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河广

6、第 6 章

　　高三的下学期过得平淡但是充实，特别是在陆汐搬进了自己家以后。
　　毕业了以后，他带着陆汐到了大学所在的城市，在这里租了一间出租屋，大学边打工边过。陆汐也不给他添什么麻烦，甚至还在家里学会了做饭，前些天还不太好吃，这些天已经改进了很多了。
　　其实这几个月陆琨给他们汇的钱不少，加起来也够在这个城市付个首付。但是那笔钱严朔一点都没有动，只是帮陆汐存起来，等哪天她好了，全部都还给她。
　　他养家的钱，大部分是他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来的。
　　陆汐没有考上大学，但是学习的生涯对于她来说却还没有停止，她在家里研究怎么把菜做好吃。
　　这天是周末，严朔给她预约了一个脑科的专家号，准备在这边带她去复查。
　　医院的人很多，陆汐往他这边缩了缩。严朔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几天前林山来到他们学校，美其名曰串门，实则拉着严朔去喝酒了。
　　兄弟两有些日子没有见了，林山没有拉着他去酒吧，而是找了一个大排档，点了几瓶啤酒。
　　“你带着她吗？”林山皱着眉拉开一瓶，摆在严朔面前，然后自己又开了一瓶，抓起来大口灌下去。
　　“对。”严朔看了一眼眼前的啤酒，抬起来抿了一小口。
　　“哎，”林山有点不爽了，碰了碰严朔的那瓶酒，“她不打算跟着她哥去国外吗？”
　　“嗯，看起来她暂时好像没有那个打算。”严朔抬起来喝了一大口。
　　林山又叫了几盘串串，一上来林山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直嚷嚷着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在这里开个大排档，天天自己烤自己吃。
　　两人又杂七杂八地聊了两句，不知道开了多少瓶啤酒以后，林山喝的脸有点红了，严朔其实酒量也不是很行，但他能装，所以装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山突然拉着严朔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了：“那你喜欢她吗？”
　　严朔眼色一沉，又好像松了口气，像是终于等到他问这个问题了一样。
　　“不喜欢吧，如果喜欢，这都两年多了，你真能憋。”林山又开了一瓶，“你是不是一直就把她当成妹妹啊，怪不得陆琨当年说什么你要和他抢妹妹……”
　　严朔的耳朵里所有的喧嚣仿佛越来越小了，连林山的声音也逐渐听不清了。他甩了甩脑袋，想把这种出神感给甩掉，但是没有用。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扩大。
　　“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吧。严朔再心里说道，就像林山说的，要是真的喜欢，怎么可能两年了无动于衷。
　　也许吧。严朔摇了摇脑袋，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又开了一罐，仰头喝了下去。
　　严朔回过神来，自己还在医院里，旁边的陆汐被人流挤过来了，小小的一只缩在他身边。严朔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陆汐好像感受到了，身形一顿，往旁边走了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严朔的心没由来地抽了一下。
　　也许慢慢疏远，她就会和陆琨去国外吧。
　　预约的专家是个带着眼镜，头发乱蓬蓬地中年男人，严朔把刚刚取出来的CT图递给他。
　　医生拿着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他们两个几眼，最后把图往桌子上一放，摘下眼镜摇摇头：“血块虽然没有再扩大了，但是这个地方动手术很危险，我们是可以帮你们做。但是费用不仅昂贵，而且成功的几率……”
　　“多少？”严朔声音有点低。
　　“百分之五。”
　　诊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严朔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的陆汐，叹了口气，和医生道谢后招呼她走了。
　　“你先回去，我还要去学校一趟。今天要参加毕业典礼，我不回来吃饭了。”严朔面无表情低交代完事情，就把出租车的门关上了。
　　陆汐趴出车窗，神色有些慌张：“啊？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严朔狠了狠心：“对。”
　　出租车已经载着她离去了，她最后的那个表情分明是失望极了。
　　“路上小心。”等出租车融入了城市的车水马龙里，严朔轻声说了一句，刚刚到嘴边去没有说出去的话。
　　一个班的同学吃完饭，拉着严朔就要去KTV唱歌。严朔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再三推辞。
　　“不去了，我还要回去照顾人。”
　　“哎呦严哥，都说你金屋藏娇，领出来给大家看看呗。”一个叫陈宇的男生扳着他的肩膀。
　　“不是，是妹妹。”严朔面无表情。
　　“拉她出来玩玩嘛，多见见世面，是不是？”陈宇说完，还回头拉了一票同学给他助阵。
　　那些人心领神会，马上附和起来。严朔再三推辞也走不了了，只能打电话给陆汐：“丫头？你等一下出来门口，我来接你。”
　　“好。”陆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那边咕噜咕噜的，好像在熬汤。
　　她总是那么信任自己，说去哪就去哪，可是……严朔的心里不是那么舒服。就像是被人揉过的纸团，就是你使劲把它展平，折痕也还是在那里。
　　接到了陆汐，他那群狐朋狗友的眼睛都看直了。陆汐今天穿了条白色的裙子，称得她的皮肤很白。这丫头其实长的挺好看的，并不是她哥那种带有攻击性的美，而是小家碧玉，线条柔和。
　　陈宇拉住严朔，在他耳边耳语：“真是你妹妹？”
　　严朔：“……”
　　“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你不是不知道我缺女朋友。”陈宇笑着戳了戳严朔。
　　我也缺啊。严朔在心里吐槽一句，不过这个奇怪的想法被他压了下去。嘴皮动了动：“好。”
　　要是，要是能转移她得注意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KTV里，严朔故意把陆汐安排在陈宇旁边，自己拿了瓶啤酒，埋在一个角落里。
　　“你是严朔的妹妹啊？”陈宇靠近了陆汐一点，就差贴她身上了。严朔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易拉罐被他捏出了声音。
　　陈宇那小子点了几杯烈酒，几杯下肚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开始在陆汐的腰间乱摸。
　　陆汐吓得僵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宇就啃上了她的脖子，她吓得都快哭了。
　　“喂，陈宇。”严朔把他拉开，把陆汐护到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火气有点大，“行了，给我放开她。”
　　陈宇迷迷糊糊地，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严朔，然后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严朔抓着陆汐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而发抖。
　　等他转过身去，陆汐抓着他的衣领，趴在他胸口开始哭，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白色的裙子上被洒了几滴酒。
　　嘈杂的音乐使得严朔更加烦躁。
　　他拉着陆汐坐到自己的旁边，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不少同学拿着啤酒，来给陆汐喝。严朔挡下来：“给我吧，她不能喝酒。”
　　“严哥，这哪是什么妹妹啊，分明是女朋友吧。”一个女生凑过来，一脸八卦。
　　不知道为什么严朔很讨厌和其他女生靠得很近，他稍微躲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
　　女生自讨没趣地就要走，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杯饮料，递给陆汐：“饮料总可以喝吧。”
　　严朔瞥了一眼那杯饮料，蓝色渐变到无色，上面还有一片薄荷，分明是鸡尾酒。
　　陆汐也许是看那颜色着实漂亮，竟然想伸手接，刚刚伸到一半，偷偷地瞥了一眼严朔，然后乖巧地又把手收回来了。
　　严朔看起来因为她的举动而心情有所改善，转过来对女生说：“鸡尾酒也不行。”
　　“啧，严哥你管的可真严。”女生抬起鸡尾酒一饮而尽，然后朝他晃了晃酒杯，仿佛在嘲笑他。
　　女生把酒杯放下，换了一个话题：“严哥听说你已经找到了工作，真的吗。”
　　严朔把不知道谁递过来给陆汐的另外一瓶啤酒给挡过来，听见女生这么一说，平静地道：“对。明天就可以去报到了。”
　　“那祝贺你呀。”女生的脸被头发挡住了，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听不清什么情绪。
　　“先走了。”严朔点头向她致意，然后拉着陆汐出了包间。
　　耳根终于清净了。严朔打了辆车，把陆汐塞进了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窗外的夜色闪过，甚至都不曾看个全貌。他今天喝了点酒，但还好脑子还算清醒。
　　“丫头，”他没有转头，看着前面，“今天，对不起。”
　　陆汐没有反应，只是抱着严朔的胳膊。
　　过了好久，严朔偏头去看，她已经抱着严朔的手臂睡着了。
　　严朔没由来地笑了一下，付了师傅钱后，抱着陆汐上了楼。
　　突然他看见一个背影很像阿年的人走过去，看的他一愣，可是那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就好像幻觉一样。
　　严朔皱了皱眉，没有过多在意。等上楼了，看见房东站在门口，手机的亮度把她的脸照的仿佛鬼一样。
　　看见严朔回来，房东扯大嗓门吼了一句：“以后房租减半！”然后扭着肥胖的身躯消失在走廊转角。
　　严朔：“……”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谢谢你们，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回去刚刚打开灯，就看见餐桌上放着一个蛋糕，虽然卖相很丑，但是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字“祝严朔生日快乐”。
　　旁边还有几个菜 ，已经冷了，但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怀里的人动了动，半睁开眼睛，伸手拽住了严朔的衣领，把他往下拉。
　　“唔……生日快乐……”陆汐说话的时候气息几乎吐到了他的脸上，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细雨打在严朔的心上。
　　严朔整个人愣住了，他并非迟钝至极的人，对于自己内心的那点想法，他现在终于看清了。
　　“陆汐。”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陆汐不知道是不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我爱你。”严朔轻轻地吻上她合上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