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鹿愁长了一对大犄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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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云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医院的，估计就是在倾盆大雨的时候接到电话说王昇出事的那一刻，他从心底里开始厌恶这个地方。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栾云平蹲在墙角，闻讯赶来的人都想不到这是意气风发的栾云平。
王旭赶到医院的时候心里所有的埋怨全都憋了回去，满肚子的气一时间却无处发泄，只能伸手捏一捏栾云平的肩头。
栾云平从手术开始的时候就窝在角落里，手术结束的时候也不敢去问任何消息，直到王昇转去了病房，他还是不敢上前只守在外口。
病房内也是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褚司笛用手肘碰碰王旭，下巴朝门外努一努，这是让栾云平进来看看的意思。
“昇儿醒了，去看看吧。”
栾云平借着王旭的手劲儿缓缓起身，好几个小时这样蹲着腿脚不麻也难。他拒绝了王旭好意的搀扶，两手撑着膝盖，转头望向病房。
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王昇，但他仿佛能透过纯白冰冷的墙壁看到王昇的伤感。
“你们没告诉她吧？”栾云平的语气里有点期待，又明显带着底气不足的意味。
王旭叹了口气，一时间走廊上寂静无声。栾云平背对着王旭，缓缓走向病房，腿脚略看有些蹒跚，但脊背硬挺，仿佛能扛着天地。
栾云平的母亲坐在床沿，心疼得替王昇擦去眼角的泪水，耳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回头只看见栾云平倚着门边，悄悄探进半个身子，那眼里的忧伤又让她这个做妈的心内不落忍。
她看一眼亲家母和亲家公，几位老人无声得离开了病房，将所有的空间留给他们俩。
王昇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手边的床铺在婆婆离开之后不到半分钟又凹陷了下去，不用想也知道是栾云平，他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一双美眸仿若死水，再没了以往的生气，栾云平心里就跟被鞭子抽了似的，心痛得不行，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怕越说越惹她落泪。
“已经六周半了。”
沉默了将近十几分钟，就在栾云平觉得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也挺好的时候，王昇说话了。
沙哑着嗓音，像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想那天去接你，告诉你迎接你回家的不光有我，还有孩子……”
栾云平从天津回来那天也正是王昇去医院检查那天。
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这个医院，医生的一声“恭喜”让她脑海中想出了无数的告诉栾云平的方式。最后她选择谁也不告诉，她要亲自去接栾云平，她想看看栾云平被蒙在鼓里的样子，然后在结婚那天再告诉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果，我告诉爸妈，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乱跑。”
结果谁也不知道他回北京的时候正好下起了暴雨，王昇坐的那辆出租车因为天气原因，几车相撞，她坐在后座性命无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栾博，我把我们的宝贝弄丢了。”王昇眼角的眼泪藏入发丝，却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栾云平温暖宽厚的手掌，“他是不是在怪我？”
栾云平俯下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也是我的宝贝。”
这个宝宝是男是女他不知道，甚至几天前有个和他们俩长得很像的小生命曾来到过这个世界他都不知道，栾云平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他心里清楚若自己也沉浸在伤感里，那么王昇才叫什么都没了。
王昇出院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好巧不巧也正是原本他们打算举行婚礼的日子。
几位父母帮着收拾东西，王昇一下子手上闲了下来，五月份裹着薄外套走到窗边。
她的病房在高楼，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不稍片刻，王昇就被一列车队吸引住视线，“今天真是好日子。”
原来好些兄弟想今天来医院帮个忙来着，栾云平全都拒绝了，所以今天就他一个人跑上跑下的，刚办好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就听见王昇喃喃自语。
栾云平顺着她的目光，这才注意到她看得正是人家结亲的婚车，这个点也差不多接完亲去到新郎家打算敬茶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儿，也许今天她会是最美的新娘吧？栾云平这样妥帖、周正的人，不知道会瞒着她布置一个怎样的婚礼呢？
王昇想着低下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腹部，鼻尖一阵酸涩，右手犹豫着摸上去，“本来你今天是娶一送一的。”
栾云平生怕她这时候真的哭出来，连忙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捂这她的眼睛，“今儿日头好，但是阳光刺眼，咱回家吧。”
虽是五月，但栾云平也生怕她吹着风，确定她受不了风这才搂着她进了车里。
“今儿虽然办不成婚礼，但也算我们俩是结了，房子妈已经收拾好了，回头我照顾你，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王昇也不去看栾云平，只偏着脑袋去看窗外的人来人往，两人一路无话。
因为王昇这事儿，学校也担心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考虑到已经五月末了，直接把假给她批到了八月末。
王昇知道之后第一时间表示不需要，六月份就能正常上课去了，等她回复了学校的消息，她还问一句栾云平。
栾云平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家不过三五天，王昇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眼泪也没见着。栾云平说什么她都说好，这温顺的样子反而把栾云平给吓着了。生怕自己出去上班之后，王昇在家里出什么事。
王昇见栾云平犹豫不决的样子，还刻意捏一捏栾云平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栾云平见她这样直白，更不好说什么了，索性出去给王昇留点儿个人空间。
那天栾云平很早就出了家门。门合上那一刻王昇在床上睁开眼睛，眼眸里是近日栾云平未见的雾气。
她赤脚走到了与卧室对门的那个房间。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床，王昇摸着床沿，里面还被栾云平填上了被褥之类的，他们装潢时候的对话还犹在耳边。
“这么快你都把婴儿床给选好啦？”
“那是，我可不能跟小岳岳似的，等怀了再买又得犹豫半天，还不如现在就买了。”栾云平还未自己的前瞻意识沾沾自喜，毕竟小岳岳当爸的时候，等孩子生出来了啥都没准备好呢，“你看这个小被褥，可不可爱，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咱孩子肯定喜欢。”
王昇虽说外向，但是提起孩子这话她到底还是害羞，伸手拍上他的胸膛，“那孩子那么小能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啊，你也就能蒙蒙几个月的孩子。”
“谁说的，你这大姑娘我不也蒙过来了吗？”
怀中的王昇早已经面上羞红，栾云平仗着实在自己家里四下无人，低头就在姑娘面颊上偷一回香，“想知道孩子会不会喜欢，你生一个不就知道了。”
此时的王昇眼角含泪，细细摸着婴儿床的边缘，还有底下垫着的被褥。栾云平听说软的对婴儿不好，可又怕硬的会硌着家里的小宝贝，这些被褥垫子可都是他一家家选出来的。
“宝宝，你知不知道爸爸好喜欢你，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很没用，把你弄丢了，还害得爸爸不能跟你见面，你能不能原谅妈妈啊？”王昇泣不成声，双腿撑不住瘫坐到地上，手上拽着床垫，最终把这个抱在怀里，“我每天都能看到你爸爸在阳台上哭，他一定很舍不得你，我们都没看到你的模样你就走了，你一定在怪我，怪妈妈怎么会这么自私，对不起，对不起……”
栾云平在外头晃了一圈，到底心内放不下，还是悄悄回了家。鞋都没来得及换，这就听见了屋内的泣声。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却见王昇怀抱着一团东西坐在角落里，哭得仿佛一个泪人。
“如果我不离开，你打算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多久？”
王昇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栾云平就拿着她的拖鞋，单膝跪在地上，轻轻掸掉脚底的灰尘，“这屋子都多久没打扫了？”
王昇哭了许久，鼻子都堵住了，嗓子低沉极了，“你不是每天在我睡着了都会来的吗？”
原来他们都曾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做脆弱的自己。
“这是你写给孩子的信。”王昇从背后取出一张叠得齐整的纸，一字一句读道：“亲爱的宝宝，很遗憾没能跟你打声招呼，就要跟你说再见了……”
栾云平拿走那张信纸，捧着王昇的脸颊，那纸上的东西他早就铭记于心，“谢谢你在爸爸不在妈妈身边的时候陪着她，谢谢你给妈妈带来几个小时的快乐，也要谢谢你没让你妈受到分娩时的痛苦。但我想此刻妈妈的苦痛不比分娩时候来得少。”
“亲爱的孩子，我想你一定不会责怪妈妈，你肯定同爸爸一样爱她，舍不得她流泪。你此时一定是笑着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心疼妈妈，和爸爸一样守护妈妈……”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鹿愁长了一对大犄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