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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通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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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出口接荒山,荒山野兔野鸡不少,大型猛兽无,卤人甲就是靠打猎卖给城里人为生。
荒山距离长生宗山门百余里,难怪在密道中时间难捱。
卤人甲家境贫寒,在荒山山脚简单盖了个木屋,吃住都在木屋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拿了件过年时穿的衣服恭恭敬敬地请窦仙长穿上。
窦六月,也就是晏云圭推辞了好几次,叫全名照常来就好,拗不过,只好作罢。
窦六月又要烧水,热情的像迎接贵客:“仙长您洗个澡吧。魔族折磨得仙长……哎,魔族不要脸!”
“对了仙长,要不要小的去通报长生宗一声,就说窦仙君被欺负了。”卤人甲恭敬实在过了头。
越到后头,就直接自称小的。
窦六月浑身不自在,听他要去通报,当场黯然伤神:“不敢劳烦卤大哥,只是您也说……那晏云圭里通魔族宗门必定事务繁多,不敢拿这点小事让宗门长老伤神……实在无需通报,那魔族与我之间的仇怨,还需要时间处理。”
卤人甲双眼放光:“仙君我辈楷模!”
晏云圭被夸得讪讪。
两人到卤人甲家中时,天色已近黄昏,斜晖晚照。
忙活一会儿,洗澡水洗成泥水,又换了一桶水,这才算完完全全干净了。
晏云圭嗅了好几遍,再也没有霉味,这才出了浴桶,换上卤人甲准备的服饰。
拿着洗到发白的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窦六月在屋中打量一遍,没有镜子。
看不到晏云圭的脸了。
窦六月也不遗憾。
有一下没一下擦拭冒着热气的长发。
苍白指端穿过乌黑湿发,寒冰之气自脚心传递至四肢。
窦六月裹上棉布做的新衣,缩到卤人甲炕上。
崭新的棉被卷起自己。
肌肤冰冷不得缓解。
晏云圭浅浅的笑了。
卤人甲家里两个房间。
据他说一个给自己和妻子的,一个给儿子的。
但说实话,那边的动静,一个不落地传到这边。
卤人甲也没睡着。
外面夜深了。
除夕刚过,朔风尚肆虐,外面月光暗寒。
不似黑水牢“月光”明朗。
“多谢了。”窦六月说。
“没、没事。仙君杀了魔族,是为我们除害呐!”
对方神色不知。
晏云圭可以猜出是怎样的局促不安。
他擦的手都酸了,腕处青肿隐隐作痛,发梢仍旧滴着水。
头发太厚太长了。
剪掉吧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晏云圭认命地擦头发。
一墙之隔,卤人甲仍旧没睡。
毛巾都擦湿了。
晏云圭想了想:“嵇浮光你知道吗?”
“嵇浮光?就是那个一剑荡平长风岭的小仙君吗?!”
声音显而易见的兴奋,“当然知道了!他可是救过很多人的!真是了不得的活菩萨!”
滔滔不绝叙述。
什么头顶龙角,出生时真龙绕柱,哪哪的红颜知己,怎么斩杀的某某恶霸,和某某女修的风月佳话。
说着说着,就朝神话的方向拐去。
一手拔山脉,抬手摘日月。
呼气化飓风,吐气为霄汉。
晏云圭听得啼笑皆非。
等卤人甲滔滔不绝没话说后,晏云圭试探地问:“晏云圭……勾结魔族事变前,风评如何?”
“虚伪!很差!懦弱!伪君子!真小人!”
“卤大哥还记得,宗门大比,晏云圭与嵇浮光较量,谁胜谁负?”
“呸!当然是嵇浮光了!”
看来剧情……一切照旧吗。
听了会儿卤人甲连篇不重样的骂晏云圭的话,他渐渐有了困意。
卤人甲也说得意犹未尽:“对了仙君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明早我去市集,也许可以替您买些东西。”
晏云圭不想麻烦人:“随便来点咸菜,我都可以的。我还带了点儿鸡腿,明早热热也可以的。”
麻烦烧洗澡水,用别人的新被子这都太麻烦了,要是还想吃什么说什么,真当自己家了?
“这可不行!行吧明天仙长您就等着,看我的!”卤人甲听着干劲十足。
晏云圭拒绝的话在喉咙间转了又转,转过之后默默咽回去。
日后再还吧。
他现在等想想,不修仙,怎么养活自己?
修仙多麻烦。
人魔互相斗殴,元婴的大乘的化神的大佬满天飞,杂鱼就不要上去凑热闹啦。
一不小心就成为“死伤惨重,举宗哀悼”八个字概括的一员。
正好灵根没了。
剧情也结束。
简直是天意。
晏云圭心情渐美。
古代有什么职业呢?他小时候学过珠算心算,没准可以做个账房。
胡思乱想中,擦拭湿发的手无意识垂下,他盘着腿……头一点一点的,残存的意识唤醒了他,晏云圭拿被子裹紧自己,裹得紧紧地仿佛蚕蛹,他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去。
就做个账房吧……
今宵美梦。
他成了账房,如愿以偿地摆脱了剧情的齿轮。
“窦仙长……窦仙长……”
头塞进被窝的晏云圭迷迷糊糊想了会儿,才想起这是卤人甲的声音。
头从被窝里钻出来,手紧紧拽着被窝不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才闷闷的发出个鼻音:“嗯?”
眼睛还是紧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卤人甲没什么忌讳,是推着他叫他醒的。
等昨晚带回家的泥仙人从被窝里钻出头,一头睡乱的黑发乱糟糟的,露出一张……
卤人甲看的脸红。
就跟女孩子的脸似的。
他突然觉得冒犯极了,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眼睛也不敢往那边瞅,咳嗽着清嗓子:“仙长要是还想睡就再睡一会,就是我出门了家里没人看家……”
“……我看家……”嘟囔完这句,晏云圭嘀嘀咕咕地把脑袋塞回被子。
他好累啊……
怎么睡也睡不够。
就赖一会儿……就一会儿……
卤人甲心想。
仙人长得就是好看,连声音都好听,就跟清水一样。
仙人就算睡着,也肯定能看好家。
卤人甲放心地合上门,前往市集。
市集买了猪肉准备做卤肉,买了葱花饼。
有一堆人没事打发时间地凑到一堵墙前。
时间还早。
卤人甲提着肉硬生生挤到跟前。
墙上张贴通缉榜。
画着一个像女子又像男人的人。
眼角还一个小红点,那是痣吧?
悬赏……一万……
不认识字。
“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可惜、可惜啊,如此佳人……”
城里的教书先生吟诵听不懂的诗。
“先生!这是男的啊!哈哈哈哈哈还佳人?杀了六百人的佳人!”
*
这一觉晏云圭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没准死里逃生的睡眠质量特别好?
就算这样晏云圭也没做回头客的打算。
他掀开中衣往胸膛一看。
狰狞的伤疤吻着胸膛心口处。
这具身体特别瘦,肋骨清晰可见,小臂青筋脉络明显,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大抵是挖灵根后遗症,胸口处刀割般的剧痛萦绕不散。
卤人甲准备了洗脸水。
木盆特别新,水特别干净。
放置得久了,水面漂浮一层灰尘。
已经凉了。
晏云圭匆匆洗了把脸,打量一番这间狭小没有窗户的屋子,希冀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回报。
外面有太阳,日光明烈。
清风徐来,天如碧洗。
晏云圭估摸早上十点。
外面有晾衣绳。
刚好够被子晒一晒。
把被子摊平放到晾衣绳上,拍了两下。
又袖着手,仰头静候天光的亲吻。
不知是料峭春寒侵体还是黑水牢伤了筋骨,全身上下无一寸肌肤不是冰冷。
我也晒会儿。
他袖着手,惬意地享受阳光抚摸,眯起的双眼宛如日头下懒洋洋的猫儿。
没过一会儿,后面有人,却没有开口。
他回过头,释放善意地一笑:“卤大哥怎的不出声?”
不知是否错觉。
卤人甲脸色比先前更差。
他尬笑着举了举手里提着的猪肉:“我去做卤肉,窦、窦、窦仙长。”
“需要我帮忙吗?我学过一些。”
前世孤儿院破产后,晏云圭没人照顾,又要上学,在县城的饭店帮工跟着老板学过几手。
其中恰好有卤肉。
“也可以做红烧糖醋什么的。”
如果账房不成,也可以做帮厨。
卤人甲似乎更紧张了,忙不迭地摇头:“不、不用了,您、您是仙君……我来、我来做、我来做吧。”
他捏着菜刀,手脚同步,僵硬地走向房门。
察觉到“窦六月”的视线放在菜刀上,卤人甲浑身如过电,结结巴巴地匆忙解释:“家里菜刀钝了!换、换个新的。”
漂亮皮囊的蛇蝎轻轻一笑,笑得就像说书里下一秒会吸人精气的猫精,双眼眯弦月状:“是么,你忙吧,我再晒会儿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