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玉米

6、倾城一舞

　　菊婆婆端着漱口的茶水在帐外等着，轻轻换了我一句，“雁夫人，就要开宴了。”
　　起床神清气爽，昨夜睡得较晚倒没有影响到今日的精神。菊婆婆帮我梳头，我示意她尽量梳得华丽些。珠翠额饰，金钿簪花，繁复的发髻完工后，我自己淡淡扫了峨眉，浅浅抹了胭脂。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现在情形特殊，我若不相信这句话，未免就有点太胆大妄为。
　　到了前殿，入席的人还不多。
　　迎客日不但是各国使节来拜访的日子，这座宫殿的外围部分也会向全城百姓开放。时节我都不认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关注的，看着三三两两越聚越庞大的人群，忽然想到雁国这种场合也是会派人来的。就放了一点心，想看今年雁国来得是谁，什么时候出宴席。隐约记得，去年来得是雁国民议院的最高长老。
　　水果干货渐渐上桌，往来的人开始各自的围成圈子讲话了起来。有几位修养不够的还对我多看了两眼，被菊婆婆瞪了回去，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对着客人露了个微笑而已。等了许久并没有看到雁国的使者，也没有看到他，果盘蔬果都上的差不多了，点心也上快满了半桌，但是客人们却越来越多的向我的方向看来。随意的问了婆婆一句：“殿下他什么时候来？”
　　“殿下处理完今天的事务就来。”说话间，菊婆婆也左顾右盼的寻着什么，估计是在找最清楚寰宇行踪的修。
　　倒是突然有点好笑，这个宴会的主人还真够懒得。姗姗来迟，大概是希望所有的客人都在翘首期盼中着急议论，等到人瘦茶凉之际，他再现身，此时所有的目光便会自然的紧紧盯住他的绝世倾容了。多少是了解他的，他对宴席之类的虽擅长，但一向都并不喜欢。哎！说不定此刻正在哪个温柔香乐眠呢！
　　原本吵杂的声音突然自发的静了下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一个方向。
　　转过头，我看到是终于想起了今天还有宴会，美人妆迟的某人。
　　终于出现在了主位上啊。
　　他今日一身紫色宽锦袍，衬得身段颀长，白玉冠束发，白璧玲珑带环腰，噙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眸中如常的深浅不定。在紫铜香炉的余烟袅袅中，带着些许神秘莫测，倒是温文高贵的像个人物。
　　他越过众人的视线看向我，有点惊艳，转眼又是不悦。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收收宽广的衣袖，迎着他目光，对他莞尔一笑，稍稍有点心虚。今天穿的不是代表砜国贵妇身份的水云服，而是更能显得轻盈飘渺的繁复纱衣。白色的服，缀紫色的飘带和其余饰物，与他服色相配，但是对比我今天宴会上的身份，显得有点轻浮。
　　拖着袭地白色长裙幅，我行动不方便，只好扶着菊婆婆的手缓缓步上台阶。
　　“爱妃的仪态长进了不少。”他腻腻低讽我，声音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底下窃窃私语立刻出现，重点在‘爱妃’这两个字上，而原本那些肆无忌惮投在我身上的目光，立竿见影般消失。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被他一拉，与他一起坐在了绣金盘龙锦垫铺着的主位上。也不挣扎，端庄坐好。“妾身出身粗浅，若早知殿下会聘我，雁国就算再不济也必不会疏了对妾身的管教。”轻语娇笑，在雁国两字上拖了下重音，声音正好能传到底下关注之人的耳中。
　　果然，话音刚落，席下对雁国使者的热情顿时高涨了很多。
　　他笑意稍敛，却也没有把不满表现出来，手在我身上游移，甚至在看不见之处探进了我的衣物间。我未语。
　　宴席的前半段我一直坐在他身边，到了中段，酒也渐酣，该上歌舞了。我扯扯他的衣襟，警告他收手安分，然后尽量展出媚笑态的在他耳边低语。不顾他眼中的警告和愠怒，婀娜离席。
　　款款步下主位的阶梯，每走一步，就会冒出一个面色酡红的小童往我身上洒酒，洒不中者，摔了酒壶愤愤而去，场内，砰、砰、砰！不断。
　　本就在显眼的地方做了出格举动，再加上那有节奏的碎瓷声，一下间众人的目光便又都聚集到了我身上。步完最后一阶阶梯，一回眸，媚眼如丝的环过全场，最后我的视线落到高台之人身上，稍一停顿，飞旋起舞。
　　弥漫了整个宴席间的酒香，加上轻灵悦耳的曲乐，有伊人持轻纱蹁跹而舞，观者自是处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情态之中。迷离的气氛中，突然有人起哄，喊了一句：如姬，如姬万岁！如姬……接下来的争赞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我莞尔一笑，收回手上飞舞的白纱带，方才又“躲”回去的小宫人们一涌而上，展开捂着的锦袋，白色的福运蝶纷拥振翅而出，飞向收拢的纱带，几乎在同一瞬的，紫纱被抛散在了空中，白蝶一惊由来不及丢下暂栖的紫纱，乐音停滞，空中散开千蝶噙着的“砜”字纱幔…
　　…
　　全场鸦雀无声。
　　半晌之后，清脆的掌声响起，来自远处高台的他。
　　“我君，万寿无疆；我国，万世昌荣！”一舞已毕，我朝着率先鼓掌的那个他施施然下拜，清冽声音缓缓的飘荡在酒香中。
　　“砜君，万寿无疆；砜国，万事昌荣！”各国使者们在小童们的引领下纷纷离案聚中跪贺，声音响彻整个紫阳殿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