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途》溟殇辞

3、第 3 章

　　七岁那年。
　　妈妈，生日快乐。

　　“爸爸，我定制了一条漂亮的裙子，是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你带我去店里拿嘛。”小陌染穿着白色小礼服，齐肩短发扎着半丸子头，戴着亮晶晶的公主冠，拉着爸爸的手撒娇。
　　“我的宝贝女儿真乖，爸爸去拿，你在家陪妈妈好不好。”边说边把小陌染抱起，走向妈妈，“在家等着爸爸。”

　　房子里到处挂满了彩灯，堆满了气球。客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精美的三层蛋糕，最上面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卡通人物模型，中间铺满了水果，底层抹了足足的奶油，巧克力。
　　祖母不喜吵闹，家里只来了姑父姑母，和他们的小儿子。母亲见了女儿，总是问不完的寒暖，终归儿媳不抵亲女儿，婆婆不及妈妈。更何况是入了这样一个显有家世的传统家庭。

　　“非赫呢，菲儿来了，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人？”祖母坐在客厅沙发高声质问着在厨房做饭的母亲。
　　“他……”母亲停下切菜的手，“我一直在厨房……”紧张的双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
　　“爸爸出去拿礼物了，我在门口等着爸爸回来。”小染跑来替妈妈解围。

　　“云姨，当心着砂锅里的鱼。”陌染妈妈交代完，便牵着小染走出厨房，整理了下小白裙，梳顺了头发，“在这陪弟弟玩，一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切蛋糕。”

　　忙了半晌，饭菜差不多都做齐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却迟迟等不到陌非赫回来，陌染妈妈在门口盼望，时而伸出门外，时而回头看了眼祖母，眼神慌乱，焦急。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心跳骤然加速，压抑难喘。

　　蓦然，电话铃声响起。
　　“我去接吧，说不定是我哥打来的。”菲儿起身走去拿起电话。
　　“你好，请问是陌非赫家属吗？”电话里传来一位陌生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他妹妹，请问你是？”
　　“墨荫路发生一起车祸，手机是从遇害车上找到的，受害人家属请尽快赶到市91医院。”

　　电话从手中脱落，欲落地时被电话线拉扯，似命运的线被上天操控，命途或高或低，终走不出去这条控线。
　　“我哥他……出车祸了……”菲儿双手扶着茶几，想要把自己支撑起来，眼神不敢看向父母，泪珠砸在电话上，流进电话键，像失去的人，再也看不到，回不来。

　　祖父身体向来不好，这般噩耗传来，似锋利无情的刀片，断了祖父生命中挣扎生存的最后一丝气息。一声粗喘涌上心头，无法接受的真相堵着这口气，难以下咽。
　　“快去……看孩子。”祖父拼尽最后的力气推开祖母，指向远方，那里，躺着自己的儿子。

　　“菲儿，快去把车开到门口，送爸去91医院。”一家人潦草收拾下就慌忙去了医院。
　　母亲紧紧抱着陌染，揽在怀里，她可以清晰的听到母亲的心跳，声声沉重，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母亲的双手，越揽越紧，甚至脸埋在母亲怀里，喘不过气来。

　　转头看向窗户，终于有了呼吸，才注意到车窗外的行人，车辆只出现一道影子，便消失在车后，车速很快，她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她知道，爸爸还没有回来。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这压抑的白色空间。护士迅速给祖父安排病床，安排好医院的就诊。一家人便去了陌非赫的病房。
　　医生出来只是摇摇头，没再多说，转身示意家属进去看望。偌大的病房里，冰冷的机器已监测不到心电反应，一床白布，从此阴阳两相隔。

　　伤痛尚未平复，又迎来一次痛击，心口压抑，连哭的气息都上不来。护士那边传来，祖父因打击过大，心脏无法承受，病情恶化。

　　“是陌非赫家属吗？这是警方在受害者车上找到的，车祸原因警方正在调查。”
　　云柒踉跄跑去小心翼翼接过警方手中，丈夫最后遗留下的物品，一个精美包装的礼盒，里面是一条白色礼服，浸染着丈夫的血。

　　“都是因为你这个女人，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早就说你这个克夫的女人，当初不同意你嫁进我们陌家……”
　　“祖母，不要怪妈妈，是我叫爸爸去拿的，是我给妈妈定制的裙子，不要骂妈妈。”小染抱住妈妈大哭。
　　“你还我儿子……你这个扫把星，非赫都是被你害死的……”

　　泪眸处，来往疏影，逐渐模糊，大脑一片空白，云柒就这样倒在病房床边，静静躺在陌非赫身旁。倏地，云柒推开小染，起身冲向窗边，尖叫声未停，谩骂声依旧响在耳边，身着白裙，纵身跃出，血色浸染开来。

　　“妈妈……”
　　陌染跌坐在地，一阵眩晕，看着母亲消失在窗外，伸手已来不及，只留下窗沿处撕扯下的裙摆一角。
　　“爸爸，妈妈走了，你快醒醒……我们一起找妈妈。”
　　“妈妈……爸爸……”

　　醒后，双眼疲惫的睁开，已经回到了家里，陌染再也没有说笑过，祖孙二人，自此心存芥蒂，有了隔阂。
　　直至如今，即使饭菜送到门口，也无二话可说。

　　铃声响起，痛楚的回忆被打断，思绪稍缓。
　　“乔沐，怎么了？”陌染鼻尖微蹙，拭去眼角的泪滴。
　　“你哭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啊，可能昨天下雨着凉了，鼻子不太舒服。”
　　“哦……那就好。周末我们俩要出去约会，花艺课你帮我请个假，回来笔记给我抄哦。”乔沐娇声如莺。
　　“噫，好吧，你们玩的开心。”

　　手机随手放在靠窗的桌子上。窗外，天色渐黑，微光静悄悄洒入房间，陌染的身影孤独的投射在地上，回忆很难忘却，但埋藏的回忆却可以轻易被勾起。
　　收拾好房间，疲惫的入睡。

　　周六下午，陌染和乔沐一如既往早早的来到Y城。
　　摩天大厦，车水马龙，线条分明似横纵坐标，打造了另一个与小镇截然不同的维度。
　　下车后，两人在路边等待，蓦地，一辆白色奥迪缓缓驶来，两声鸣笛，停在了她们面前。

　　“这次来的很及时嘛，我们刚到，你就来了。”乔沐边说边打开车门，俯身坐了进去。
　　“那必须的啊，接我家小沐那是义不容辞，荣幸之至啊。”楚漓宠溺的看了看后座的乔沐。

　　“才一个星期没见，你们俩就在我面前你侬我侬的，一会我走了，你们再回去慢慢恩爱咯！”陌染早已习惯他俩的甜蜜，偷笑调侃道。
　　“陌染，你都开始取笑我了。”乔沐双手扶在车窗边，小脸泛红，却掩不住满脸的笑意与幸福。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过二人世界去。”陌染说完转身离开。

　　有时身处大千尘世，行走在楼宇间，望车水，遇殊人，再回首，宛若置身荒漠，心却成泽，浑浊了旧念，埋没了心绪。

　　陌染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觉间，来到了Y城最高的建筑楼下，抬头望去，四个醒目的大字——煜焱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