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林岁的一天 ...
-
林岁蹲在马桶旁边恶心了许久,待他整理好心情,想起楼下还有一桌人等答复。
他站在少年身边,却与初见时不同,皆是烦扰的心绪。
林岁试图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你是谁?”
少年圆滚滚的眼睛瞪大了,摇了摇头,更显得无辜,可他的声音像一寸薄凉的刀片将柔弱的表现切断了:“林谦宁。”
林……又是一个姓林的……
“林姐儿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谦宁的手落在桌角,慢慢收紧,他一点点挺起身子,身量仿佛随他的动作拔高许多:“她是我的姑姑。”他斜坐在梳妆桌前的高背椅上,双手成塔状,没有与林岁对视,如同以此种形态完全掌控了局势一般,“而我,是林宅的少爷。”
语言已经不足以描述林岁这天操蛋的感受了。
遇上一小妹妹化身印钞机,麻烦情侣死状诡异到让人发毛,自己十分钟前吐出一堆头发,而就在刚才……矮子柔弱无骨少年要紧事屁都没说,竟然中二满满地称呼自己为“少爷”?
……我操他妈的。
我操他妈的!
重金求一双没经历过今天的眼睛。
“你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林岁还没天真到以为事情就是他看见的那样,直觉告诉他,那两个人的死亡与林宅目前发生的种种怪事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林谦宁可爱地歪了一下头,两手一摊,耸肩,俨然一副无知稚子的模样。
手机突然响起来,林岁接起后只是含糊地回答下去再说,他虽然也想从林谦宁这寻找突破口,可更要紧的是得让警察来调查并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一分钟也不要耽搁。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别让无关的人进那个的房间。”林岁无力地恳求道。
林谦宁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不要太心急了。”
林岁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噎到几乎要呕血。
小少爷究竟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他家有可能潜伏着一个杀人犯!还不心急?
可他一向不对陌生人倾泻自己的情绪,大度地摆手后蹬蹬下楼。
“早上谢谢你陪林妹妹玩,她跟我说,她很开心,林妹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也没听见少年脚步声,林岁循声抬头,林谦宁站在旋转楼梯尽头,俯视他,说着阴气沉沉的话。
在林岁眼里,这少年已与第一眼时截然相反,苍白发青的脸色以及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教他可怖了。
“林妹妹?”林岁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与这词最接近的也就是早上的那个印钞机女娃了,“她那么胖也跟林黛玉差太远了!”
他过于耿直的话让林谦宁忍不住拍手,笑弯起眉说:“说得太对了,刚开始我叫她胖妞,她还不依呢。”
林岁与他笑过一回再看他,分明还是那个乱人心曲的少年,不疑有他,不自觉话里带了暖烘烘的亲热:“你跟我一同下去好不好?头一回看到尸体吧,不害怕么。”
“我当然害怕得紧。”林谦宁露骨地打趣他,穿着一身像从古着店里买到的长褂,矜贵地抬起下巴,动作利落果决地一翻,一手在扶手上挡了三次,竟然毫发无伤地落在林岁前面,若无其事地手放在扶手上,“走吧。”
林岁看见了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对“少爷”的身份信了几分。
他下去时,楼下已经开饭,也不知为何,林姐儿也与他们一同吃饭。
“宁宁?”林姐儿看到林谦宁的一瞬间流露出了没来得及掩饰的疑惑与戒备,下一秒便慈祥地缓和给自己台阶下,嗔怪道,“你下楼怎么也不跟姑姑说一声?”
林谦宁顶着那张看小的皮囊,坦然接茬:“也不能鸡毛蒜皮的事都跟小姑汇报,岂不是耽误您工作了。”
一个您字在他口齿间清脆地一弹,却教林姐儿出了一身冷汗。
林岁坐在桌上胃口全无,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刚刚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张啸岚扒饭,头也不抬地问他。
“华梁和郑凌死了。”林岁看了林谦宁一眼,对方配合地对他点头,他便如实说了。
一桌陷入了奇特的寂静中,周群与李慕面面相觑,他们的眼里充斥着同样真实的恐慌:“怎么会这样?”
可这一桌人到底和那对情侣没有交情,林岁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理智地提出建议:“那我现在就报警了。”
几人支支吾吾地点头。
一边坐下的林谦宁给自己泡了杯茶,置身事外一般品起茶来。
林岁尝试拨出去很多电话,可那一头接后总有一种奇特的类似呓语的响动,几个人的手机换了一圈都是同样情况。
不仅如此,手机无论打给谁,对方一直有同样不祥的低语声。
甚至于,一顿饭的时间,网络的信号居然减弱到了一格的程度。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六人也不动筷子,只枯坐在桌上,相对无言,整个灰暗的空间里时时刻刻都有他们脑筋里拨动各种猜想的声音。
他们都在等,等这个房间只有他们四人的时刻来临。
林姐儿重回工作岗位,随即,林谦宁看够热闹也走开了。
“林岁,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周群问道,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颤抖。
林岁将自己所见描述了一番,在说到林谦宁时,却把真实发生的事件隐去了,只说下楼时恰好碰见了。
“有两种可能性,一,这个宾馆有个变态杀人魔盯上我们了,二……”林岁说到这压低了声音。
“林宅的人有问题。”周群接过了话头,他的猜想得到了林岁的肯定,“他们的宾馆出了事,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那个电话的声音你听见了吗?还有信号,如果不是杀人魔早就设局,那就是林宅的人做手脚,不然谁对这地方这么熟悉?”
“这正是我的想法。”
“我看最可疑的人是你!”张啸岚本来一直一反常态不做声,这时的怒斥恰到好处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林岁早就不指望他能憋什么好屁,等着他发挥高见。
“你刚才在楼上磨磨叽叽半天,下来就这么一句话,一点也不可信,身边还跟了一个林宅的人,我看哪里那么巧,只有必然!如果说你想杀了我们夺财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这就是你要放的烟雾弹!”张啸岚激动地站起来说,喷得口水乱溅,“你们可别轻信他,这小子那么穷,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岁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恰恰不是掐架的时候,虽然害怕,但不能因此失去清醒的头脑:“大家如果不信我,都去看一下案发现场吧。”
他一个人坐在楼下,按说四人应该一同行动才对,可他实在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房间,重新经历一遍叫他终身难忘的情景。
杀人凶手似乎并不想一次性将他们杀死,如果能这么做,那么他们几人都已经见不到早上的太阳了。
那么暂时还是安全的。
林岁试图将手机连上网未果,坐在原地发起呆来,他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恐惧在他独自一人时悄然降临,他不由自主地妄想着。
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死了。
怎么死的?
他睁大了眼四周张望,竖起耳朵凝神去听是否有脚步声接近。
很快,他神经紧绷得疲惫,就想放弃了,听天由命,死亡如果快点到来,他也不会如此难熬。
“跟你说过不要着急。”林谦宁按住了他微微颤抖的右手,五根葱白纤长的手指漂亮精致,叹息道,那语气被林岁听出了疼惜的味道。
“宁宁。”亲昵的称呼脱口而出,林岁看见林谦宁挑了一下眉,没有愠怒的迹象,便知道他吃这一套。
“不要怕。”宁宁把他汗湿的手掰开,握进自己掌心里,一举一动老道得宛如长者,“你不会死。”
林岁自然不信。
他也算早早进入社会打工,习以为常地揣度他人心事。
林谦宁是林宅的人,从他刚才与林姐儿的对峙看,他有地位,且不一定与行凶者一条线。
林岁将少年对自己的示好看在眼里,早将那点心动抛到脑后,虽不明白示好的原因,可林谦宁可以利用。
他清楚这个决定是很无耻的。
宁宁圆润的肩头耸动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岁,像看出他的不信任,嗫嚅道:“我会保护你。”
“你要从谁手中保护我?”林岁逼视他,强迫他说出内情,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反倒是像个反派角色。
宁宁突然挣动了一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林岁,将他的鼻子压进了自己的颈窝,几乎教他呼吸困难。
林岁闻见了一股从未接触过的奇香,湿润的,透亮的,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骨子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满脑子都是宁宁与自己对视时的模样,逐渐神魂颠倒,进一步便要为之心折。
他头后仰着紧贴身边少年的脖颈,两手抓住那身长褂,攥住一手柔软的布料,鼻腔里只有少年皮肤表面铺满热意的体味,还有些许青草的清甜。
林岁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欲望上头,以至于所有事件事物一齐撞车脱轨的灾难。
他知觉此刻自己不堪,却被鬼魇住了似的无力抗拒。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
他猛然清醒了,用力推开少年,宁宁被他推搡得踉跄,刚才捏住的痕迹还在,衣角扭曲变了样,而颈窝里有一块通红的三角形,像是凌虐后的伤疤,他愣愣地望过去:“对不起。”
宁宁整了一下衣襟,又一次靠向他,抚摸林岁的额角,拭去他鼻尖上的汗:“没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岁觉得自己被人抚慰了,今天以及过往因伤痛形成的褶皱都为之熨平,犹如河流趋于一望无际的平静。
楼上的几人下来时,宁宁已经离开。
林岁深呼吸了半分钟,看向脸色憔悴的几人:“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没时间搞清楚发生什么了,赶紧走吧。”出乎意料,李慕的反应最为明确。
林宅信号全无,连带李慕也没法质问唐利,他心里忐忑不安,还不知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
“你之前状态那么不对劲,这回终于有点靠谱了。”周群拍了一下李慕的肩膀,提防地从眼角看张啸岚,“班长走不走?”
张啸岚沉默了,受过冲击后也失了嚣张的气焰:“我……我不走,买了两个晚上,花的我自己的钱,不就是出了个意外,我反正明天走。”
一贯胆小的周群看不惯他那蠢笨如猪的样子:“他们人都死了,也拨不通电话,这个晚上能不能活过去都不知道,你还心疼钱!”
林岁见他越说越气,便劝道:“张啸岚,我们几个人说起来也没什么交情,而你一向分不清轻重缓急,可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也得搞清楚状况,给个准话,逃不逃?”
“我不逃。”张啸岚听着话刺耳,话糙理不糙,也没那副欠揍的表情了
林岁言尽于此,也不再做劝说:“那你也别大肆宣扬我们要走的消息。”
“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李慕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张啸岚呆若木鸡的背影。
“估计只是找借口,有什么别的事牵绊住他了。”林岁往走廊外走,“快天黑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半夜出去的快捷通道。”
李慕把周群手一拉,一拽,无比自然地分配任务:“那我跟周群去宾馆外的庭院看看,你找找宾馆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
“哦,那行。”林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下午去看了一眼尸体,怎么李慕突然聪明了一样,他之前畏畏缩缩是什么情况?到底两个人不熟,他怀疑不出所以然来。
林岁记得咖啡厅一向开着前门,而后门向来不开,倒也奇怪,这会,宾馆里空荡荡,既见不到客人,也没看见林姐儿嘴里的家里人。
他轻轻一推,那门就“喀喳——”一声开了。
林岁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眼前是一条黑黢黢的短梯,他琢磨会有灯的开关,摸着墙壁半日,手指缝里积满白墙灰,仍旧没找到,他鼓足一大口气才敢下楼,楼梯到底处竟多了点光亮。
这鬼地方果真有地下室。
密闭的门把地下室遮得严严实实,林岁进去后看见了出乎意料的景象。
四面伫立着高大的佛像,金箔剥落,留下极暗的黑色斑纹,隐隐听到遥远悠长的钟声,而前面跪着一个老女人,黑白灰三色交替在她的头发上,黏糊糊地扒着头皮,皮肤老化如百年古树,皱纹纵横,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陡然回头怨毒地看向林岁。
林岁在原地呆立了片刻,脚不沾地,吓得跑上阶梯,将门关得死紧,可这时,连它上面的咖啡厅也大变样了,店里到处都是发霉的物件,难闻的恶臭味窜进他喉道里,无法消化,沉积出病来。
他看宾馆的眼光随之变化,一处也不敢去碰了,这也是障眼法,难怪吃下去的是头发,推此即彼,也不知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林岁等到天黑,仍旧没等到李慕和周群回来,他实在坐不住时,两人浑身汗湿地拍门,从声音都能辨别出他们几乎实体化的恐惧。
“这个……这个房子里闹鬼!”李慕结巴着怒吼,近乎失声,跟破锣一样沙哑难听。
周群紧紧抓住李慕的胳膊,他眼睛里遍布血丝,不拉着都要当场瘫坐在地上。
他们沿着走廊走过去,发现在第三个转弯处有个圆球状的中间地带,似乎观赏景观专用,那个房间下面有个阵法的老旧图案。
本来没什么,周群眼尖,瞧见附近有一片荒地上整整齐齐地排着某种东西,第一眼望过去,天色昏暗,看不清,然后两人凑近到跟前。
李慕描述到这时夸张地瞪大了眼睛:“那地方竟然是一块坟地!一排排大大小小全是墓碑!”
林岁皱了一下眉:“既然他们家族住在这里,那么有家族的墓地也可以理解。”
“这尚且勉强说得过去,可我们之后在墓地遇见了一个鬼……”
两人在阴冷的墓地瘆得慌,来来回回跑,居然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在他们没注意到时,寂静无边的空间突然出现了车轱辘生锈时转动的声音。
咯吱——
咯吱——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像大风里来回拍打到几乎散架的旧门。
他们突然被一个没有形体的东西撞飞了出去,在墓边吃了一嘴巴湿土。
李慕抬起头时,轮椅的车轱辘就在脸边上,冲天的血腥味,那上面坐着的老头子桀桀桀桀一阵怪笑。
“幸好我机灵翻了个身,跑的特快,腿都快不中用了。”
虽然他描绘得很是鲜活,可周群既然没反驳,那情况大差不差。
情况比他想象得更加恶劣。
怪不得根本打不通电话。
林宅鬼魂环伺,而他们六人就是活生生的祭品,浑身香气扑鼻,直奔陷阱一个猛子扎下去。
“还好,温泉屋的后门应该可以通向外面,我们刚才看见一个人就是从那地方出去了,这地方的地理结构真的很奇怪……或者说,压根没有什么地方正常……”
李慕口中说的人就是唐利,他发现后悄悄跟在后头,也没打招呼,那点信任在他这已经变负数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被共同的死局困住,一时找不到生机。
“半夜十二点,楼下集合,不管怎样,努力逃出去。”
他们回房后将必要东西收起,手机充满电,连晚饭也不敢吃,一直挨到十二点准时楼下碰头。
三人动作迅速,蹑手蹑脚走出宾馆到后门就拼尽全力向上爬。
温泉屋没开灯,冷冷清清,一路顺利异常,就像是专给他们留了门,一个人也没出现。
林岁屏了一口气,将门打开,剧烈阴冷的大风从外面呼啸着穿堂而过,刮得他脸疼,他一只脚贴门缝,只朝外看了一眼。
一个松劲,差一点就从门缝边上滑下去,石子稀里哗啦掉落下去,几分钟没有回响。
往下看,悬崖峭壁,往上看也是同样,所谓温泉屋竟然硬生生镶嵌进了石壁中。
“完美的密室杀人。”周群在一边评论了一句,说得不准确,意思却对。
“我们出不去的。”
三人灰溜溜地回宾馆,同一个房间睡觉的建议被一致通过了。
“等等!等等!”李慕站在电梯前,见了鬼一样,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脸色刷白,他的脸被电梯间的不锈钢扭曲成了怪物,“你们不觉得有点怪吗?今天没人管我们,没人杀我们,甚至纵容我们窜来窜去,顶多吓唬一下,可为什么呢?有趣?不,不可能……不可能……”
周群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情绪跌落进了深渊,撑着腰对着盆景呕吐起来。
林岁还没反应过来,被相同的后怕影响,颤声问:“你说呀!吊着人胃口?!”
“这个宾馆里,今晚不止我们几个活人,反正跑不了,他们不需要抓住不放。”
林岁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脱口而出:“张啸岚!”
“卧槽!别等电梯了,赶紧爬上去吧,就在二楼!”林岁拔腿就跑,把什么恐惧都甩在了身后,他有不好的预感,重压笼罩在他头顶,他几乎做好了再一次目睹惨象的准备。
不能这么想。
也许还有救。
只要我……再跑快一点。
正如昨日中午,连那一条故意留的门缝也分毫不差,林岁不自主闭起了眼,等待悲哀的海潮慢慢爬升将自己情绪尽数吞没。
张啸岚光着身子,直挺挺地死在了女人床上。
床单上只有口红的印子,还有一个没用过的避孕套。
他嘴边全是红色印迹,脸色发青,像中了毒一般。
可想而知,他是在受到色诱后被人杀害。
联系这几天他的言行,推断凶手是那个他常挂嘴边的林姐儿,而他今夜不愿走也能解释清楚了。
原来,他去赴艳鬼的邀约了。
“我们活过今天了。”李慕扯出了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是啊。”周群目光呆滞地念叨,说到后面接近耳语,“但愿糟糕的一天能快点结束。”
“不只有如此,还有之后不断,不断,不断重复的今天。”林岁面无表情地陈述残忍的现实,“你,我,他,一天杀一个,还有三个今天。”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