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和故事2020》俞尧

9、何小舟（二）

　　三
　　映入眼帘的先是原和设定警局的监控，每次核实一遍警局安全后再调取别的监控已经成为了原和的习惯。监控里下班后的办公中心空无一人，正要关闭时，一件的外套从角落一闪而过。
　　原和眯起了眼，盯着那件外套，又挪到了另一个画面上，那个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办公室的门，何小舟的身影出现在前，但只是推开门冲着里面看了一眼。
　　何小舟的人影立马出现在下一个画面里，原和的眼紧盯着她在大队长曹涛的办公室里翻找着什么，又若有所失地把拿出来的文档盒又放了回去。
　　如果没有发生问题，或许谁也不会刻意去看局里的监控，也不会有人知道，何小舟潜入过大队长的办公室，但碰巧就让原和给看着了。
　　“大队长的书柜里，放着的都是卷宗，你想找什么呢？”
　　原和近一米九的个子挡住了何小舟面前的灯，背着光何小舟只能看到原和脸的轮廓。
　　何小舟像是没听着似的玩着手里的手机，沁出汗的鼻尖宣告着她掩饰不住的慌张。
　　“你真够可以的啊，何小舟？”原和拿过她手里的手机，轻轻笑着，俯视着仰起头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何小舟。
　　“你他妈知道这是哪儿吗？这是警察局！”原和低吼着甩出手机，砸碎了办公桌上的咖啡杯。
　　“啊！”何小舟抱着头惊惧地喊出了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颤着声说道：“我只是想要真相……”
　　原和从何小舟嘴里听“真相”两个字几乎都快听吐了，一脸厌恶地睥睨着她：“要真相你他妈自己去找，别总把我当工具，懂吗？”
　　何小舟一把接一把抹着眼泪，连手机都没去捡就径直跑出了办公室，留下原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闷闷地揉着眉心。
　　“哟，原哥，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的许智看着身边垒了一摞文件盒的原和，一脸震惊地问道，“不是，你别告诉我，你又一晚上没睡？”
　　许智看着默不作声的原和，想递上一杯热水，却发现桌上的杯子不见了踪影：“原哥，杯子呢？”
　　铁青着脸的原和微微投眸，释放出疲倦的信号：“你很吵。”
　　许智见状悄悄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原和用的小毯子，盖在原和身上，低声道：“哥，歇会吧，今早不开会，你休息好了咱下午才能出去调查。”
　　早已支持不住的原和盖着毯子沉沉睡去，幸而无梦。
　　“这个案子上面催的急，附近辖区这几天报上来的案子都互有关联，现在大家觉得案子是同一个凶手的可能居多。”局长拧着眉，看着立在屋子中间的原和，“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你懈怠了，就是给罪犯下一次作案的机会。”
　　走出局长办公室，原和看着新报上来的案子，看到案情报告里的说明：
　　“犯罪嫌疑人多以匕首作案，通常只割下受害人的部分身体器官，受害人以年轻女性居多。”
　　“就是那个灰外套变态，神经病似的。”许智凑过来看着，一脸不可理解，“之前这种连环作案隔壁省份也有，隔了十几年才破的案，真搞不懂这种变态为什么要危害社会……”
　　听着许智一旁的念叨，休息不足的原和只觉得头痛欲裂。没有作案动机，似乎单纯以杀人为乐，这种看似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情节，现在就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和许智一样，原和也想不通，却也只能在心里暗骂。
　　回到办公室，原和打开柜门想取文件盒，却看到柜子角落里安静躺着的何小舟的手机。手机钢化膜已经碎了，原和索性给它揭了，但手机后壳留下的划痕，却没有办法再消除，原和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那两三道划痕，仿佛触摸着他和何小舟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许智，明天你下班了送肖玫，顺路帮我把这个手机送到报社，给何小舟。”原和平静地递过手机，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告诉她，回头我请她吃饭。”
　　许智一边接过手机一边满脸坏笑地起哄，最后被原和踹出办公室去和受害人再沟通细节。
　　原和盯着手里打印出来的犯罪嫌疑人的模糊的照片，不觉背上一阵凉意。
　　“干什么呢你？”原和趁着接热水的间隙想问问许智进展，正巧碰见他开着手机看直播。
　　“哎哟哥你吓死我了！”许智一边捂住手机小心地左右张望着一边低声吼道，“我这不是趁着玫玫不在看会直播吗，她可不许我看美女，给她知道了非得收拾我一顿。”
　　原和伸出手弹在许智的后脑勺上：“小心我回头告诉肖玫。”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勉强缓和了焦灼的氛围，原和坐回在办公椅上，翻找着工作笔记，一行幸存者的话语引起了原和注意：
　　“他在侵犯我的时候，会用相机……会录下来整个过程……”
　　原和想了想，拿起外套开车直奔监控里嫌犯曾出现过的区域。沿着街原和抬头看着路两边的店铺，遇见数码洗印之类的店铺都要进去问问，最近有没有一个戴着印着字母的帽子，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来过店里刻印过光盘或者买过内存卡。
　　尽管得到的都是否定或者不清楚的回答，但原和还是继续找着，为了排除网购，他还联系着附近的快递网点最近有没有派送员见到过类似特征的男人取过快递。
　　夜色迷茫的街道上，一盏盏路灯，五彩的LED灯，光辉交映，愈发凸显出原和的神色暗淡，眼中凄迷。
　　“哥，我去过报社了，没找到小舟姐，她同事说她请假出差了。”许智的电话打了过来，原和闷闷地坐在石头墩上，挂断了电话，心里掠过阵阵不安。

　　四
　　一个人劳而无获地回到家里，原和洗了澡，却洗不去通身疲惫的气息。窝进被窝里，原和攥紧了被子，细细嗅着被套上的薄荷清香。
　　“叮”的一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断了昏昏欲睡的原和。
　　“我会自己，努力找到真相。”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不用多想，原和知道那是何小舟，虽然不知道她人在哪里，但确认了她现在的安全，原和也算能安心地闭上眼睡去。
　　“根据原和提供的线索，现在有S丰快递的快递员向我们提供了近似嫌疑人的地址及电话信息，现在我们要派出一个队初步锁定这个住址，确定无误后，立马对嫌疑人实行抓捕。”
　　第二天中午下班时间召开的紧急会议结束后，局长朝原和递来肯定的眼神，后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还是哥你厉害。”许智换上便服，冲着原和笑道，“好久没这么齐整地派出一整个警队，这次一定要给那孙子逮回来。”
　　原和换好了简单的衬衫，准备好和许智一起先到目标小区实地考察抓捕实施条件。
　　局长看着整装待发的两人，会心一笑：“等你们的好消息，一切小心！”正叮嘱细节时，原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铃声，尴尬地抬起头看了局长一眼，他摁下静音，继续听着工作部署。
　　等到下楼时再拿出手机，原和看到那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想到何小舟，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对方像是赌起气来也不肯接他的电话。
　　“哥，走了！”许智坐在驾驶座上，冲着原和招了招手。
　　没时间多想，原和把手机塞进兜里，坐上了副驾驶座。
　　来到地址中的小区，两个人看着破旧的八九十年代的家属楼，谨慎又故作轻松地向着目的地靠近。
　　小区里只有些许老人聚在一起或打牌或聊天或只是坐着晒太阳，原和两人提着事先买来的蔬菜水果，慢慢走近一扇单元门。
　　“单元门两侧空旷无遮蔽物，从屋内可以俯瞰到小区全景，不建议从楼里进入。”原和敲开一家住户的门，故作拜访亲戚走错门的样子探问着楼上住户的情况，在初步了解后，发送信息给局长。
　　“天台可以作为突破点，这边居民楼大多没有防盗栏，可考虑从窗户进入。”原和从楼下微微抬头望向楼上那所房屋，编辑着手里的短信。
　　接受到短信的局长安排原和两人先行遣散老人，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继而立刻派出警队，按原计划实行抓捕。
　　“曹涛，让原和先敲门，你们从楼顶下，等他们破门的时候，你们就破窗同步进去。”局长通过无线对讲机发布着命令。
　　“收到。”大队长曹涛接受到耳麦里的信息，带着两个警员窸窸窣窣从单元门一闪而入。
　　“笃笃笃”原和叩响了门，和许智分站两边，中间站着男人的对门邻居。
　　“先生，您家里停电了吗？我家里断电了，想问问是不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
　　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原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攥紧了拳头，眼神示意他再问一遍。
　　“先生，您在吗？我想问问您家里停电了吗？”
　　回答他们的是无限寂静。摆摆手示意他回家，原和做好了破门的准备，许智却摆了摆手。
　　看着许智轻轻蹲下身，拿出什么东西摆弄着老旧的门锁，不到片刻，“咔嗒”一声，门就向里开了。
　　立马冲进屋子的原和小心地环顾了四周，除了几台摄像机安静地摆在桌面上，屋里静得如同没有乌鸦栖息的坟场，令人感到无边的压抑。
　　曹涛那边听到指令，立马破窗而入，却也只是和原和他们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紧拧着眉头，默然无措。
　　“先把现场能带回来的证据带回来……”耳麦里传来局长低沉的声线。
　　把玩着摄像机，坐在副驾驶的许智暗暗骂着狡猾溜走的嫌犯，一边打开手机寻找消遣。
　　“哥……”许智的声音闷闷的响起，“你看这儿……”
　　正开着车的原和瞥了一眼他手机上的直播内容，有些烦躁地猛打了个方向：“看什么看，没心情。”
　　“不是，你看这男的，穿的不就是这个黑色外套吗……”许智指着屏幕，原和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路边。
　　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对着镜头说话：“刚刚还在家里的针孔摄像头上看到那群傻逼条子跑到我家里来，连我的活动周期都摸不清嘛……”
　　底下不断涌上来的留言把直播间顶上了热门：
　　“这人疯了吗？”
　　“在说什么啊……”
　　“网警不管管吗？？？”
　　……
　　视频里的男人摘掉了帽子，老实敦厚和平常人毫无区别乃至更平和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他咧开嘴笑着冲镜头前的观众说着：“偷走我的摄像机，那我就用手机拍，这次给大家看点你们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原和立马给局长拨过电话，汇报了情况，要求立马定位他的所在，还要求联系网警立马关闭他的直播间。
　　根据GPS提供的位置，原和一路闯着红灯直冲着郊外的一处开去。许智对着镜头突然睁圆了眼，立马按下了音量减键，略略瞟了原和一眼。
　　那是一所废弃仓库，原和拿出车上的喇叭，正要对着仓库喊，许智拉了拉他：“他说了，只有一个门，只要有人动，他立马解决人质。”
　　“还有人质？”原和拧着眉头，拿过许智的手机就要看时，突然被屏幕上的画面惊在原地：何小舟被麻绳捆住在座椅上，眼神呆滞无神。
　　“跟各位朋友分享分享，这位女士呢，是一个记者。”广画面里的男人眯着笑眼，擦着手里的手术刀，冲着镜头露出憨厚的笑容，“这位美丽的记者在小区走访时我就注意到她了，她那散发着求知光芒的眼睛立马就吸引了我，所以我告诉她，我对她要问的情况有些了解。”
　　原和骂着粗口立马就要冲向那仓库，许智只能在后面抱住他使劲往后拖：“哥你现在进去就是害了小舟姐啊！”
　　许智向局长汇报了现场情况，局长也回应要联系特警队来解救人质，但原和只是盯着仓库红着眼仁干着急，他知道，每拖一秒，仓库里的何小舟的生命就多一份危险。
　　“那么给各位先展示一下我的储物柜，这里也是我款待各位来宾的地方，只是前面的几位都没什么眼福，总是昏迷着留下了她们的器官。”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福尔马林罐子里泡着的耳朵、鼻子等器官一一展示在镜头前，“这是各位此生仅有的机会，观赏这美妙的器官如何从人体分离并且得到永久的绽放……”
　　原和看着那一个个瓶瓶罐罐，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特警部队到来时，男人的手已经抚上了何小舟的面庞。
　　“我们打算从仓库后部用激光切割一个足以伸入枪口的口，击毙犯罪嫌疑人，请批准。”原和看着特警队的人冲着耳麦里说着方案，自己只能看着屏幕干着急，愧疚自责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完成这一项美丽的艺术，请屏幕前的你们睁大……”男人冰冷的话语刚说到一半，直播间就被断开，管制到位了，可原和他们也失去了对仓库里面情况的了解。
　　只有不到一分钟，原和和许智正忙着联系直播应用主管时，仓库里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嚎叫声。
　　那是何小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