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相俊》会笑的雪

8、大道理来的没道理

　　钱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看着很和蔼，严肃起来，孩子们都怕她。她已经带了好几届初中学生了，在老师中有一定的地位。她扶着眼眶，笑眯眯的坐下来，看着台下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她的眼睛能看透他们的心似的，她的眼睛仿佛在说：你们逃不过我的法眼，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我是过来人。的确她也这样说了。孩子们的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她。
　　她怀抱着手在教室里转了几圈。教室里安静的，没一人说话。班主任就是不一样呢。“看来，久了，你们都忘了，我又得给你们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一个男生举起了手。“老师，我想上厕所。”
　　她弹弹裤子上的粉笔灰回到讲台上。那个男生以为又要责备他呢，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下课吧。下节课我上，你们科任老师不在。”一句话拯救了全班几分钟却换来一节课的煎熬。只要能玩，孩子们都是开心的。她话音刚落，孩子们就欢呼着出去了。就连平时不爱出教室的学生也出去了。就害怕老师“关心”自己点什么。
　　钱老师笑笑，这些孩子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年轻真好。她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上课铃声。同时也思考着，如何把自己大脑的语言组成通俗易懂，孩子们易于吸收的东西。
　　“孩子们，上课了。”她敲敲课桌，孩子们“生无可恋”的望着她。“怎么了？不高兴我给你们上课？”
　　“没有，没有。我们很想你，上课。”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么真诚的心，用在学习上多好呀！”她拉长声音，故作叹息。“我可听有人反应，你们越来越多的同学，越来越躁动。谈恋爱，早恋！这不是你们这个年龄该干的事！你们都还小呢。等你们再大点上高中，上大学。那时候你们长大了，思想也成熟了，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再谈也不迟。你们还小啊。不能越过这条禁线，要是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你们谁担得起责任！”她严厉的声音把孩子们吓住了。随即她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下来。
　　“什么等长大了，小学老师也这么说。”怡心嘀咕着。
　　“老师都这样，等着吧。高中老师也会这么说的。”
　　“当然呢，如果你们是真爱呢，我也不反对。老师还会祝福你们的。只要双方家长同意，你们呀就回去，不用读书了。等个一年半载的，就像古时女子过了及笄的年龄就结婚。当然了，别忘了请老师，老师可是你们的见证人呀！”她这样一说同学们都乐了，气氛轻松了许多。她说了很多，整整一节课也没停下来，后来说着说着，有的孩子竟然哭了。
　　“孩子们，爱，是需要责任的，你们知道什么是责任吗？就像你们的父母……你们呀可以回去问问家长。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老师和他们反对你们早恋是知道你们不懂爱情这回事。就像一篇课文，老师反复的讲，知道你们明白，只有你们明白才能对考试应付自如，才能拿高分的。对不对？你们会了，老师还会反复讲吗？……”
　　“正常的朋友同学关系我是不反对的。你们眼里的喜欢啊……就像看见喜爱的玩具，总要想办法得到，得到了然后呢，有更好的……是很难长久的，现在想这些还不如好好的学习。有些人啊走着走着就散了……你们呀趁现在还年轻多陪陪父母，多陪陪爷爷奶奶。等你们长大了，他们也老了……以后啊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
　　……钱老师好像哽咽了，好像有什么感触似的，她自己也偷偷的抹着泪。
　　老师说：青春年少的你们往往不知道成长的疼痛与荒芜。后来，她很早就知道了，明白的不算晚。原来成长啊……这路上……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过。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等你们长大了，他们也老了……蓦然听着听着心就难受了。妈妈，我是不该生你气的，我还要陪你到老呢。她把头埋在手腕里，今天晚上还是回家吧。想到家心里就暖暖的。妈妈一定很想她，很难过吧。
　　放学时，爸妈都在门外等她。
　　“蓦然，拜拜。”田怡心眨眨眼。
　　“嗯，拜拜。”蓦然脸上的红肿消失了，可一摸着还是很疼。琴蓦然跟在爸妈身后。心里很害怕。妈妈会不会在同学面前责问她，打她？这一想，她害怕的放慢了脚步。
　　“叔叔好，阿姨好。”怡心走远了回头看着琴蓦然笑。
　　“哎，好。这孩子真乖。”
　　“你说的那个同学就是她，田怡心？”
　　“就是她。”
　　“这孩子真乖，不错。”他想说比你听话多了，却不敢说，不然女儿一生气又不回家了。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啊，真恐怖。琴蓦然瞪了他一眼。“哎，爸爸也不是说你不乖，你是我的女儿嘛。我就夸夸她，好歹人家也收留了你一晚。”他最后的声音低了下去。林叶在前面走着，也不说话。
　　“回去，好好跟你妈认个错。啊。”
　　“你们今天不上班吗？” 蓦然跳过这个话题。
　　“今天休假……”
　　“哼，你们是等着修理我吧？”
　　“蓦然，爸妈担心你一晚上，你还这态度。”琴玉喜一巴掌拍在儿女头上不轻不重，安慰似的揉一揉。“可能是爸妈误会你了，爸妈的不对。就是来接你回家吃饭嘛！”蓦然退开一步，琴玉喜走在中间，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三人不远不近的走着。突然好像，也没什么话说了。
　　高俊楠从她身边走过时，看着她。蓦然害怕，害怕他跟自己说话。远远的跑开了。琴玉喜在后面喊。“蓦然，等等你妈呀，跑那么快干嘛。”高俊楠想说话住了口，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高俊楠，走吧，一起回家。”赵淇淋推他一把，两人一前一后回家了。
　　“吃饭吧。”回家，林叶什么也没说，把饭从保温箱里取出来，热腾腾的还冒着烟。妈妈做的饭很好吃，一天没吃，她很想念了。蓦然坐下来，心里忐忑不安。
　　“吃饭，吃饭。今天的饭菜好吃好吃。”
　　“这是你喜欢的番茄炒蛋，土豆烧鸡。”林叶把菜放在她面前也不瞧不她。
　　蓦然抬起头望了妈妈一眼。“噢。”
　　“你昨天晚上不回家，我和你妈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跑呢。”他附在琴蓦然耳边，“你呀也别生她气了，昨天晚上你妈给田怡心家里打电话了，确定你在她家。不然还不把你妈气死……”琴蓦然不说话，低头吃着饭，饭菜还是以前的味道，她没了食欲，不知道怎样面对妈妈。
　　她躺在床上，茫然的睁着眼，她想躺在妈妈怀里撒娇，想着前天晚上的打没了勇气。门轻轻的推开了，林叶进来拉她的被子。“蓦然，蓦然，蓦然……”她的声音低低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是妈妈的错，妈妈当时气昏了，不该不信你，不该打你……”
　　“蓦然……”
　　“妈～呜呜。”蓦然从被窝里钻出来抱住她。
　　“好女儿呀！”林叶也哭了，“让妈妈看看你的脸还疼吗？”她摸着女儿的脸，才一天，好像又瘦了许多。
　　“不疼了。”琴玉喜在门外猫着腰轻轻的关上门，收拾碗筷去了。
　　“妈，你真狠心，打起人来就想换了一个人似的。吓死我了。”
　　“妈不是在气头上吗？妈错了。”她眼里的泪还隐藏着别样的情绪，琴蓦然看不出来。她只知道妈妈伤心了。
　　“妈，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的。可是我真的没有谈恋爱，我一直记得你的话。不早恋，不去酒吧，不和男孩混，好好保护自己。我都记得。”
　　“蓦然啊，妈妈知道。”她摸着女儿长长的头发手却颤抖了。女人啊，想来有时候真是痛苦，有些东西拿起了想放下，却再也放不下。想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却被陷在另一种不想要的生活里。哎，有疼爱她的老公，有可爱的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你再不回来，我也该放下了，等不了，等不了了……”
　　蓦然看着妈妈喃喃自语，凑近一点又没了声音。“妈妈，你说什么？你别哭了，蓦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林叶脸色苍白，转过身，泪水落在枕头上，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心里真难受啊。一想起来就难受。
　　“妈，你怎么了？”
　　“妈没事，有点哮喘，你给妈倒杯水来。”
　　“好。”琴蓦然下了床。
　　“蓦然啊，你一定有喜欢的男生吧。”
　　“嗯……”蓦然不想欺骗妈妈，“我是，喜欢他，可我没告诉他，真的。我们，我们只是朋友，我只是和他打过几次球，真的没什么。以后，我不和他玩就是了。”
　　林叶笑了，“年少的喜欢真好。蓦然别紧张，妈妈没责备你。”她把女儿抱在怀里，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年少谁心中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呢。妈妈呀是怕你吃亏，希望你长大点。长大了自然就懂得更多了……你是妈妈的全部呀。妈妈年少时也喜欢过一个少年呀！可惜……”
　　“妈，那个你喜欢的少年是爸爸吗？”
　　“是……吧。”
　　“那就不是了。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会把他放在心里。等长大了再告诉他。”
　　“长大了，或许遇到更好的呢，你就会忘了他的。”
　　“也许会吧。呵呵，女儿喜欢体贴温柔的帅哥。”
　　“也是，我的女儿和妈妈一样是个小花痴呢。”
　　“对了，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少年是谁？你和爸爸怎么认识的？”
　　“嗯，那少年啊……结婚了。我和你爸呀，是隔壁同学……一个机缘巧合就认识了，然后在一起就有了你。”林叶捏捏女儿的鼻子，笑了。眼里还有泪。
　　“你能不能再详细点嘛。”
　　“有多详细？以后有了你，你不都知道吗？”
　　“总感觉你和爸爸之间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
　　“说不出来。”
　　“难不成你要我和你爸整天打打闹闹的，你来管我们？”
　　“算了，还是不要。”今天晚上又睡在妈妈身边了，真好。
　　“这周末回乡下吧。”
　　“好呀！好。桃子熟了，李子熟了……嗯，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你就知道吃，吃吃吃。”
　　“哎呀，妈，谁让你生了个贪吃鬼。”
　　“都怪我这大贪吃鬼生了个小贪吃鬼。”
　　“妈妈，我不生气了，真的。”
　　“哼，妈妈还气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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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和妈妈躺在一起说着说着就笑了，打打闹闹的到半夜也困了。“谁吧，明天还上课。”
　　林叶呆呆的看着熟睡的女儿，黑暗中她看不清女儿的脸，她依然呆呆的望着。女儿离她很近，夜太暗了，她眼里全是黑色。夜晚的颜色。“蓦然啊，你什么时候长大啊，妈妈舍不得你。可妈妈撑不了了……”
　　“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回家是兴奋的，这里的空气比城里好多了。这里呀，一切都很亲切。她一跑起来，爸妈就远远的被甩在身后。
　　“爸，妈。快点丫。”
　　“汪汪汪汪！” 黑子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左邻右舍见着她的都打招呼。
　　“假小子回来了？”
　　“蓦然又放假了？”
　　“哎，对呀。”蓦然应着，“李叔好。舅娘好。”
　　“哎，好。”
　　蓦然一蹦三跳的跑回去。爷爷奶奶早出来迎接她了，明明马上就能见到，好像多向前走一段才能表达他们的喜悦似的。“爷爷，奶奶。”
　　“哎哟，回来了，回来了。呵呵。你这小家伙又长大了。真重。压死奶奶了。”奶奶的眼里笑眯眯的，爷爷眼里也是欢喜。子女回家是他们最开心的事了。
　　“爷爷，我的桃呢，我的李子呢？”
　　“都给你留着，都是你的。”爷爷笑眯眯的，又抽了一口烟。
　　“太好了，我先出去玩会。”蓦然带着黑子跑了。“黑子快点！”黑子围着她打转，不时抱着她的脚撒娇，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见到她的喜悦。
　　“儿子，你们也回来了。好好好。”
　　“中午多做几个菜，老婆子。”
　　“那要你说，就你会装好人。你这嘴呀，光说不会做。”奶奶在他胸口一拍，作势要抢他的大烟袋。
　　“这要不得。我跟你去厨房。”
　　“这才像样。”
　　“老婆，我去厨房帮忙。”
　　“你去就是。”
　　“你不去，走嘛。哎，亲爱的。”
　　“你们三个，厨房忙不过来吗？多大的地方。”林叶推开他的手。“我回房间整理整理衣服。”
　　“好。”琴玉喜无奈，独自一人进了厨房。女儿蓦然一回来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你和林叶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还这副鬼样子。像我们欠她似的。”
　　“妈，你小声点，别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回来也不打个招呼，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当初呀，你就该踢了她，娶你那个……”琴玉喜赶紧捂住妈的嘴。
　　“妈，你少说几句啊。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给给面子。一家人别闹得不愉快嘛。”
　　“哎，好好，当初你们在乡下的时候我们没住一起，不然，我也受不了她这脾气。”奶奶把菜往锅里一扔，仿佛这菜就是林叶。“好儿子，好媳妇……”林叶戴着围裙进来，她闭口不言了。
　　“蓦然，想不想爷爷奶奶啊。”
　　“想。”
　　“想？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奶奶不停的把肉塞在她碗里，鱼肉，鸡肉，鸭肉……
　　“奶奶，我吃不了！”
　　“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吃不了？多吃点。谁让你这么久不回来？”
　　“哎呀，你也别叨叨的，蓦然她要学习嘛。”爷爷拉了奶奶一把。
　　“玉喜，林叶呀，你们有时间也多回来看看，外面工作也别把自己累着。”奶奶一边说，一边给他们夹菜，林叶看着碗里的菜愣了一下，放在一边。奶奶把这看在眼里也不说话。自古婆媳仇深似海，她和林叶没到那地步。虽然讨厌她。倒也说得过去。没必要处处去挑她的刺。
　　“妈，有时间自然是会回来的，我们要工作，还要看着蓦然……”
　　“我这么大了，不需要看着。”
　　“别打岔。”琴玉喜瞪了一眼女儿。琴蓦然心虚的低下头。“林叶身子不太好……”
　　“你怎么啦？”
　　林叶全身僵硬，望着婆婆热切的眼神，慢慢推开她的手，扯出一丝笑意来，“我没事，就是有点小感冒。”
　　“小感冒啊，也得注意着。”奶奶收回了手，心里很不舒服。
　　“蓦然，想不想爷爷奶奶照顾你？”
　　“不想啦！爸妈已经把我管得死死地。你们二老也不嫌累呀。我感觉自己比那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都惨。”
　　“你这孩子。”奶奶搓搓她的额头，“以后啊，你就有自己的家了，还有谁管的了你？只怕你也会为自己的儿女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