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查杳

2、第二章

　　外面的蝉鸣声不绝于耳，声音越来越撕心裂肺，林源再也忍不住，还是推开了窗。就这样趴到窗台边接受了外面一切新鲜而又鲜活的空气。
　　盯着外面出了会神，便转身想去书架上拿书，不经意瞥到书架上的日历，被红圈圈圈着。
　　那是他高中正式开学的日子，距离开学足足还要一个月。倒是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觉得让林源皱眉：“这人不用上班的么？在这待了好长时间了吧应该。
　　“喂？你又在捣鼓些什么？”
　　俞子眠系着围裙转过身来，就看到林源慵散的靠在卧室门口。“舍得出来卧室了？”
　　“伤心也伤心够了，日子总得向前。”林源顿了顿，站直了身子。“我爸…妈应该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我。”
　　俞子眠把饭菜都端上餐桌，随后把围裙快速解掉，把林源按到座位上，自己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对不起，师父的事情…”。
　　没等俞子眠说完，林源及时打断“你不用道歉，后来我也想了好多，那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一个。应该庆幸才是，你也知道，我爸本来就把你当成家人，所以没什么好道歉的。”少年的眼神虽是冷清，却足够干净。
　　“你局里没事情了吗？这些天一直在这照顾我？”林源用筷子夹起一块咖喱土豆放到自己口中。
　　“前阵子又破了一起案子，实在太累。我请了假准备休息一阵，局里批准了。不过还是随时待命的状态。”说完也拿起了筷子。
　　“所以你后来一直没露面，却也一直在偷偷的关注着我们的生活？”

　　俞子眠没做声，只是埋头吃着饭。

　　“我嘴很挑，你确定你要养我这么一个大小伙子，你养得起吗？”少年的眼角眉梢终是有了一丝舒展。
　　俞子眠听到林源说这句话，都没等口里的饭菜咽下去，迅速起身去外套里拿了东西，拿过来一张银行卡直接放到林源面前“这张卡是我这些年的工资，够你用。别再去外面做家教了，我养活你，妥妥的。”前后这套动作这段话都没超过10秒。
　　“你这是把老婆本都用在我身上了”。林源只是无心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俞子眠直接被饭菜呛着给咳嗽成了个大红脸。
　　“哎，没事吧？”林源把一杯清水推到俞子眠面前，“对了，结婚了没？像我爸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都4岁了。你把银行卡都给了我，你老婆没有意见的吗？”
　　俞子眠放下杯子，正对上林源一脸疑问的表情，“没有”。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理解老公的老婆，把钱都给外人花…。”
　　桌子放下餐桌上，是木头与玻璃的碰撞声。修长的眼睛聋拉着，像是睥睨这林源。“你中考成绩全市第一？”

　　“嗯？怎么？”

　　“抄的吧。”

　　“……货真价实，爱信不信，不是说你老婆的事情，你扯我身上干什么？”

　　“第一的中文听力理解能力，好像是不太行。”

　　“你什么意思？”林源这下有点狐疑，也有点愤怒。

　　“我说的没有，是指我没有结婚，没有老婆。”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杯，又灌了一口，“不是说老婆没有意见…。”

　　“…………”

　　两个人顿时都有点无语，只能埋头吃饭，不过俞子眠的手艺是真不错，林源在心里偷偷的赞许了几次，似曾和童年的味道有些许相似。

　　最后吃完饭林源还是把那张卡还给了俞子眠，第一他妈给他留了积蓄，第二这些年他自己确实养活得了自己，让他偷偷补课的那些学生确实进步显著。那些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过于迫切，经常也会给林源多加补课费。
　　俞子眠最后板着脸跟他说：“用钱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老俞！对了留着钱赶紧找女朋友娶个老婆。”

　　“饭好吃么？”

　　“还行”。

　　“还行怎么没见堵上你的嘴？”

　　“………”

　　“以后别没大没小的，小时候不是还喊哥来着么，跟以前看齐。”俞子眠说完收拾走了碗筷进了厨房。

　　等赵云生和赵楚扬过来看林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林源的心情好了起来，有时候会和俞子眠赵楚扬都拌上几句嘴，看到这让父子两人也是放心不少。
　　林源面上再怎么成熟，毕竟年纪小，赵云生只得把俞子眠给叫到阳台上。

　　“听小源说你还没有结婚，带他会不会影响你交女朋友。”赵云生又仔细打量了俞子眠，心下不免一阵感叹“确实影响不了，个人条件是实属优秀的。”他递给俞子眠一支烟，俞子眠接过却是别到耳朵后，没有抽烟的意思。
　　俞子眠懂赵云生话里的意思，以赵云生的想法，自己以后可能随时找女朋友成家生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会很多，不可能随时都能给林源提供生活保障。
　　俞子眠也只得无奈的笑笑，为了消除赵云生的疑虑，他只得有些话说到明白处，“我没打算结婚，而且林源虽是年纪小，可心气太高，不轻易接受任何的人馈赠，甚至是补偿。所以照顾他不会麻烦。”

　　不结婚？

　　“嗯，我这一辈子都会忠于我自己的选择，把自己上交给国家。万一将来出现意外，国家会好好安葬我。”用余光看了看正和赵楚扬谈论着什么的林源，继续说到“不过，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会替师父…师娘照顾好他一天，力保他的平安。”

　　眼前的人虽说比林源要大上很多，但是比起自己却又十分年轻，而且这年轻人长的腿长胳膊长，五官又精致，让人难免会觉得他不靠谱，但是他一番话下来，又像是给赵云生吃了定心丸，林源交给他是放心的。

　　“我不知道你以前和林源家发生的事，所以也无权过问，只不过我和林源的妈妈，也就是你师娘，是大学同系，比我小一届。
　　他临了的时候，把林源托付给了我。

　　俞子眠能感觉到赵云生说这段话时的隐晦，有些事他没说完整，他也不方便多问。只是看到赵云生提起师娘季然时，眼神里是悸动，并不是简单的同系校友。但这些都不是他该过问的，俞子眠现在需要的就是让赵云生放心的把林源交给自己。就像是他为何执着于不结婚，自己的心在八年前那场案子中随着林逸夫一起去世了。

　　赵云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林源身边，交代着些什么，俞子眠也感觉到好几次林源的目光都像他这边看过来。

　　又是阳光及其明媚的一天，窗外蝉鸣依旧，混合着巷子外卖早餐的声音。林源在季然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了季然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饰一切如旧，干净而又雅致，只是再没了喊他源源的人，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伤感又返了回来，喉咙一阵发堵，鼻尖一直泛着红色，眼里的眼泪一直在打转，林源想抬头把眼泪压制回去，最终抬头的瞬间，眼泪还是没忍住直接从眼角聚成泪珠垂直的落在木质地板上，砸成了花状。

　　在季然经常坐着的梳妆台前面坐了下来，镜子里的这张脸，被季然一直说成是像林逸夫，像爸爸。可在林源觉得，眉眼更像是没有被病魔折磨的季然，一双眼睛，过分清澈，冷清却没有戾气，像是森林里的神秘生物。
　　属于少年白净的手指触到了脖子上的项链，这条项链真的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精致的链条却配上了一个方形空心坠子，坠子空间很大，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这是当初季然亲自画出样品然后出大价钱让设计师打造出来的。当时，林逸夫还活的好好的。

　　一切都成了前尘往事，留下了林源一个人。
　　俞子眠看到了从季然房间出来的林源，眼睛里没有泪，鼻尖却很红。他赶紧别过头，装作没看到，少年的自尊他要充分的给他留出来。

　　林源回到自己的房间，听到手机在书桌上嗡嗡嗡的一直响，拿起手机却是陌生的号码，不过倒是山海市本地的号码。

　　“喂？”

　　“林源是吧，我是一个月前拿着你给我的传单，说要联系你给我家那外孙补课的那老头子。”林源慢慢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前阵子忙着季然的事情，这些事他就忘了个全部。

　　“爷爷，我知道你，你是有事吗？”很快林源就想起季然出事前遇到的那个老爷子。

　　“嗯，我等会给你发过去地址，你直接按照地址过来就行，没事，打车费老头子我给你报销，只要是补课效果显著，补课费老头子也会给市场上的双倍。”说完便挂了电话。
　　果然短信很快就窜到了屏幕上，林源只得捏了捏眉心。刚才那老爷子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但是生活总得向前，该过的还是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