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和故事2020》俞尧

10、何小舟（三）

　　五
　　“我操他妈的！”原和怒吼一声，冲着仓库就要跑去，后头队里两三个同事冲上来把他扑倒在地，才勉强摁住了他。
　　“哥！小舟姐还在他手上！”许智也拼命地拉着原和，担忧地看着特警队不动声色的割着圆洞。
　　焦灼的氛围感染着每个人，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实施解救，就算是特警也只能尽最大努力保住受害人的性命。
　　原和不敢想象，现在仓库里是怎样血淋淋的场面，那个俏皮娇纵的何小舟，这时就是一只任人屠宰的羔羊。他从警年数不长，也接手过大案子，可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却没了对策。
　　脑子里盘旋着那声哀嚎，想起自己让何小舟自己去找真相的混账话，他只是使劲擂着自己的头颅，觉得自己无能。
　　紧接着如尖针一般扎进众人头皮的第二声嚎叫声传出仓库，比第一声更凄厉，却更哀恸。原和捂着眼睛，挡住了发红的眼眶，却挡不住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终于，激光操作完成，特警队员端起一杆自动步枪，轻声伸进了洞口。
　　“啪”一声清晰的枪响，周围林子里的鸟儿尽数散去。
　　特警队涌进仓库里，十几杆枪齐刷刷指向地上满脸是血仍带着微笑的罪犯，原和冲进去直奔向椅子上的何小舟，看着她满脸是血，空洞的眼眶盯着面前的原和，无法控制自己地抽搐着身体……
　　120及时赶到，特警队集结班师，局里的同事们料理现场，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只有原和坐在抢救室门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脑海里是何小舟空洞的眼眶无助地看着他的画面。
　　“哥。”许智拍了拍原和的肩膀，自己也因为没能完整地解救人质闷闷地坐了下来。他们互不言语，心里却是同样的想法，如果早点发现他的地址，如果可以早点赶到仓库，如果能有更迅速的解救方法……
　　如果有如果，何小舟还会受到伤害吗？
　　原和看着急救室灯灭，爬起身跑向医生：“大夫，眼睛……”
　　医生惋惜地摇着头：“病人除了眼睛受伤，身体里还有残留□□，需要后续观察……病人的情绪状况不是很好，现在不建议外界产生打扰。”
　　继续瘫坐在地上的原和点起一支烟，看着急救室里缓缓推出的抢救床，他却没勇气靠上前去。
　　一个月里，原和没日没夜地开始训练，重新拾起在警校时的那一套训练方式，不断的工作，像是一台无限运行的机器忘记了时间。有那么几次，他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着眼睛上蒙着白纱布的何小舟，平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做时，他就默默地转身离开。
　　最后一次，他提着她最爱吃的芒果和车厘子静静走进病房，示意看护不必声张，只是放下了水果，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着地板。
　　“原和。”原和猛地抬起头，看着何小舟仍蒙着纱布的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不要不说话，你肯来我很高兴。”何小舟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和以前咧着嘴笑时相比安静了很多，“像我这样糟糕的性格，没什么朋友，能来看我的，也只有傻乎乎的你了。”
　　看着何小舟强露笑意，原和心里愈发一阵酸楚，鼻尖都微微发红。
　　“你说的很对。”何小舟微微抬手抚上自己的眼，隔着纱布，什么也摸不到，“以前我以为我什么都懂，我报道的悲剧我以为不过如此。只有真正感同身受了，才知道我所做的于他们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说说话吧，就当是哄我开心……”何小舟声音哽咽着，却没有眼泪流下，只有血水，蜿蜒着爬在她的脸上。
　　“何女士您不能流泪的……”一旁的看护小心的拿纸巾沾取着何小舟脸上的血水。
　　“对不起……”原和终于压住颤抖的声音，平稳地说出一句话。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啊，总是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何小舟虽然失去了眼睛，可循着声源看向原和时，原和总能觉到一股暖意映在自己身上，“如果作为前男友没有及时送来我喜欢的芒果，那我原谅你了，你还不能原谅你自己吗？”
　　“原和？”
　　“原和……”
　　何小舟睁着空洞的眼看着眼前的黑暗，呼唤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她不知道，原和已经离开了病房，冲进了厕所，一个人捂着嘴巴俯下身恸哭无声。

　　六
　　“原队，有你的信。”许智轻轻敲开办公室的门，把信封放在桌子上，默默离开。
　　自从上次绑架案过去已经有小半年，大家都快适应了原和沉默的样子，他的脸上很少再见到笑容，更多的是着手案情时的凝重，审讯犯人时的冷峻。
　　已经买了新的咖啡杯的原和抿了一口咖啡，轻轻地拆开信封，有些失望地看到打印的墨迹，他心里怀念着何小舟漂亮的手写小楷：
　　“原和：
　　你好！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赴意的航班(工作安排)，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思前想后，不如一句珍重。虽然我是去了我宝贵的双眼，但我学会了开发其他器官，比如利用我的听觉。不必为我伤感，请带着你明亮的双眼，替我在黑暗中寻找光明。永远怀念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你是我心中最优秀的警察通知，自始至终，都感谢你教会我的东西。相信我也会在意大利的图地上，用别样的方式寻找光明。(我已经熟练掌握盲打啦，为我骄傲吧：-）
　　万事顺意，前程似锦，祝好。
　　小舟”
　　看着信纸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善良，嗅着信纸上的淡淡花香，原和脑海里是捧着一束百合花在太阳下微笑的何小舟冲着自己挥手，转身走上了飞机。
　　放下咖啡杯，捏着信纸，原和走近窗边，看着无云的晴空，终于露出平和的笑意，对着蓝天立正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