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河广

8、第 8 章

　　“严朔近两年创了业，因为方向对了所以经营的还不错，小汐跟着他过的很好。”阿年把手里的文件放在陆琨的面前。
　　陆琨接过文件，站起来，嘴角露着微笑：“他办的还不错。”
　　“琨，楼下有个女医生，说要见你，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前台赶不走，只好上来通知了。”阿年的神情有些凝重，他低头没有看陆琨的表情。
　　陆琨的神色一凛，不过他很快恢复来冷冰冰的表情：“叫进来吧。”
　　阿年终于抬头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好。”
　　一个穿着普通短袖的女生走了进来，她脸上花着淡妆，看起来清清秀秀的。一进来就十分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您是陆琨先生吗？”
　　陆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门口的阿年：“阿年，先出去。”
　　等阿年出去了，女生开始自我介绍了：“陆先生你好，我叫周子姚。”
　　“录音笔拿出来。”陆琨低头看文件，语气冷的掉渣。
　　周子姚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一下，刚准备反驳，就听见陆琨接着说：“还有右包里的，带两个录音笔，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周子姚把脸上天真的笑脸换了下来，把兜里的录音笔掏出来，丢在陆琨的桌子上，嘲讽地笑了一下：“我的父亲，周靖，你应该认识吧。”
　　陆琨脸上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静静地听着她说。
　　“当年，你雇我父亲，去撞死了你的养父母，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得是多劲爆的新闻啊。”周子姚脸上的笑容，扭曲地有些失控了。
　　陆琨还是不说话，翻了一页文件。
　　“我听说，你有一个摔傻了的妹妹。怎么？没人敢给她做手术了吧？只要你去自首，我帮你治好她。”
　　陆琨终于抬起了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子姚轻笑一声，接着道：“你可以查查我毕业于哪个学校，又就职于哪家医院。”
　　“当年你雇我父亲，留下巨资，这个证据，你想跑也跑不掉。”周子姚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嗯，”没想到陆琨的表情还是很淡，他抬眼看着来人，“讲了这么多我的事情，我们来说说你吧。”
　　“我？”周子姚的脸色一变，嘴还很硬，“我有什么可说的，我可没有做亏心事。”
　　“当年我留下的，所谓的巨资，去哪里了呢？”陆琨抬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你读医的这几年的钱，从哪里来的？”
　　周子姚瞳孔放大，震惊地看着陆琨。
　　“你当年不来揭穿我，现在来个马后炮……几年前的你刚好要读大学，可是学医不仅要的时间长而且费钱，这也是为什么你父亲能答应我的请求的原因。”
　　“你父亲死后，你拿着那笔钱去读了书，没有揭穿我是因为这个时候你缺钱，所以用来读书。现在，你几乎功成名就了，再把我揭穿出来，来一出英勇女子不畏强权，勇敢揭露几年前车祸真相的戏码，更是能让你名声大噪。”
　　陆琨面无表情低说完，把咖啡放了下来：“算盘打的不错。”
　　周子姚有些乱了阵脚：“那……那又怎么样？你妹妹可只有我能救。”
　　“我没说不去自首，你急什么？”陆琨的话又像一记耳光打在周子姚的脸上。
　　“在你把陆汐治好的那天，我就去自首，这个交易怎么样？”陆琨直视她的眼睛。
　　周子姚一拍椅子，声音有丝沙哑：“那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陆琨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递到她面前，按下一个键，他们刚刚说的话全部被录了进去。
　　“这个你大可作为证据，即使里面有关于你的负面话语。但你最多得到道德的制裁，而我，是一定进监狱的。”陆琨的音色没有什么起伏，就好像在叙述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周子姚一把抓过录音笔，警惕地瞥了一眼陆琨，转身就要走。
　　“我当年找到你父亲的时候，他眼里的慈爱和坚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沉的爱啊，希望你长成你父亲希望的那样，心地善良，救死扶伤。”陆琨朝着周子姚离去的背影说道。
　　周子姚怔在原地，她没有回头，不咸不淡地说：“我会医好你妹妹，也请你不要食言。”
　　等周子姚走了一会儿。
　　“阿年。”陆琨朝着门口喊了一句，阿年端着一杯新的咖啡进来了。
　　“去约严朔见面。”陆琨接过咖啡喝了口，皱了皱眉，“是不是少放糖了。”

　　“你们找到医生可以治好她了！”严朔睁大眼睛，表情急切。
　　“嗯。”阿年笑了笑，“所以小汐我们要暂时接走了。”
　　严朔清冷的表情也有了些许温度，眼底是藏不住的惊喜。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激动地说：“等她好了，我们就要结婚了。”
　　阿年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衣服，站了起来：“走吧，去接小汐。”
　　等他们到的时候，陆汐已经站在了门口，风吹起她的长裙，她把头发往后撩了撩。转身看见严朔他们过来了，开心地一笑，然后扑进严朔的怀里。
　　“你不和我一起国外吗？”陆汐说完，抱着严朔的脸亲了一口。
　　“嗯，我留在这打理公司，你好了回来找我。”严朔虽是这么说，但是眼底还是有些不舍。
　　“去吧。”严朔吻上她的唇，最后摸了一把她的头。
　　阿年带着陆汐走了，严朔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突然陆汐转过来，喊了一声正在出神的严朔。
　　严朔抬头，看见夕阳打在陆汐的脸上，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我爱你——”陆汐把手放在嘴边，生怕这声音不够大似的。
　　阿年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快跟上。严朔的声音从后面传上来：
　　“我在这儿等你。”
　　阿年眼色一沉，只希望大家都好吧。
　　周子姚按照自己的承诺，开始帮陆汐治疗，陆琨却把阿年叫到了办公室。递给他一份辞职信，阿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琨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该走了，这个公司不再需要你了。辞职信我帮你拟好了，在上面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阿年拿信的手有些抖，他把信拍在桌子上：“为什么？你要自首，可是我可以……”
　　陆琨看向他的眼神一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我自首了以后，这样不会到连累你。回去找个好工作，再娶个好老婆，过过清闲的日子。”
　　阿年低头笑了一下，把头摇了摇：“陆琨，我还没有老呢。”
　　陆琨看起来心情突然好起来了，对着他也勾了勾嘴角：“是啊，可是我累了，你离开，也算是对我最后一点帮助吧。”
　　“好 。”阿年笑了笑，转身抬脚就走。
　　到门口的时候，阿年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他微微回头，对陆琨说：“琨，一起共事这么些年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就算告别了吗？”
　　陆琨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下午的阳光照的他脸上，深邃的五官显得更加明朗。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语气坚定：“对。”
　　送走了阿年，陆琨到医院去探望陆汐，见到哥哥来，陆汐站起来一把抱住他，皱着眉不知道在忌惮着什么。
　　陆琨也感觉奇怪，开口问：“怎么？”
　　陆汐冲他摇摇头：“不行不行，严朔会不高兴的……”
　　陆琨觉得自己可以被气得背过气去。
　　周子姚摘下口罩，站到了陆琨的身边，抱着手问到：“你把李一年辞了，妹妹又不知道你干过的事情。现在你唯一能交心的，是不是只有我了？”
　　她的语气里无处不透漏着嘲讽，陆琨不自觉地与她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冷冰冰的：“唯一能和我交心的，已经走了。”
　　周子姚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下个星期做手术，完了以后，你就该去自首了。”
　　“谢谢提醒。”陆琨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进手术室的前一刻，陆汐和严朔通了电话。陆琨站在远处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点了根烟。妹妹也找到了那么好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自己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可是对现在对一切还是有些不舍。
　　陆琨觉得自己矫情了，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个人发来了信息，陆琨瞥了一眼，又把手机装了回去。
　　他看见陆汐马上要被推进手术室了，赶忙把烟头按灭，走了过去。
　　“大哥。”陆汐老远远地叫了他一声。
　　“嗯，小汐别怕。”陆琨摸了摸她的头，把眼底的不舍藏住，对周子姚点点头，“拜托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子姚的错觉，眼前的男人似乎很疲倦，是无论多冷的表情都藏不住的。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让他们把陆汐推进了手术室。
　　陆琨的手插在裤包里，对着陆汐笑了笑。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你与这个人见的最后一面。也许这次挥手，就是一生不见。

　　四个月后，陆汐从国外回来。所有的手术都很顺利，只是她有四个月没有见到哥哥了。
　　她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那天看起来很和蔼的周子姚突然揪着她的衣领说，你那该死的哥哥杀人要偿命，他就应该马上被枪毙。
　　陆汐的手不可遏制地抖起来，她突然想起了父母遭遇的那台车祸，想起大哥在她进手术室的最后一个眼神。
　　来机场接陆汐的严朔吓了一跳，冲过去抱住她，陆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大哥，大哥他……”陆汐的声音闷闷地传上来。
　　严朔知道的。
　　就在陆汐回国的几天前。
　　“跨国公司总裁陆琨近日因杀害养父母被判处死刑，今日执行。八年前的车祸真相终于曝光，天网恢恢，正义永远不会迟到……”
　　他把陆汐抱紧了一点：“丫头，别哭了。嗯？大哥可不希望你哭成这样啊。”
　　有时候他也在想，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陆家父母童年对他们的虐待固然不对，可是陆琨雇凶杀人也有些过了。陆琨选择自首，大概是杀人偿命，这是在他看来正确的选择吧。
　　“陆琨自首以后，希望你能好好照顾陆汐。这妹妹，他护了一辈子了。交给你，他也放心了。”在接走陆汐的那天，阿年这样说到。
　　“大哥他永远陪着你，丫头，我们回家吧。”严朔低头在陆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好好活着，都会觉得对不起他呢，是吧。”陆汐擦擦眼泪，朝严朔一笑。
　　有些人的期望，不能辜负。
　　既然陆琨希望大家好好地活下去，也请你们，带着那份希望，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