横空而出,直直伸来便挡开了两人两兵相接的点,一顶便顶开了刀剑,就算被顶来了,两把神兵仍不断嗡嗡作响。
少年一怔,受力不由得向后一颠簸,只能用润月刀撑住身子!
反观裴持天,施施然将睚眦白送回剑身,优雅闲逸。
这么一看,孰高孰低,已明白!
那个方才执矛的人收起长矛,也有点被两人的强大内力所伤,有点咳嗽,但看着失力的出刀者,生气得不禁骂道:
“燕子旌,你不长脑袋呀!这可是南麟的师兄,陶谷裴世子!堂堂陶谷的璧涟剑术是你这小儿能挡下的?!去景洳那么久,你那对眼珠子被老鼠吃了么?”
语毕,燕子旌不禁抬头,看着眼前那位手持煌银白剑的黑袍男子,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半响,不禁狂摆手,大叫起来:“裴世子?!呀!对不住!对不住!子旌鲁莽了!对不住!”
“不碍事的,切磋而已!燕家小兄弟不要如此!”裴持天走上前扶起燕子旌,抬头对着矛儿也一笑,“应家兄弟,好久不见呀!没想到你的矛耍的这般漂亮!”
“裴世子客气了!臻小姐,矛儿来帮你吧!”
矛儿谦逊的合掌一礼,马上放下随身长矛,前去扶起颠颠簸簸站起的臻芙,将她扶到仅剩一块完好的石椅上。
臻芙轻轻坐下,深呼吸了两口,振振心神,不由得大骂!
“多谢应兄弟了!你要是不来,只怕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的人,连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要给活生生震碎了……”
“子旌,还不给臻小姐道歉!怠慢皇兄请来的秀女们,这可是失了皇族的礼!”
突然,臻芙还没骂完,从廊腰的转角走出了一个玄衫执箫的人,踏着白玉阶,玄色衣袂翻动,缓步而来。
月影横斜而下,隔着廊檐琉璃瓦,一暗一辉,将他的脸照得阴暗难明,但嘴上的雍容温雅之笑丝毫不减,丰仪优雅,风采翩翩!
燕家小子一看到来人,赶紧低头认错!
“是!臻……臻小姐,燕子旌给您赔不是了!”
来了别人的地方闹事,裴持天笑的终是有些尴尬。
“哼!”臻芙不大给两人面子,倒是一见玄衫人,笑意大增,“齐王殿下,几年不见,你可谓越发俊朗呀!”
一群人只见萧骐闲雅的走下宫阶,沐光前行,那抹笑意犹如晨风,让人心境备感宁静。
萧骐无视燕子旌巴巴的眼神,径直走到裴持天和臻芙之间!
站定,便从袖中掏出一四方锦绣小盒,递向臻芙!那盒上绘着江南翠鸟,对久居席云峰的臻芙而言,已经极为清雅新奇。
“呵呵,芙儿也是越来越美了!这是骐先前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小姐请笑纳!”
臻芙也不答,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清幽淡雅但已有刮痕的蝶兰银戒。
她见了一怔,不由得诧异的抬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瞪大眼睛盯着萧骐。
“芙儿猜得没错!这是臻氏前任当家臻宁的佩身之物,也就是令慈的遗物!”
“您在哪里找到的!我爹爹寻遍大江南北也没找到!”
“呵呵,只要费心去寻,自是有办法寻到!”萧骐温雅的笑着,抬手扶起怔然的臻芙,“夜深了,你还受了先前惊吓,回房休息吧!日后定告诉芙儿,可好?”
“也好!芙儿自当信得过齐王,那我回去了!”
臻芙拍拍衣袖,不悦的瞥了裴持天和燕子旌一眼,很爽快的转身就走!
“芙儿,告诉蟹青贼子,说萧骐三天后定要见他!”
“为着齐王这枚银戒,这小事儿芙儿自当给您办成!”
臻芙也不转身,留下声音,一颠一颠的离开。
暗恨自己没事学古人风雅,最后竟是这般扭伤的丢人收场!
“矛儿,子旌,还不给本王送芙儿回去!”
“是……”
矛儿赶忙拿起长矛,追上臻芙,扶着她离开!
玉箫敲了燕子旌的头一下,推着不清不愿的他抬脚,笑看着三人渐渐远离!
“陶谷裴持天,见过齐王殿下!”
裴持天齐袖行官礼的一声唤,将萧骐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这些虚礼不兴行了!支开几个孩子,骐是有几件事,想与世子说说。”
“殿下但说无妨!”
萧骐用玉箫按下裴持天的手,转身走到月下。
看着满地石椅的碎片,貌似在脑中重现刚刚裴持天使出的陶谷招牌的璧涟剑术的一式式剑招,其实是想起了他宫里偏殿中那已然睡着了的白衫春容人,笑得雍容。
裴持天也不因身份避讳,直勾勾看着萧骐的背影。
只见他在月光下站得挺直,浑身散发着谦谦君子坦荡之气,无形之中带着的那份神韵令人佩服至极!
实有凌驾自己那无谓的“英雄天下” 虚名之上,思及此,他也不由得坦然一笑。
“素闻世子深谙机关之术,神乎其技绝天下,冠得‘陶谷攻术,英雄天下’之名!那日亲见景洳桃林迷魂阵,骐终是明白世子的能耐非凡!因此,骐有一事相求。”
“殿下说笑了,有何事尽管吩咐!”
“倘若骐说,边关告急,世子可信?”
话音一落,裴持天疑惑的抬眼,不大相信的看着萧骐!
边关怎么会告急?!
他的情报网如此精密都没收到这方面的消息!况且最有威胁的银丰国之前被铁劲桑重挫,怎么会突然贼心再起呢?!
这齐王何以会这么说?!
“理智告诉持天,这消息九分不可信!”
“呵呵!在本王这皇族人面前,世子能如此坦言,果然是铮铮英雄胆!”
萧骐转身,笑对着裴持天,脸上的暖阳让后者不禁也暖了心神。
“但殿下何以这么说?”
“只因,事实上确实有这种可能!”
一阵风扫过,月华下萧骐的温笑悄悄泯去,一脸正色。
“什么?!”
裴持天瞪大了眼睛,只因完全不觉得眼前这高贵人儿在说谎!就是因为萧骐不是在说谎,事情才开始难办了!
“安王和臻氏的事,世子早就知道了吧!”
闻言,裴持天又吃一惊,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萧骐不知道的!
“是,持天知道!”
“臻修出现了!几天前,他带着银丰国大将金狼的云头刀鞘偷偷出现在安王府!”
“什么?!臻修不是自臻宁当家去世之后便隐居山林去了么?这怎么会?”
“这便是骐的请求:待得凤台琐事过后,烦请世子到边关一趟 !骐希望借由您那攻术卓绝的能力,以军师之名一探那银丰军的虚虚实实!世子,可是应允?”
说着,萧骐从腰侧取出一块白玉令牌,递到裴持天面前,耐心的等待他思量。
半响,裴持天抬头,眉目坦然,似乎放下一切般笑了!
伸手拿下萧骐手中令牌,对玄衫人就是单膝跪下,重重一礼。
“领齐王令!”
“如此,本王带天下百姓多谢世子了!详细情形,日后本王自会派人告知与世子!”
这次不再用箫档礼,萧骐伸手,朝阳温笑重现,倾身弯腰,扶起裴持天。
“持天明白了!”
经过刚刚的重任,英雄得一用武之地,裴持天心里有些亢奋。
“骐,还有一事,想问问世子。”
“殿下请问!”
“是有关世子您的风月小事!”
裴持天一愣,这尊贵的人儿也关心坊间八卦?!
“殿下但问无妨!”
“倘若萧碧和谷粼,只取其一,世子该作何抉择?”
裴持天以为萧骐会提碧儿选后的事情,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
没想到他已知内情,无奈呀,谁让自己刚刚答应的那么快!
这下,骑虎难下了!不过,难下还是终得下!
“殿下,为何还要这般问?持天已和碧郡主有了婚约,抉择早已有了!”
反身走开,直觉避开萧骐那简直可以看穿人的双眼。
“是么?除了当年的绝世邂逅,难道不是因为安王府和当年灭陶谷之事有关?”
语毕,就见那裴持天的背影深深一怔,抖了一下,将睚眦白握得很紧,紧的发抖!
萧骐悄悄低视,瞄见那握着睚眦白的手上,已然青筋横斜。
温雅性子慢慢消失,心里不禁燃起熊熊怒火!
良久,两人不语,任时间流逝,大家默契的很,敌不动我不动。
久久,最后还是裴持天想通了,微微一叹,身后那人实在难以对付!
“这件事,殿下可曾告知师妹?”
“不曾。”
萧骐僵硬的一言,缓缓的将惊雷翱龙剑自箫身抽出。
霎时整个聆娴居天厅充斥着一股股寒意!
“那便好!裴持天,无才无德,配不上师妹!”
萧骐一时无言,那心里的妒火一阵阵的烧的他难以自控!
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青梅竹马,的确两小无间猜!
但,就算如今让他证实了又如何?
事已至此,遇见了就是遇见了,他已动心动情,早已决定日后无论风雨如何,定给她生世的海枯石烂!
她的人,注定得与他生世订麒麟,又怎么能让与这伤她至深的所谓大师兄!
萧骐自问这辈子从不做自私之事,但如今,但求苍天纵容他这一次的放肆吧!
思及此,萧骐遂将惊雷翱龙剑举起,横在了裴持天的颈部,那莹□□细的剑锋更是紧贴着他脖子上的皮下脉管!
逸龙剑体上不断四溢出波波寒气,萧骐浑厚的内力更是涌动其上,那细细剑身所带来的汹涌杀气,冷极冻极,极为骇人!
虽然心中倒没有什么极为惶恐之意,但裴持天的身体还是生了逃避的本能,令他最后浑身不由自主的汗毛竖起,冷汗直冒,开始有发抖的迹象!
“骐且将刚刚世子的那句话送还给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安王 的人的确该死,但我的清流也绝不再容你用任何理由那般摧残!否则,我,蠡园北麒,萧氏皇子,就要你裴持天,十,倍,收,受!”
言毕,萧骐一手撤了惊雷翱龙剑,踏月腾空,头也不回的飞身离开。
怔怔然的裴持天,颓废的抬头看着玉盘之月,仿佛是在送着那尊贵王爷!
但满脸的无奈苦涩着,良久,良久。
最后,只闻男子,一声叹息,他悄然离开了禁宫。
※
回到煜宏宫,萧骐放下玉箫呆立了半响。
随即就想起了方才裴持天的话,顿时周身满溢杀气,愤愤然走到窗台边。
窗台边的一株株墨竹随着夜风摇晃,但似乎没有带走他心底的烦躁,反而腹部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今晚的遭遇委实让他不得不紧皱眉头。
而高处的白月洒下银白的光芒,散布在萧骐的身上,一身玄色衣衫被染白,光滑细致的发上闪着淡淡银光,白皙的皮肤显得愈加透明。
整个人就像神人一般的立在墨竹铺饰的窗沿上,看得四周的守卫不由得痴傻。
而来到他房里的谷粼,看到的也是这般的萧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韵儿,进来吧!”
萧骐远远的就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只是胸口间莫名的有股闷气。
听了他的叫唤,谷粼耸耸肩,径直走到窗台边的软卧上坐下,抬头看着他。
“萧骐,我想我来干嘛,你应该是知道的。”
萧骐低眉垂眸,俯看着披发入内的谷粼,看着眼前这张淡雅如水仙的容貌,他霎时间百味杂陈。
“韵儿如何笃定骐会知道你心中所想?”
他的语气中略带着与平日不同的压抑及怒气,谷粼疑惑的抬头看着面色不好的萧骐,弄不懂天下间还有人能给这天之骄子苦头吃?
“齐王是何种睿智人儿,怎会不知罪民心中小小的伎俩?”
“齐王只是个笑称,韵儿不该将它当真的。”
“但谷粼的确是个罪人,齐王殿下对粼如此不屑,留下粼到底有何用!还不如直白的将那人的名字告诉粼,勿再两厢折磨才好!”
萧骐看着她脸上也有了火气,知道是自己一时难以自制在迁怒,自叹得可以。
早在幼年之时,他便已经明白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如何看透一个人的心思,失去自制简直是件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笑谈。
如今,在她身上,这种失控真是愈加平常了……
叹一口气,罢了,看来今日,她是非知道不可了。
“韵儿是想知道‘灵儿’的来历?”
“是!”
谷粼坦荡的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那位名唤“灵儿”的宫女甚是奇怪,陶谷的情报网没有她的资料,幽冥殿内的人也没有一个听说过她的过往,都只知道她十五岁入宫被太后看重,至此一直陪伴在太后左右,一年到头也不曾离宫几次。
这么低调的人儿,却拥有那般的灵慧才智,直觉让谷粼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那天选妃大殿上,她身上所带的与二堂哥的味道一摸一样,这真的让她觉得奇怪!
“韵儿想知道可以,但可否换个日子再说,现下先回房休息?”
萧骐看着谷粼煞白的脸色,据那日幽冥殿中蔺雁翎所言推算了一下时辰,看来她现在为了问到答案努力的用内力在克制红龙吐信。
“不成,谁知道你明天又会溜达到哪里去?快说!”
“谷姑娘,本王岂是那种食言而肥的人!本王答应你,明日一定告诉你,你赶紧就回去躺着吧!”
说着,萧骐抬手扶起谷粼,带着她往门外走去。
手中谷粼纤细的手腕隐隐约约泛着凉气,脉络中的真气流动极为猛烈,看来他没有猜错,这小女子正在用内力对抗体内的奇毒。
“你萧骐王爷就是那种食言而肥的人!”说着,谷粼甩开他相扶的手,站离他三步远,脸色因不适又白了一些,“快说!”
萧骐见她如此倔强,也只能无奈的一笑。
“要听也行,你回到软卧上坐下。”
谷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异议的走过去坐下,抬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里明显写着“我坐了,你快说!”
看着她坐下,萧骐也缓缓走过去,倾身坐在她旁边,眼神渐渐放远。
“你为什么想知道灵儿的事?”
“她用的檀香是我二堂哥当年特制的,二堂哥自小就爱跟着我爹舞文弄墨,但却扛不住太浓烈的墨水味,只能随身携带檀香!日子久了,他便自己取材越州以研制一些檀香常备身上!
我自小习字念书用的都是二堂哥所制的檀香,这种味道我不可能会认错!而二堂哥过世这么多年,除非那灵儿也会二堂哥独有的制香法子,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种香气。他们一定认识!”
谷粼说话的神色极为笃定,但眼神里那份孤苦看得萧骐心中一股酸涩!眼前这姑娘自小定是在家人的百般呵护下长大,而八岁不到便成为孤儿,定给她带来了无尽的苦痛。
“是,既然你已经认出来了,那我就不该隐瞒你!”萧骐侧首,看着窗外的墨竹晃动,眼里的那份飘忽似乎能穿越时光,“灵儿,是已过世的丞相臻仪的义妹,也就是臻氏前任当家臻宁及家老臻修的义女,原名臻瑶。”
“臻瑶?!”
谷粼的思绪瞬间定格在这个名字上,这个人都愣了……
她隐约记得在二堂哥房里有一个不许别人碰的小匣子,那是他随父亲进京后带回家的东西。某一天,她和三堂哥打赌里面装的东西,于是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进了二堂哥的房,偷看了里面的东西。
结果让人大失所望,不是漂亮的宝贝,也不是什么珍贵的古书,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皱皱的纸和一朵被水泡过的纸莲花,那张皱皱的纸上仅写着一个字“瑶”……
瑶?!难道,指的就是灵儿!
“是,臻瑶!她原是当年臻修自席云峰带来要与皇兄结为连理的。”萧骐听着她的语气,明白她是想起来了一些东西,“传闻,她进京没多久,便机缘巧合的遇见了谷墨,也就是你的二堂兄,皇师谷卿那骄傲的二侄子。那时的臻瑶为谷墨的风采所折服,说什么也不愿嫁入皇室,只愿伴在谷墨身边。”
“呵呵,也是,那谦和有才的二堂哥的确是容易让女子倾心的人儿。自小,家乡的几个年轻姑娘老爱拿着糖哄我,让我在二堂哥面前多提提她们呢!想来二堂哥要是能活到现在,这世上又哪能由那古板的户部酸儒柳洪独大,我家哥哥强他百倍!”
谷粼手捂着胸口,回想起小时候,嘴角那抹苦涩渐深。
回头看着谷粼的举动,萧骐手不禁一抖,委实不舍看她如此。
“当年谷氏被灭族之后,不知何种原因,臻瑶便与臻氏脱离关系。是母后派人在湖州的紫云庵救下当时万念俱灰要出家的她,强行将她带回宫照顾,一直到如今。这么多年来,灵儿只在中元节一天会出宫,其他日子,她连太后寝宫都不出一步。”
“中元节?”谷粼思及二堂兄那小匣子的莲花,霎时间笑得怅然,“中元节啊,看来传闻没有传错,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我想不仅臻瑶为二堂哥所折服,二堂哥应该也对她念念难忘!”
“若真是如此,也不枉灵儿为他付出的一切。”
“是啊,要是大家都还活着,我想那臻瑶已经是我堂嫂了呢……”
说着,谷粼苦笑着起身,挺直着肩,往屋外走去。
萧骐见状,连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她回首,一脸疑惑的看着萧骐。
“齐王还有话要说?”
萧骐皱眉看着她的额头,那里已经有薄汗冒出的迹象了。霎时间,裴持天方才坦然的神情又涌现在他眼前,便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握紧。
“韵儿,为了我,留下来!”
闻言,谷粼瞪大了眼睛,盯着萧骐,完全无法理解他这文质彬彬的皇子啥时候又变成了个登徒子!
这男人到底有几个面孔?!
整天变啊变,比她带人皮面具还神速有效!
“萧骐,别拿这种事情是开玩……”
正说着,萧骐对着无防备的她的肩膀一个手刀下来,谷粼便失去了意识。
他搂着她发凉的身子,发现即使昏过去的她的身子依旧在为红龙吐信的焚心之毒不断发着抖。
由于失去了内力的抗衡,她的汗水已从额头扩张至全身。
搂了她一会儿,萧骐无言的将她横抱起,放在软榻上。
倾身搂住了她,将自身的内力慢慢哄暖她发寒的身子。
强大浑厚的内力进入谷粼体内,渐渐逼退方才不断肆虐的红色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