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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李爱妍(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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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只要你消失,再也别回来……”
“我会把你俩的视频全部清空……”
“怎么样?”
原和抬手按下了暂停键,女人纯真的笑脸凝固在屏幕上,悦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逼仄的审讯室瞬时沉寂。
“视频里的女人是你吗?”原和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没有视频里洋溢着的笑意,换而挂上了一片灰白。视频中鲜艳饱满的唇瓣此刻上下哆嗦着,仿佛在低语,又听不清只言片语。
“我问你话呢!”原和失去了耐心,紧蹙着眉头,把笔拍在了桌上。
女人吓得一哆嗦,痛苦地抱起自己的双肩,无助的眼神透过审讯室的门投向门外的男人。她垂下头去,从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哭嚎声。
不得已中止的审讯让原和烦躁不已。推开门坐在一旁挠着头皮的男人便努力笑着迎了上来,偷摸着递过一支中华来:
“原警官,我女朋友身家清白,性格特别好,肯定和你们要找的嫌犯没有任何关系,您就放了她吧。”
原和连他看都没多看一眼,只是合上手里的工作笔记,径直走向前去,然后回复以模板的说辞:
“秉公办事,无罪即放。”
男人在后面追着还想努力为审讯室里的女人辩白几句,看着大步远去的原和油盐不进,便烦躁地挠起了头皮。
“聿谦,听妈的,先回去吧。”男人身后的中年妇女看着自己儿子丢了魂儿似的,自个也忍不住擦起眼泪来。
“聿谦,如果小妍真的没有做错事,不久就会回家的,别让你妈再为你操心。”男人的父亲安抚着倚靠在怀里的爱人,满目忧愁。
徐聿谦知道自己没有任性下去的理由,唯一能付出的只有望向审讯室里的临别一眼。
在二楼办公室目送着徐家一家三口离去,原和呷了一口茶,冷峻的目光回转到屏幕上的面庞上,打量着每一个表情细节。
“原哥,医院里那家人又打电话了,上头也催着赶紧结案呢。”一旁的许智有眼力见地给原和保温杯里小心翼翼地添上热水,也不忘小心翼翼地添上一句恼人的话。
“刚刚你跟我一块在审讯室,你有什么感觉?”原和拧着眉头,目光一刻也没有偏离屏幕。
“这女的好奇怪,问她什么就像有人捏着她后脖颈似的,一句话也讲不出。”许智埋怨地嘟囔着,“一副自己倒像是被害人的样子。要不是她,被害也不会自杀躺ICU了。”
茶杯被放在写字台上,溅出的些许开水刺痛着原和的神经。
“我没有害人。”
女人被逮捕时见到原和第一面的第一句话,在原和听来是如此的稀疏平常,就像大部分嫌疑犯被逮捕时都心存侥幸自己可以逃脱于法网。
但原和觉得这次是个例外。
“调查嫌疑人户籍,工作状况,婚恋状况,社会交际。”原和合上笔记本电脑,拿起皮夹克就往门外走。
“可是原哥,都查过了啊……”许智在后面叫嚷着。
“查她祖宗八代那种查!”原和头也没回地甩上了门。
医院看护病房里里,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躺在床上打点滴的人都听得清药液汩汩流进血管的声音。原和和被害的父母多次交涉,终于得到和被害沟通三分钟的机会。
那是一个初出社会的小姑娘,何蕙。人生得白净,看以前的照片笑起来也明眸善睐,只是现在眼下结着难看的紫红色血痂,让人难以想象之后留下的疤痕对这张较好的面庞该是多么折损。
“小蕙,身体恢复的还好吗?”原和温和的声音轻轻响起在病床边。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我讲讲你和李爱妍的事。”
“你父母说,你被她恫吓过,威胁过,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原和的一个个问题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激不起丝毫波澜。何蕙淡漠的眸子一刻也未离开过窗口那片明净的天空。
三分钟很快,原和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知道再待下去也问不出任何,他合上笔记,起身委婉的说道:
“所有流传出去的视频,都已经删除了,不用担心。”原和小心地看着何蕙的面色一冷,“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去死。”
原和听到何蕙干燥的声音,略略震惊地回过身看到她已经站起身,看着自己。何蕙如深渊般的瞳孔写满了恨意,夹杂着被背叛的痛苦,眼角落下清冷的泪水,砸在没有温度的瓷砖地板上。
其实那段视频传出的范围很小,知识内容非常不堪,主角正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何蕙和一群醉酒的社会青年,酒吧里各色人物都在镜头周围疯狂地起哄呐喊……据何蕙父母回忆,事发当晚何蕙被李爱妍叫去酒吧一起玩,第二天才回的家。
而视频流传出去当天,何蕙就用家里的水果刀划花了自己的脸,又对着手腕的动脉切了下去,何蕙的父母才知道曾经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发生过这样癫狂的事。
“虽然当时你没有及时报警,但现在我们会对视频里的人进行追查,以及传出视频的人……”
安抚过何蕙父母的情绪,原和回忆着何蕙的眼神,脑海里是一个个解不开的死疙瘩,周围都是迷雾,就像走在迷宫一般的森林里,绕的原和脑仁子发疼。
从医院大门走出,原和估摸着时间想去临近的面馆先吃一碗炸酱面再回所里,走近何蕙病房下那棵苍老的柏树时,什么东西径直从天空中砸了下来,坠落在原和面前。
“咚”的一声闷响。
原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时间缓不过神。他就这样和趴在地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何蕙对视着,足足几分钟,他才在何蕙父母的哀嚎声中醒过神来,合拢了因惊诧微微张开的嘴巴。
血液几乎爬到原和的脚边,爬上他的裤脚,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绝望的无声的哀求着。喧闹的场面,议论的人群,原和开始止不住的耳鸣。他努力咽下去喉咙眼泛上来的酸水,压抑着想吐的心情,一刻不留地打车返回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