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王》尧不知

2、第二章 春光三月是相遇的季节

　　那天聚餐结束后，智书就再也没有见过王致远。最后分开的时候，季宣明送走了林慕一和他，智书和宋传文又去了智书小区的宵夜摊喝了很多酒，宋传文看智书一直喝酒也便陪她一直喝。
　　“传文，你知道吗《先生王》这本书我写了五年呢，五年了才写完。好不容易写完了，感觉又得再接着写。可是这一次写完的话，你说我还得再花几年呢？五年？十年？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写完了。你说万一我一直写不完怎么办呀？”智书用下巴顶在啤酒杯上，盯着盘里的烤串发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忘掉王致远对她来说这么困难，其实她也没有多么想他，只是一做梦就会梦见他，只是一听那首遇见他时她和自己都同时听的《可乐》就会流眼泪。在遇见他的时候，她仅仅是觉得他不过是看起来比较特别的人，却从来没想过那个遇见的时候觉得会是路人的王致远竟然是她离开多年后依旧忘不掉的人。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遇见珍贵之人时不自知，等到失去才会明白那有多难得。
　　“那就一直写呗，如果实在不想写了中途放弃也行。你们作家很多人不是都会遇上这么一本书吗，怎么努力也写不下去。要是写不下去的话，就放弃吧，没关系的。”宋传文说着用手搓了搓智书的头发，智书转眼看他，他也脸红得不行。
　　“传文，咱都二十六、七岁了，你怎么还不恋爱结婚呀！”智书一边往酒杯里倒酒一边转头问他。
　　“还说我呢，你不也二十六了吗？不也没结婚吗？”他说着递了一串烤肉给智书。
　　“我不是不婚主义嘛，不想结婚干嘛还去耽误别人。”智书接过烤串，咬着吐字不清地回答。
　　遇见王致远的时候，闵智书有一个谈了三年的男朋友——林琛。那是她十八岁时遇见的男孩，那时候她觉得他们会走过长长的岁月漫步进入婚姻的殿堂，最后携手走过这一生。最后，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也不是不喜欢了，就是随着年轻增长，生活环境的差异，性格上的不同，导致两个人在三观上以及人生追求上的巨大差距。
　　最后在大三暑假的一个傍晚，在学校教学楼楼梯上的智书接到了林琛的电话，林琛在电话里撒娇，死活要智书回去见他。智书面临着巨大的学习压力，告诉林琛自己没时间回去。林琛在电话里发了很大的脾气，不知道是学习重要还是我重要，一个假期都不回来看我。原本一直靠着林琛坚持的智书听到林琛这样的埋怨，心里充满了委屈，他一直以为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努力的，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分手吧！”流着泪的智书对着电话那头说，“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累。”那天晚上，智书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哭了很久。
　　她一直知道自己和林琛的不同，以前的她觉得互相理解和尊重就能够包容那些差距和不同，只是后来发现，如果一个你以他为依靠的人都无法理解和支持你，无法尊重你正在努力做的事时。再多的爱与情感都不足以填补那些无法互相理解的巨大鸿沟，就像林琛与她。
　　与林琛分开后，智书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不适合谈恋爱，因为恋爱需要两个人三观相同，彼此理解、互相尊重。但是自己和林琛在一起三年，林琛都没办法理解自己、尊重自己，更不用说后面会遇上更多不够了解自己的人。智书开始把恋爱和婚姻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对她来说，坚持自己的事就已经足够累了，更别说需要花费时间去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重新相处，去接受他、了解他，并得到他的了解与尊重。包括遇见王致远的时候，她依旧没办法相信自己能够处理好一段珍贵的感情。连智书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忘不掉王致远就是因为潜意识里自己不甘心因为一段失败的恋爱而错过了更好的人。
　　“话说你不是因为以前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忘不掉前任这样的原因才不恋爱结婚之类的吗？”智书说着把手里的竹签放在桌子边上，油腻腻的竹签被她在桌上整齐的排成一排。和宋传文认识三年来，从来没看见宋传文身边出现过除了同事和作家之外的女性，智书一直以为他大概是和自己一样，因为心里有一个忘不了的人，所以才一直没有和别的异性接触。
　　“刻骨铭心的恋爱？我怎么可能那么俗！”传文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不婚主义者啊，你要是不想耽误别人的话，和我凑一对谈谈恋爱也行，我不会缠着你要你结婚的。这四年咱俩都一个人生活多孤单啊，凑一块儿热闹热闹也行！”传文咽下口中的酒，放下酒杯说。
　　“你可算了吧，你那强迫症和我这强迫症放在一块儿不得因为一盆花搁在哪里吵起来啊！”智书端起酒杯冲他举起来，示意他和自己碰杯。
　　“怎么会！你去我家难道没发现咱俩家里的布置、花的摆放位置都差不多吗？”宋传文碰了一下智书的酒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切。没发现。”说完智书也一饮而尽。那天智书和宋传文两个人喝了很多酒，宋传文最后也醉得很厉害。智书依据就近原则选择带他去自己家，他醉得太厉害了，时间也太晚了，智书没法送他回去，因为自己也喝了不少。

　　智书刚推开洗手间的门，便看见了宋传文。他已经把毛毯折叠好放在沙发的边上，见智书出来，他便站起来拉了拉自己的白色T恤冲她笑。
　　“你怎么不给我把衣服脱了，全都弄皱了！”他嘟着嘴扯着自己的衣角埋怨道。
　　“脱？你就那么看不起我的魅力吗？给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脱衣服，我可不想因为一次乌龙事件就把自己的青春葬送在你手里。”智书走向吧台一边倒手一边侧头看他说。
　　“呀！你才是真正侮辱我的颜值和魅力好吧！面对一个颜值高，身材好的宿醉男人，居然什么也不做。这简直是我宋传文人生的屈辱。”他走进洗手间后，听了智书的话又伸出头来冲智书喊。
　　“等一下，我给你拿条毛巾和牙刷。”智书放下水杯走向洗手间，打开置物柜的门，拿了条毛巾和一支牙刷递给他。
　　“我之前的呢”他拿着牙刷侧头问智书。
　　“扔了！”智书回答，径直走出了洗手间。
　　“扔了？你留着多好呀，我偶尔来还可以用，真是的。”他在智书身后念叨。
　　“要不你把你窗台上的衣服拿下来借我穿穿，我把这身衣服洗了再晾上去。别总是挂一套衣服，不然就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边刷着牙，边含糊不清在洗手间里大声说。
　　“好，自己洗漱完了自己去拿。”智书走向厨房准备早餐。
　　从新疆回来之后智书就一个人生活，因为宋传文总是在网上看见独居女性碰到不好的事情。所以他除了总是给智书打电话确认智书的安全之外，还给智书没买了两套男士的衣服挂在阳台上。据他说这样可以避免别人知道智书是独居女性，对智书起坏心思，这两套衣服一挂就是两年。
　　“智书，你和那个王致远认识？”智书刚咽下嘴里的牛奶，宋传文便缓缓端起杯子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王致远？谁？”智书放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急忙慌张地反问他，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使劲咽下去，握着杯柄不说话。
　　“昨天林总的那个学弟。”他用手拿着鸡蛋在盘子的边上磕着提醒智书。
　　“哦，是他呀！我，我不认识呀！”智书放下杯子抬头冲着他摇头。
　　“真不认识？”他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智书的盘里又问了一遍。
　　“嗯，真不认识。”智书抬头看着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关于那个人，智书的确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和他认识。智书和他算不上认识，不过就是见过无数次面，是那种就算眼神相对也没有办法说话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关系。
　　智书记得毕业那个夏天，也是智书最后一次见到他。他站在女生宿舍门口和几个男生谈笑，智书穿着深蓝色的纱裙和别的男生路过，却不停地转身看他。他的侧脸十分好看，济南的夏天很闷热，可是那天晚上见到他的时候，智书却觉得天气十分的凉爽。盛夏的晚风吹动智书的裙摆，他的侧脸却成了那个凉爽的夏夜里智书最炙热的记忆。
　　“你记得周一的签售会哦！”传文临走的时候提醒智书，“我七点过来接你。”他一边穿鞋一边说。
　　“对了，你等一下。”智书转过身走向冰箱打开冰箱的门提出来一块腊肉。
　　“我妈从家里寄过来的，让我给你拿点，差点忘了。”智书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把腊肉放进去，递给他。
　　“哈哈~还是阿姨好。你记得替我给阿姨问个好。”他接过袋子，冲智书笑了笑。
　　“还有，记得从洗衣机里把我的衣服拿出来晾上，别忘了。”他说完便关上了门，智书站在玄关处听着他皮鞋的声音走远了才笑着走到沙发前。

　　宋传文是智书在重庆最好的朋友这件事儿，智书的家人都知道。记得一年半前，智书因为急性阑尾炎半夜住进了医院，由于没有什么朋友，就只能求助传文去智书家给智书拿换洗的衣服，可是那家伙的贴心程度简直出乎智书的意料。
　　智书坐在医院病床上，从提包里一一把他带来的东西拿出来T恤，睡衣，拖鞋，牙膏牙刷，化妆品，水乳霜，最后当看见放在提包底层的内衣内裤时，她就尴尬了。智书红着脸咳了咳，急忙把已经拿出来的睡衣睡裤又塞回提包里。
　　“有什么害羞的，内衣内裤不也得换洗吗？”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边把智书拿出来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摆放在床头柜上。“打开衣柜拿睡衣的时候看见了就顺手给你拿了，你出去买也不方便。”他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那你拿什么化妆品，你见过哪个病人在医院病床上躺着还化妆的？”智书抽出提包里的手，把提包放在一旁，撇着嘴吐槽他。
　　“那不是怕你出院那天需要用到嘛！”他边摆放边说，“因为再回你家去拿东西太麻烦了，所以我就把我想到的可能需要用到的都拿来了。以后我就下了班直接过来就行，饭也从我家给你带。”
　　“饭？没事儿，我就在医院食堂订就行。你工作那么忙，你忙你的就行。”智书抬头看着他说。
　　这时候智书的视频电话就想起来了，是智书妈妈打过来的视频。
　　“智书啊!你这孩子怎么一早上都不回我微信呢？”智书刚接通视频，妈妈就问。
　　“哦，妈。我早上有点事，没看到。”智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
　　“我先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宋传文见智书和妈妈视频便说了一声就走了。
　　“智书呀，你这是在哪儿呀？看着不像家里，怎么还有输液袋呢？”说着说着妈妈开始问智书。
　　“好吧，我昨天晚上肚子疼，进医院了，今天早上检查完说是阑尾炎。”智书见瞒不过去只好坦白。

　　“诶呀，妈，你就不要过来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安心在家就行。”智书妈听说要做手术死活说要过来重庆。
　　“你这孩子，你说你一个人在那里也没有个朋友在身边。做手术没有个人照顾怎么能行呢，挂了，我去收拾东西了。”说完智书妈就急匆匆地挂掉了电话，智书一抬头，就看见传文拎着吃的站在病房门口冲智书笑。
　　“怎么了？阿姨要过来吗？”他笑着问。
　　“嗯，我这妈，拦都拦不住。”智书无奈地放下手机，冲着宋传文摊了摊手。
　　因为智书妈妈是晚上的高铁到的重庆，闵智书和宋传文不太放心她一个人来医院。宋传文就去接了她来医院见了智书、吃了东西。智书和传文劝她先回智书那儿去休息，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很累。
　　“不行，我就是来照顾你的，我回去了，谁照顾你？”智书妈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什么也不走。
　　“哎呀，你就去休息休息嘛，今天坐了那么久的车。”智书无奈地冲着她妈妈说。
　　“阿姨，您要不就回去休息一晚上，明天早晨再过来？”传文也劝她，“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今天晚上智书这儿有我陪着呢。”
　　智书妈妈见宋传文这样说，便勉强地答应了。
　　智书在医院的那几天，宋传文一来病房，智书妈妈就拉着他唠叨个不停。宋传文长得清秀又爱笑，特别受智书妈妈这种阿姨的喜爱，智书妈妈对他那亲热度完全胜过了智书这亲生女儿。
　　后来出院后，宋传文也是三天两头地往智书家跑，提着水果来智书家蹭智书妈妈做的饭吃。就因为吃了智书妈妈做的炒腊肉，夸了句真好吃，智书妈回家后就总是给智书寄腊肉让智书给他。
　　他那几天往智书家跑的频率成功让智书妈妈以为他是她的男朋友，还总是让智书把他带回家看看。直到后来过年回家一个月，智书妈妈见她回来一个多月也不怎么和他联系才相信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也导致智书妈妈想着他是智书在重庆唯一的朋友，所以在给智书寄什么的时候总是给他准备一份儿。

　　“我到了，你下楼吧！”传文在手机里说。智书冲阳台下望去，穿着酒红色西服的他就站在车旁边等智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智书每次去签售会都是宋传文来她家接上她一块儿去。
　　“好的，马上下来。”智书拉上窗户对着电话说。走到门边急急忙忙的踩着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高跟鞋和鞋柜上的手提包关上门下楼。
　　一个人生活，总是习惯什么都准备好，医药箱、第二天要用的衣服鞋子、出门要用的东西都会放进包里放在鞋柜上，那样就不会忘记。因为就算你忘记准备什么了，也不会有人给你送，所以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少犯一些错，少给自己添麻烦，智书总是喜欢提前准备好一切，让自己从容地在这个城市孤独的活下去。智书会担心自己准备不够，让自己没办法从容生活地话，会想要将就着找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人。但如果她将就的话，她就再也遇不见那个人了，如果再也遇不见那个人的话，她就没有待在这座城市的意义了。所以她总是谨慎地生活着，为避免自己在遇见那个人之前就熬不过去，选择和别人将就只为面对艰难的生活。
　　“买了咖啡和你喜欢的蒸饺，担心你睡懒觉没时间一起吃，就自己先吃了！”传文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智书，拉给车门说。
　　“谢谢！”智书调皮地回答，坐上副驾。
　　“好啦！出发啦！”传文系上安全带，对智书说。
　　“出发吧！宋司机！”智书拍了一下传文的肩膀，嘴里含着一口蒸饺含糊不清地说道。

　　签售会的现场总是有很多人，很忙，有时候要从上午十点开始一直等到下午结束了才能吃到饭。今天的样子看来也不例外，宋传文担心智书因为肚子饿而影响精神状态，所以在签售开始之前给她吃了一块巧克力。
　　签售是一件很累但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虽然不停地签字，签到手酸，但是看到不同的读者为了见到自己从不同的地方，放弃自己周末要做的事情来见自己，所以会觉得很温暖。听见不同的读者告诉自己她们有多喜欢自己的作品，自己的作品给他们到来了什么样的能量和影响，这让智书觉得自己当时选择写作这件事是十分正确的。从小的时候智书就渴望当一名作家，为人们带去生活的希望和爱。智书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有多美好，智书只是相信任何人之间有彼此治愈的能力。而智书希望的这样的能力能够通过智书的文字治愈更多的人，让人们觉得，无论生活多么辛苦，人生都是足够值得的，这才是作家存在的意义。

　　“累吗？辛苦了！”宋传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掩着嘴，悄悄地对智书说。“晚上请你去‘西域’吃晚餐呀！”西域是传文的一个大学同学开的餐厅，环境好，需要预定，所以人少会比较清静。智书和传文在开心的时候就会喜欢两个人清静的待着聊聊天，所以就会选择去西域。
　　“传文，闵作家！”智书刚把签好名字的书递给作者，就听见了林慕一的声音，林慕一还是第一次来智书的签售现场，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来。智书冲站在面前的粉丝笑了笑，抬头往书店的门口望去。
　　“你好！宋部长，闵作家！”智书刚抬头就看见和林慕一站在一起的王致远。智书冲两人笑了笑，又看向面前的读者，接过他手中的书。
　　“大家休息一下吧！我们给大家买了水和小点心。”智书刚拿起笔就听见林慕一的声音。
　　“吃点东西再继续吧！”智书刚抬头把手中的书递给面前的读者，看见了王致远的脸。智书看了看他手里的糕点，又抬头看了看读者排着的队伍。
　　“谢谢你支持智书们智书，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感谢大家支持智书的新书！”
　　宋传文和林慕一正在给大家发水喝和点心，所以所有人都停止了往签售台移动的动作了。
　　“就算你不休息，也得让排着队的朋友们休息一下吧，她们可都是排了很久队的哦！”见智书看向排队的队伍，王致远又把手里的东西往智书送了送，说道。
　　“谢谢！”见他这样说，智书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冲他笑笑，接过他手中的点心。“这，这里坐！”智书纠结着想要不要叫他坐，最后还是犹豫着拉了拉身边的椅子。
　　“怎么想着过来了!”智书强忍内心的尴尬和害羞，打开点心的包装盒假装不经意地问。
　　“和慕一正好过来学校这边拜访老师，慕一说你也在这里签售就一起过来看看。”他坐在智书身旁温柔地说，智书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是智书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智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离他这么近，和他两个人单独说话。从前靠近他的时候都是智书远远的、缓慢地走在他的身后，或者是智书在去吃午饭的时候正好碰见迎面走来的他，又或者是他从智书的桌边走过，偶尔会碰到智书摆放在桌角的书，然后他会用手轻轻地给智书把书往里推一下，他的动作很小，却被低着头假装写题目的智书尽收眼底。这些小小的动作在这五年间被智书不停的回想起，却在他在智书耳边轻声说话的时候被全部勾起，在智书的脑海里泛滥。智书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关于他的回忆这么多。
　　“原来你也在这所大学呀！”智书点了点头，看着他说。“这所大学很漂亮呀！”
　　“你之前也来过这边吗？”他笑着说。
　　“嗯！每次出书都会来这边签售，所以来过几次，偶尔忙完得早的话就会逛逛。”智书抬头冲着他笑了笑。
　　“致远，公司有点事儿，有点急，我和传文现在需要马上回去一趟。闵作家这边一个人可能会不大方便，你要是不忙的话，能先陪着智书一下吗？我们估计结束之前都可能来不了，结束之后的事，书店的人都会负责。车钥匙给你，我和致远一块儿坐他的车回去。”
　　“那智书就拜托你了！”宋传文在旁边对王致远说，
　　“对不起呀！说了一起吃晚饭的，公司突然出了点事儿，得现在就过去，可能结束之前都来不了了，后面的事就辛苦你了！”宋传文说着，拍了拍她的肩，“今天没时间做饭也要好好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家，不许再一个人回家吃泡面哦！”
　　“好，没事儿！闵作家这边就不用担心，我在这儿呢！”王致远点点头看着智书说，“你们就先去忙公司的事吧，我在这儿陪着闵作家。”

　　“今天谢谢你呀，陪了我一下午！”智书站在书店门口对王致远告别。
　　“谢什么！说起来咱们也是校友，还有慕一的关系在呀！”王致远对智书笑着说。
　　“那我先回去咯，现在还有地铁！”智书用手指了指路的方向。
　　“回家不吃饭吗？”王致远斜着头看智书。
　　“我回家吃。”智书尴尬地笑着说。
　　“回家吃泡面？”王致远笑着说，“我可不想回家一个人吃泡面，我陪了你一下午，你好歹也得陪我吃了晚饭才能走。”
　　“好吧！那就吃了晚饭再回家吧！”智书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说完，他提着手中的袋子往停车处去，智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流眼泪。
　　这么多年了，他的背影还是那么消瘦，那天晚上盯着他的背影回头的时候，智书肯定没想到再次看他的背影竟是在四年后的今天。从那天再次遇见他的之后，智书每天无数个时刻都会想下一次遇见他是什么时候，无数次后悔大学的时候错过他，无数次纠结要不要向林慕一要他的联系方式。所以即使为了再次看到他的背影，闵智书花了四年的时间，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值得。智书想大概每个人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会独自一个人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去等待，让关于那个人的所有情感在心里悄无声息地发芽。即使一个人度过了很多个黑暗的夜，但一想到可能睁眼就能看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上车吧，想吃点什么？”在智书站在车门前犹豫不决要坐后排座位还是副驾的时候，王致远下车为智书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我对这边不太了解呢？也不知道有什么不错的餐厅！”智书攥着提包的拉链划拉，掩盖自己的慌张和不知所措。
　　“那我带你去一家以前常来的餐厅吧，中午来的时候看见还开着。”他坐上位置后，边系安全带边说。
　　“好，好的！”看他系安全带，智书也慌里慌张地跟着系安全带。
　　“闵作家是重庆人吗？”他转动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问智书。
　　“嗯？哦！不是，我是贵州贵阳人。”智书转过望着车窗的头望向他。
　　“哦，怎么会来重庆呢？作家这种工作的话，呆在贵阳应该也不影响吧？”他转过头看了智书一眼。
　　“嗯~就，就那样就来了~”智书抿着嘴看着他笑了笑，说完接着把头转向窗外。
　　“其实重庆很适合生活，美景、美食、美酒还有嘉陵江的夜色……去了国外之后还挺想念重庆的！”
　　“在国外生活怎么样？”智书转过头看着身旁王致远的脸问。
　　“嗯？”他反问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一直沉默的智书会突然提问。
　　“还行，能见到很多之前没接触的人，了解很多文化，对学习、生活都有很大的影响。”他的手腕转动方向盘，智书看见了他的手表显示的时间还是上午七点。看见他的表盘的时候智书就突然有点忧伤，想着可能此时身旁坐着的这个男人还会自此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去那个和自己有十二个小时时差的地方。
　　“我是问，你快乐吗？在那里！”智书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继续问，智书看见他听完自己说的话眉头皱了一下，虽然是短短的几秒，但他的神情却被智书尽收眼底。
　　“快乐谈不上，都是陌生人，没有朋友能有什么快乐的事儿。”他的嘴角微抿，笑着回答。
　　他一直是一个朋友不多的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是看见他挂着耳机，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很多时候还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抽烟。智书想他去美国之后应该也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抽烟吧。也不知道，在那个陌生的地方，是不是也会有一个人走在他的身后，踩着路灯下他的倒影陪着他。
　　“哦！”智书要下车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天他带智书去的是一家小小的川菜馆，店面不大，七八张桌子，玻璃窗旁边是一排吧台，高高的红色转椅和窗外的夜色相称。那一只只单独摆放的椅子，第一次让智书觉得高傲的红色原来可以看起来那么孤独寂寞。
　　“那个红色的椅子和吧台看起来和这间川菜馆很搭呀！”智书指着窗边的红色椅子说，“不过那样的椅子坐的人多吗？”
　　“那样的椅子和吧台是店主专门为那些一个人来吃饭的人准备的。看着对面空空的椅子会让一个人来吃饭的人觉得孤单，所以店家把针对一个人的桌子改成了吧台，放在窗户旁边，一个人来的顾客可以看着窗外的景色就餐！”他为智书打开餐具，放在智书面前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智书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着窗外的黑色点了点头。
　　“你看最边上放着一枝玫瑰的那个位置，那就是以前我来的时候常坐的位置。”顺着他的手的方向望去，智书看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上插着了一支红色的玫瑰。
　　“坐在那个位置往窗外看的话，正好可以看见嘉陵江大桥。”他继续补充道。
　　有时候智书会想，他身上吸引智书的地方到底是什么？长相？他不是那种长得让人很惊艳的脸；身材？他的身材也比不上健身房遇见的那些帅气的男人；性格？其实智书对他并没有了解到那么深。当智书往窗外望去，看到的嘉陵江大桥上灯光时，智书突然明白，他吸引智书的是他身上孤独冷清的气质，看见他孤单的背影，就像嗅到了同伴的味道。智书和他都属于一类人，说不上来是哪一类，就是看见他的背影就觉得能看到他身体里藏着的忧伤和孤单。也许这大概也是很多个夜晚，智书在回宿舍途中遇见他时，会安静地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慢慢走远的原因。
　　“闵作家，那下次再见吧！”他和智书站在楼门口告别。
　　“好的，下次再见！”智书捏着包的链子点头向他示意，“今天谢谢你。”
　　智书话音未落，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智书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传文的电话。“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智书用手指了指手机屏幕，尴尬地笑了笑。
　　“喂！传文，怎么了？”智书转过小声地问。
　　“问你到家了吗？”传文在那边问。
　　“我到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就先不和你说了啊！拜拜。”智书急忙终止话题，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啊！”挂断电话之后，智书尴尬地冲着身前一脸笑意的王致远笑了笑。
　　“快上去吧，今天肯定很累了。”他挥挥手示意智书赶紧上楼，“早点休息，下次再见。”
　　“好，那你快回去吧，开车注意安全！”智书冲他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上车。
　　“好吧！”他点点头，转身走向驾驶座。
　　“那再见了，闵作家！”他摇下车窗冲智书笑。
　　“再见！”智书弯下腰低头冲车里的他挥手。
　　看着他的车身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智书才逐渐相信今天和他单独吃了晚饭这件事情是真实的。智书从来没想过自己和他会单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听他聊天。以前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沉默的人，今天吃饭的时候才觉得他其实很健谈。偶尔适当的幽默总是不会让你觉得尴尬或者不适，感觉他是那种和他在一起很舒适的人。
　　这与智书从前对他的认知不大一样，以前遇见他的时候，智书总会觉得呼吸困难。他若是近距离从身边路过，智书会觉得大气都不敢出，觉得看见他的时候会被他清冷的气场震慑。原来王致远还是和智书认识的那个人不大一样呀，智书笑着蹦蹦跳跳的地进了楼房里。

　　“又是在春光正好的三月遇见了你！”——2020年3月10日
　　那天智书如是在日记本里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