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和故事2020》俞尧

8、何小舟（一）

　　一
　　安静的办公室里，咖啡杯里冒出阵阵热气。原和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看着手里的案情报告。
　　原和偏过头，感觉到身旁的许智不怀好意地戳了戳自己。
　　“原哥，瞅那儿。”
　　许智指了指窗外，原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对面商铺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回徘徊着。
　　原和垂下眸去，视若无睹地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
　　“原哥，我得给玫玫准备生日礼物去，下班就不等你一起走了！”许智撂下一句话，转眼就跑出了警局。
　　看着同事渐渐走的没了人影，原和洗干净咖啡杯，整理好文档，锁好办公室门，这才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走出警局。
　　左右张望了一下，原和少见的做贼一般从警局后门溜了出来。
　　“原和！”
　　一声锐利清脆的女声刺破了夜里的宁静，原和一身汗毛都惊得立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从正门出来，我等了你有一个多小时了，你都不见见我，好意思吗你！”故作埋怨的女声步步逼近原和，后者只能摁了摁眉心，回过头来摆出笑容。
　　“我这不是车在后面停着，走后门更近些。话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立在路灯下，何小舟清丽的面庞显得格外俏皮。她上前挽起原和的胳膊，笑眯眯仰起脑袋。
　　原和略显不自然地抽出胳膊，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别这样，小舟，我们已经结束了。”
　　何小舟面色尴尬地翻了个白眼，甩开手交叉抱在胸口：“你还是这么个死榆木脑袋。”
　　“你来……还有别的事吗？”
　　原和淡淡的声音挟着晚风一起吹进了何小舟的耳朵，低沉得分外迷人，如果内容不是这么的让她烦躁，她就又要开始后悔当初居然答应和这个男人分手。
　　“怎么？没事都不能来找你了？”何小舟气鼓鼓地抱着手臂，清亮的瞳孔蔑了原和一眼，“都说你们警察架子大的很，看来我是不配找你的了。”
　　原和慢慢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这是什么话，谁说的……”
　　“你以为就这点啊，人家还说，警局里的某个领导，以权谋利，背地里不知道拿了人家多少钱呢……”
　　何小舟呱唧着嘴说个没完，没料想原和兀的转过身来，她的鼻尖就直直地碰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都一天听谁说的这些歪门邪道的？”原和的脸上分明没了刚才的平和，显然他见不得有人在他耳边诋毁警局的名誉。
　　何小舟正捂着鼻子叫痛，看见原和凶她，也不服输地吼了回去：“你吼什么吼！又不是我说的，你们要是真的那么至清至白，哪来的那些说法？”
　　原和烦躁地摁了摁眉心，看着一脸倔劲儿的何小舟，还是缴械投降了：“谣言止于智者，我不和你理论。”他回过身就要走，何小舟却跑到他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今天来也不单单是来看你。”何小舟揉着鼻子，故作神秘的上前靠近原和几步，“你给我透透信儿，让我曝光你们那个拿黑钱的领导，这样你也做了好事，我也拿下了头版……”
　　没等何小舟话说完，原和就黑着脸饶过她走向车位。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何小舟第几次想要利用自己的职位套取信息，他们当时会分开，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哎你别走啊！这么正义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做。”何小舟努力追上原和的步子，急匆匆地拉住他的袖子，“再说了，拉掉一个领导，你不也多了一份晋升的机会吗？”
　　最后一份忍耐被何小舟摧毁，原和猛地甩开她的手，回过头一脸按捺不住的怒意：“且不说你嘴里的事情是不是谣言，我原和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脚踏实地，凭自己的本事，我不必要做这种恶心人的事。”
　　何小舟看出来原和真的来气了，倒觉得付出一片好意还白白挨了骂，立马也急了眼：“怎么就恶心人了？你不就是瞧不起我当记者吗？你从和我在一起你就蔑视我的职业，我报道被拐儿童那版新闻得了奖你怎么不说呢？”
　　原和被她颠倒是非的可笑说辞气得冷冷一笑，眼神里是平静的冷漠：“你倒还好意思提，你报道的被拐儿童被打断腿去乞讨的新闻得了奖之后你有再关注过一次他们的生死去向吗？就连我们警方送他们回家你都没问起过我一次。”原和冷冷地看着一脸怒气的何小舟，不禁嗤笑，“你根本不在乎社会与真相，你在乎的，从来只是你的名誉和利益，而你报道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你获得名利的跳板。”
　　趁着何小舟被说得愣在原地的空隙，原和也没有和她继续吵下去的心情，伸手就要拉开车门走人。
　　“原和你这个混蛋！你是在侮辱我的梦想！”
　　何小舟颤抖的声线从背后传来，却再也不能像之前一般唤起原和心底的柔软，恰恰相反，只是让原和觉得可笑。
　　“多少像你这样的人打着梦想的幌子，在名利圈里沉醉地打滚儿还不自知。”原和半侧过头，嘴角的弧度嘲讽地上扬着，“最后除了一身泥水，还能落下什么？”
　　夜里的气温逐渐降了下来，何小舟通身冰凉，被原和一番话浇得凉到了心窝子里。轰鸣声中，何小舟在尾气的包围缓缓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二
　　足足有一个星期，原和都忙得不可开交。局长让他着手调查一起命案，查了许多遍监控，总是在监控死角处跟丢，迟迟无法准确定位嫌犯的位置。
　　灰白画面里的视频以二倍速播放着，原和抿了口咖啡，揉了揉发痒的眼。
　　“原哥！你快看！”一旁嘴里还叼着橘子瓣的许智突然猛拍着原和的后背指着屏幕一处，后者差点被喝到一半的咖啡呛到。
　　“这可不就是那黑帽子吗，上面一个字母，穿个灰色外套，就是他！你看他昨天居然被王府井门口的监控给拍到了！”许智激动地指着屏幕，仿佛嫌犯就在眼前。
　　原和睁圆了眼睛盯着屏幕上挪动的人像，确定了这就是他们苦找的嫌犯之后，他立马拍了拍许智的肩头：“走，锁定地标调查。”
　　许智拉住了原和，一脸懂事地笑着：“原哥你坐着，你都一宿没睡了，放着我和玫玫去吧。”许智一边说着，还一边挤着眼睛冲着外面的赵肖玫递了个眼色。
　　原和看着许智，心里对他的能力也是认可的，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看着他一脸喜色的连蹦带跳冲着赵肖玫跑去。
　　终于有了一阵休息的空当，原和坐在椅子上，却没由来地想起那天自己对何小舟说的话语。他有些懊恼地摁着眉心，怒气消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伤人的话。
　　原和拿起一旁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发出了道歉的信号：
　　“或许，晚上你愿意和我一起吃顿饭吗？”
　　放下手机，原和阖上眼皮，想要打个盹恢复一下精力，“叮”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立马响了起来。
　　“非常愿意~”
　　看着何小舟回复的短信，原和终于舒展了眉心，安然地睡了过去。
　　“原和！大笨蛋！”一身白裙的何小舟跑过原和的身边，露出活泼的笑脸，冲着原和大声喊道，那是他们在一起后何小舟收下他亲手做的发卡时欢笑的模样。
　　下一秒晴天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乌云滚滚而来，压在原和的头顶，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原和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可以改，只是不要离开我……”满脸泪痕的何小舟站在单元门外，看着浑身被雨淋湿的她，原和也只是默默地关闭了单元门摄像头。那是他提出分手后何小舟在雨里痛哭的模样。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了阳光也没有了雨水，原和的心却莫名地紧揪了起来，他看见了一扇门，上前打开，里面是一把椅子，坐着一个人。他向走上前去看看，却脚下无力。他使上浑身的力气，才靠近了那个人。
　　他拍了拍那人的肩头，急于看清她的模样，可等到她回头时，原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是何小舟，却满脸是血，眼眶空洞。原和定下心神，上前扳住何小舟的肩头，努力喊着：“小舟！小舟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都是你害的！”尖利的女声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恐惧打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如漫天海水卷走了原和最后的理智。他的耳边不断重复着那刻薄的声音，逐渐失去了意识。
　　“唔！”原和突然睁开眼睛，满脸带汗地从办公椅上惊醒过来，“是梦……”
　　“噗嗤”一声娇羞的笑声打断了原和的自我沉思，何小舟红着脸就站在原和的办公桌前，有些得意地调侃着：“做梦都喊着我的名字，你是有多放不下我啊？”
　　原和看着眼前的何小舟，还狠命地掐了把自己的脸才确信自己已经醒过来了：“你怎么在我办公室……”
　　何小舟拿过一张面巾纸擦去了原和额上的细汗，动作温柔又细致：“都到饭点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找过来刚好遇见许智，他就带我进来了。”何小舟温柔的眼神化作轻轻的抚摸落在原和的脸上，“看你睡过去的样子那么迷人，我哪里舍得叫醒你……”
　　原和推开她的手，起身伸着懒腰，心里努力想要忘记刚才的梦境：“还是去那家火锅店吗？”
　　“次次都去那，你吃都该吃腻了。”何小舟嘟着嘴埋怨着，“我想吃点别的……”
　　原和又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手机点开了和许智的对话框：“那你就先想去哪里吃，等我忙完了你也应该就想好了。”听完何小舟就气得撅着嘴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调查结果怎么样？”原和发过去消息问道。
　　“有了点眉目，基本可以锁定嫌疑人的活动范围。”许智回复道。
　　“把今天的监控发我，我再看看今天有没有他活动的踪迹。”原和发着，打开了监控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