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十二国同人）》Neith

3、二 分别

　　刘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叹息。
　　高兴的是果然如玄华所料，不到半年，从舜国进口的药泉之水价格便翻了几倍，私下里派人购买玉器的官僚们也给出了远远高于往日的价钱。
　　然而，这本身也是值得叹息的事情吧。王，果然失道了呢。
　　上代的错王因为扭曲了的执念而使王朝仅仅五十年便倾覆了，在错王治世的末期，国家已经千疮百孔。
　　而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大片的田地变成寸草不生的荒野，洪水，妖魔，干旱，疫病……父母为了活下去而含泪易子而食，人们为了争夺一件蔽寒的衣物而互相残杀，到处都是悲鸣，饿殍遍野。
　　新的麒麟用了29年才找到王。不过，终于还是找到了。一切的悲剧都会渐渐远去了吧……这个国家应该可以开始疗伤了。
　　然而……
　　太可笑了，15年而已，仅仅15年。大地还来不及复苏，新的灾难就又要开始了。
　　抬头看去，十一月的晴空，冷淡的让人心寒。
　　“母亲。”
　　刘歆穿过中庭时，被玄华叫住了。
　　“我这几次去戴国的时候，感慨良多。”淡淡的语气。
　　“戴呀……听说是个苦寒之地。”
　　“大概有50年了吧，自泰王登基算来。虽然中间有诸多波折，不过，现在的戴，虽然寒冷，却并不凄凉。”玄华的声音渐渐有些模糊，“是个能让人感觉到生气的地方呢。”
　　“……”刘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巧国的地理条件要远比戴好得多，可不知为何，却在几十年里一度荒废到了几近折山的程度。眼看着国家又要再度衰败，还能说什么呢。埋怨王没有遵循正道，埋怨麒麟没有找到能够开创盛世的王，还是埋怨天帝一再给巧降下苦厄……
　　玄华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戴国的麒麟是少见的黑麒。”
　　“嗯，黑麒麟是吉兆呢。也难怪戴可以这么短的时间就从天灾人祸里恢复。”
　　“那么，与黑色相反的白色呢？”玄华的双瞳里带着冷淡的笑意。
　　刘歆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了……
　　“起风了啊。”
　　深秋的风吹乱了发丝，玄华低下头随意地拢起了墨色的长发，慢慢的起身向庭院深处走去。
　　刘歆不知道随风传来的那句话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喜事着黑，丧事着白。白色从来都是丧服的颜色啊……”
　　巧国的麒麟，正是罕见的白麒麟。

　　白麒麟出生时，连碧霞玄君也为之惊叹。
　　修长优雅的体态，水蓝色的眸子迎着光时隐隐映出紫晶般的色泽，而在夜里，银白色的鬃毛如同流泻的月光一般皎洁美丽。
　　一时间，整个蓬山都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
　　只是，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珍稀的白麒麟，不知为何总是呈现出异常的病态。如果仅仅是体弱的话，倒因为有了采麟摇篮的先例而没带来太多惊慌。不过，当女仙们发现她们一心呵护的麒麟竟然无法转变为人形也无法说话时，蓬山上下都被疑惑与不安笼罩了。
　　玄君曾尝试求见西王母，但却仅仅得到“麒麟承天意而生，生死劫数皆有天命”这样模糊的答案。
　　大概是天帝对巧发怒了吧，女仙们纷纷这样猜测。麒麟是天的造物，而上代的塙麟却被心魔缠身的王所杀，天帝或许会认为这是巧国对天的不敬也说不定。这样说来，赐给巧异常的麒麟就是绝妙的讽刺了。（啊啦啊啦，这是动画的原创情节吧- -+）
　　如果说无法转变还可以忍受的话，没有语言能力的麒麟要如何与王缔结誓约呢。
　　错王驾崩一年，塙果孵化。按理说，五年后，蓬山便应当升黄旗了。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巧国却始终没有得到升山的允许，民心也渐渐开始混乱不安。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升山？”
　　“新的麒麟是不是像当年的泰台辅一样被蚀卷走了……”
　　“麒麟会不会夭折呢？会不会被妖魔……”
　　“说什么傻话！那种事情……”
　　…………
　　这样的流言越来越多，无论是巧国也好，蓬山也好，每个人心头都有一层驱不散的阴霾。
　　而无法说话的年幼麒麟也似乎感应到了这种不安和恐惧，总是独自站在令巽门（那四个门都各自对应哪个方向啊。。。囧）上方的山岩上远远眺望生国的方向，水蓝色的眼睛显露出悲哀的神色。
　　这种状况持续了十一年，西王母终于在碧霞玄君的一再恳求下允许将塙麒带至座前。
　　之后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
　　只是，大概半日之后，碧霞玄君再次被西王母召见。这次，有着美丽月色鬃发的神兽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银白色长发的少年静静的躺在地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塙麒以人的形态出现。
　　蓬山的又一次庆典开始了。为了庆祝一切的劫难终于结束的盛大庆典。
　　这一年的秋天，黄旗飘于天下，升山的人们络绎不绝。官吏也好，庶民也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让人心痛的殷殷期盼。
　　巧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
　　但是，升山的人中，并没有王。
　　五年后，塙麒21岁时成年。从这一年的初冬开始，塙麒离开蓬山，周游各地寻找天命之王。
　　这也正是玄华出生的那一年。
　　玄华还记得，8岁那年冬天，巧国一片欢庆。台辅远赴蓬莱，终于迎回了王。错王驾崩整30年，新王立，改元为新治。可见，新王施展抱负的决心。
　　只是，从那时到现在，不过短短15年，尚不及玉座无主的空窗期长久，勉强越过了一山而已，王朝便已有倾颓之势。传说中的白麒麟，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天命，根本指望不上。百姓能做的只是为了生存下去而尽力挣扎。
　　“我们也是一样呢。”玄华曾这样笑着对刘歆说。
　　转眼，又是一年初春。
　　这一夜，母子二人本是在赏月对饮。天明后，玄华又要离家了。
　　“虽然平时生活还不错，不过一旦王朝倾覆，怕也是躲不过吧。”刘歆抬眼望着月亮，神情有些疲惫。
　　“上面的人还可以依靠军队的庇护，富商也有杖身护卫，而我们这样的普通商人和农户……”玄华举杯一饮而尽，“自求多福吧。”
　　酒意有些浓了，被早春三月的冷风拂过，不由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母亲，时候不早了。请回房休息吧。”
　　“嗯。”刘歆默默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你这次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
　　“母亲，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保重。”淡淡的声音仿佛叹息一般。
　　闭目，听着轻轻的压抑着的啜泣声渐渐远去。
　　国家即将倾覆之际，暂离说不定也会成为永别。
　　国土渐渐荒废的话，玉石和手工艺品这些东西的销路便会逐渐减小。因此，趁着官僚们尚有余力享乐时，将上一批货物脱手之后，刘歆就一直在考虑着寻找新的生意和货物。而这次玄华离家，至少在名义上是冠以这个理由的。
　　“听说芳国有种异常坚固的树木，如果用来筑造房屋的话，似乎可以抵抗小心妖魔的袭击。还有柳的石料也很出名……”玄华暗自盘算着，“不如就先去柳和芳好了。”
　　巧国自然有石料和木材，用来建造本国建筑毫无问题。相对的，所谓的异国特产，却只能运来少许。但本来这少许的材料也就是为了满足那寥寥无几的富得流油的高官富商而准备的，让他们掏出大笔钱财买回些心理保障而已。
　　玄华不禁暗自发笑：“这究竟算什么啊！”
　　正因为官员没有尽力劝谏辅佐君王，才会使国家轻易倾覆。而能够一掷千金来保全自己的性命却也是这些高官。至于无辜的国民只能一边哀叹着祈求上天一边承受不幸。
　　想到自己要做的也许正是在帮助无能腐败的官僚，玄华不由得对自己感到一阵厌恶。

　　玄华的坐骑赤虎是刘歆为了这次的旅行专门购买的，可以胜任长时间的飞行，也可以在地上奔跑，比起不善行走的鸟形骑兽和不善飞行的三骓等马型骑兽有很多优势。这是玄华第一次独自骑乘骑兽旅行，往日都是跟随船队往来于邻国之间。因此，他也并不确定具体的日程，只是随着性子走走停停，虽说是向着柳的方向，却在中途耽搁了不少时间。
　　无论是刘歆也好，玄华自己也好，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次旅行与其说是打探生意，不如说是借故让他离开日益荒芜的巧。刘歆常常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一直以来都忙着打点生意，对母子亲情或许有些过于疏忽了。因此，这次虽然自己仍然要支撑着商号，却希望至少能让玄华到更加安稳平静的地方去。
　　“我相信你的判断，所以希望你能够去看看过去少有来往的国家，寻找新的契机。”
　　那一天，刘歆是这样说的。玄华没办法拒绝，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
　　因为明白刘歆所思所想，所以没有办法拒绝。所谓孝道，就是这样吧……不能让母亲眼看着自己遭受危险，不能让母亲日日为自己担忧。失去子女是父母最深的痛苦，所以，既然母亲被父亲遗留下的生意牵绊着，那么，自己便一个人去远方吧。一个人远离动荡不安的巧，远离即将到来的国破家亡。
　　如果，从柳和芳归国之后还能和母亲一起赏月就好了。如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