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相互作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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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春天，该开的花都开了。白麟看到校园的银杏吐出绿芽，觉得过去的十七个春天都很温暖。我也这么认为。
“这或许就是他在我眼中仅有的、片面的刻画。我看着白麟的自我，时而垂涎混沌的本我，时而张望透明的超我，三位一体，在平庸与不甘平庸的天秤两端坐着。虽然只是上下跟来回，但也不断向前，不需要回头。
“我也不会回头。
“因为，我就是白麟。
“谢谢。”白麟念完自己的作文，同学们开始鼓掌，邹海拍得特别用力。
语文老师和蔼笑道：“一篇很有意思的作文，把自己放到第三者的视角，像外人一样介绍自己，别出心裁。希望同学们可以从中受到一些启发。”
昨晚给定的作文主题是“我”，白麟写的第一句是：“初次见到白麟，是在蝉鸣聒噪的夏天。我觉得，他是个比我想象中更加冲动，也更加懦弱的人。”
“只是……”语文老师又道，“希望以后你的文字在漂亮之余，更赋有年轻的朝气，加油。”
等这堂课结束，白麟成为语文课代表。
傍晚，寝室四人在食堂吃饭，邹海问：“你是怎么想到这样写的？”
“暑假读了本心理学的书，云里雾里没看完，生搬硬套的。”白麟说。
“写得真有意思。”邹海看起来兴致盎然，“从夏天开始写，对应新学期，然后是秋天过渡，冬天有挫折，最后在春天结尾，说生机跟希望。对了，文章里你还说你会画画？”
“五岁开始学的，一直学到初三，先是蜡笔，接着水彩跟素描，最后接触油画，只画了三幅。”
邵原惊呆了：“天老爷哟，画油画这么复杂的？根本看不出来嘛！”
邹海问：“那你以后不继续画了？”
白麟摇头：“要考大学，我是理科生，不是艺术生。”
温梁抬头：“真可惜啊。”
邹海点头：“我理解你。小时候我妈让我学钢琴，后来为了升学考试，又不准我每天弹了。”
“你还会弹钢琴？”邵原叫道。
“大家都会点儿什么吧？乐器啊，画画啊，书法啊，武术之类的，谁都有一技之长的。”
邵原飞快摇头：“我咋啥子都不会！”
温梁轻声说：“我也不会。”
“好兄弟！”邵原握住他的手。
邹海想了想：“可能因为我在北京吧。”
“那他呢？”邵原指着白麟，旋即恍然大悟，“我跟你们说，这小子多半是个富二代！”
“怎么说？”邹海看他。
邵原：“我看到他爸妈开的是奔驰。”
白麟：“你看错了，就是一般的车，而且奔驰并不是都贵。”
“安？”邵原将信将疑，看白麟一脸严肃，也不再纠结。
邹海笑了笑。
上过晚自习，四人一齐回宿舍。
温梁打着哈欠，下巴靠在白麟肩膀上，步履阑珊，像被拖行的扫帚。
邵原挠着后脑勺，瞪大眼睛：“你们两个啥时候这么熟了？”
“不熟吧。”白麟说。
“那你还让他靠着你肩膀走路？”邵原一奇。
“他问我可不可以靠一下，我说可以。”
温梁有气无力，看不到乱发下的眼神：“晚自习差点儿睡过去，现在很困，困得走不动。”
“而且……”白麟接着道，“早上我磕到了他的下巴，算是补偿。”
“补偿？还能用这种姿势补偿？白同学，你不正常啊！”邵原环抱双臂，看向邹海，“邹同学，我也累了，能不能靠一下你的肩膀。”
邹海犹豫了两秒：“行，你靠吧。”
“我靠？我不靠！怎么你也是朵奇葩啊！”
“啊，你在开玩笑？”邹海不解。
“我忽然觉得，咱们四个里头，只有我是正常的。”
白麟明白他的意思：“你说得对，我有时不能拒绝别人，以后多向你学习。”
“这有啥好学的？说一句‘不行’就行了嘛！”邵原道。
温梁低声道：“你之前说我们是好兄弟，靠肩膀不是很正常？”
“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喂，感情培养这么快的吗！”
邹海：“我倒是觉得温同学说得很有道理，然后咱们能不能走快点儿？我赶着回去复习。”
“你还要复习？”邵原又是一声惊呼。
回到406，邹海三两下洗漱完毕，坐到书桌前做数学题。
白麟洗完，看了眼邹海，跟着拿出数学书。
邵原玩了五分钟手机，来回望着两人，实在玩不下去，叹了口气，也翻开课本。
宿管阿姨路过的时候，有些稀奇：“好乖哦，这三个男娃儿。我看下，又是406……你们不要太辛苦了，还是注意到休息哈。”
邹海回头：“好的，嬢嬢。”他中午刚跟邵原学了这句四川话，用来招呼年长的女性，更显亲切。
温梁躺在床上，读网络小说。
临近熄灯前的十分钟，邹海招呼白麟：“能跟你聊会儿吗？”
“好。”白麟放下笔，把板凳拉到邹海身侧，两人并肩坐着，跟在教室里一样。
邵原伸了个懒腰，起身戳了下温梁的被子：“你在玩啥子？”
“看小说。”
“名字？”
“庆余年。”
“你都不复习嗦，晚自习也在偷偷耍手机，老师留的作业动都没动。”
温梁说：“懒得写，要不你借我抄？”
“滚，你自己做嘛，也是为了你好！”
温梁于是背过身去，继续看小说。
另一边，邹海翻开新的笔记本，在白麟眼前写下“本我”、“自我”与“超我”三个词。“之前就想问你，这三个词都听过，但不知道具体、准确的意思，你给我讲一下呗。”
白麟说：“我说得不一定对，你听后再去网上查查。”
“就是想听你的理解。”
“大概来说，本我指本能跟欲望，超我是我们想成为的理想目标，自我夹在中间，平衡两边，处理现实的世界。”
“那你说的天秤……”
“一头的我勤奋、不甘平凡，另一头的我很懒、不想上进。用这个比喻，可能因为我是天秤座的吧。”
邵原在厕所里撒尿，闻声插话：“懂了，我也是这样，一会儿勤奋一会儿懒得不行！白麟，你写篇作文不要这么麻烦嘛，还做阅读理解干啥子？”
邹海说：“其实很容易理解，但我肯定不会想到这么写，你很有文采啊！”
白麟否认：“就随便写写，实在一般。初中的时候投稿中学生作文的杂志，有七八次，只被收了一篇，写的是三轮车夫，现在成都快看不到三轮了，双流还有一些。”
温梁忽然从床沿探出头：“你们双流人有些奇怪，总是把双流跟成都分开说。”
白麟说：“我们是县里人，你们是城里人，可能这么分的吧。”
邹海看了眼手表，离熄灯还有三分钟：“总之我觉得你写得特别好，老师也说了很好，你不要有文采而不自知呀！”
“跟很多同龄人比还有很大的差距，你入学考试的语文分很高，作文肯定也写得好。”
邹海看着白麟的脸：“不一样的，考试的作文，和你平时写的这种是不一样的……”
白麟盯着邹海的睫毛，又密又长：“其实我觉得都一样。”
邵原走出厕所，洗手：“你们两个能不能聊点儿我也能听懂的？”
邹海起身，拍拍白麟的后背：“总之以后咱俩多交流呀。”
“我们是同桌，随时聊。”
灯光熄灭，四人躺回各自的床铺。
“晚安。”邵原说，五分钟后睡死。
“晚安。”邹海说，又回想起白麟写的某几句话，在心中对比自己的文章。
“晚安。”白麟说，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邹海精致的五官。
“晚安。”温梁说，摸了摸下巴，继续看小说。
次日早晨六点三十五分，温梁感觉有人在晃他，睁眼，还是白麟。后者手臂撑住身体，靠在他旁边，两人贴得有些近，床是窄了些。
他疲惫地呻吟一声，说：“尊敬的白同学，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别迟到就行。”
“不会的。”
等三人离开一会儿，温梁在浓重的睡意里起身，下床，打开衣柜，底下躺着那把被吹飞的伞。
昨天吃过晚饭后，他一个人去操场找了很久，在看台后面的水沟里找到。
白麟也拿回自己用的那把，在失物招领处。
温梁蹲身，拾起伞，撑开深蓝色的伞面，转一圈，又合上，而后去洗脸。
等他慢悠悠走进教室，看到白麟、邹海跟一位女生在聊天，是昨天他在雨中帮过的那位。
沈子晴笑得很开心，对邹海道：“是吧，我也觉得白同学很有才，我昨天加了他的□□，看了他的空间，里面的日志都写得很棒。”
邹海一拍脑门儿：“老白，我居然忘了这茬，快，告诉我你的□□号。”
“老白？”白麟看他。
“我觉着这么叫比较顺口，还亲切一些，你介意吗？”邹海打开笔袋，递给白麟纸跟笔，“要不换一种也行，你先把你的号写给我。对了，沈同学，你的也写一下呗。”
在四川话的语境里，这么称呼同学相对少见，但白麟觉得挺好：“你喜欢就行，我都行。”
沈子晴小心翼翼写下□□号，问：“邹同学，记得你的入学考试也是年级前十吧？”
邹海点头：“是啊，还得向你学习。”他之所以加沈子晴的号，是因为她的成绩在班级排第二，年级排第三。
温梁坐到位置上，沈子晴跟他打招呼：“温同学，昨天谢谢你啦！”
“客气。”
“第三节就是数学课，你那两道题写完没？” 邵原问这位刚来的同桌，眼睛却望着沈子晴的背影。她是他昨天记下的，三位漂亮女生之一。
温梁埋着头：“那把你的作业借我抄一下。”
早读的铃声拉响，沈子晴看了看白麟跟邹海，回到座位。
邵原想了想，把作业递给他：“最好不要写得一模一样。”
“放心，我有经验。”温梁安慰他。
邵原：“……”
与此同时，邹海翻开英语书，走上讲台。第一堂英语课后，他被老师指为课代表，现在开始领读。
清晨两节课过后是跑操，昨天这个时间没有跑，因为是走流程的开学典礼。那会儿学生们在烈日下站了九十分钟，听说还有人中暑。
当时在台上讲话的学生代表，也是白麟的同班。一位个子不高的女生，扎着单马尾，声音温温柔柔的，是入学考试的年级第一名。
在白麟看来，她的演讲稿写得中规中矩，再合适不过。
全年级绕着操场跑了两圈，温梁软绵绵地吊在队伍最后。邵原冲在最前方，有人一直冲他喊：“跑慢点儿，又不是比赛！”
结束运动，回到教室，邵原满头大汗，打开空调后，捞起短袖扇风。
“哇，你有腹肌。”邹海笑。
邵原得意地拍打肚皮：“厉害吧。”
白麟跟着瞄了一眼，又见温梁没精打采地走进来，趴在课桌上继续睡觉。
“下午有体育课，听说我们是任选一种项目，之后两年还是三年，就都玩那个。”邵原兴奋道，“你们选啥啊？”
邹海摇头：“不知道。”
白麟也摇头：“可能排球或者羽毛球，不确定。”
“哥去踢足球！”邵原说，“到时候肯定很多女生来看我。”
“加油。”邹海说。
下午，至少让邵原十分期待的体育课来了。
白麟看教排球的老师挺帅，就选了排球，邹海都无所谓，于是跟他一起。紧接着，有三分之一的女生选了排球。
那一瞬间，邵原望着人群的移动，呆呆站在原地。
温梁躲在人群的后方，到底没逃过老师的询问。他看了眼白麟，说：“排球吧。”
“你们三个，居然就这么抛弃我了！”邵原愤慨不已，抱着足球去到操场中央了。
热身之后，先是颠球，白麟小学的时候玩了两年，有些基础。排球老师看了两眼，让他跟自己互相传球，作为展示。
邹海在旁边热烈鼓掌：“老白，厉害呀！”
刚才有人拉他去打篮球，应该是看中他一米八的身高，但邹海没去。他初中的确玩过，但不想继续，怕玩得手痒，忍不住在吃饭的时段打球，耽误学习时间。
对于排球，他也有些天赋，一节课结束后，已经能颠球五十次不落地。
“明天手腕会疼。”白麟说。
“现在已经很疼了！”邹海摆手。
温梁悄悄说：“我应该不疼。”
邹海道：“你总共就没颠过几次啊喂！”
邵原浑身是汗，奔跑着追上正要离开操场的三人：“气死我了，结果选足球的女生总共才两个。踢球的时候也没人来围观，我后悔了，想改排球。”
“足球……选的女孩子本来也比较少吧？”邹海想了想。
“还不是怪你，把人全部拐跑咯！”
邹海忙说：“她们不是来看我的，是看排球老师的。”
“真的啊？”邵原叹气，“那就怪教我们足球的老师不够帅，简直不公平！”
晚上回到宿舍，白麟询问邹海一道物理题。
邵原洗完澡，只穿条内裤出来晃荡。“你们在讲哪道题？诶，这个初中不是讲过了嘛？”
邹海解释：“老白初中比我们大一届，去年没升高中，好多知识都忘了。”
邵原俯身，靠在白麟的背上：“安，你去做啥子了？”
白麟后仰，才发觉后脑勺抵在邵原的胸肌上，后者竟然没穿衣服：“就是有些事情。”
“哦，那我也再看下书。”邵原没有多问。
“你不穿衣服吗？”白麟说。
邵原笑：“一会儿就上床了，懒得穿！快看看，哥的一身肌肉，是不是很厉害！”
邹海鼓掌：“别说，真挺厉害的。”
白麟盯着他的六块腹肌看了一秒：“你怎么练的？”
“多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呗。”
温梁从床沿探出头脑袋：“你们谁帮我拿下桌上的卫生纸？”
白麟起身去拿，邵原嘿嘿一笑：“你拿纸做啥，是不是在看不该看的哟？好兄弟，赶紧跟我分享一下嘛！”
“滚，我有鼻炎，谢谢白同学。”
刚才温梁回宿舍的时候，也用下巴枕着白麟的肩膀，双脚拖地行走。用邵原的话说：“像条死狗。”
邹海换了个比喻：“老白身上的挂件。”
“温同学，你放学的时候能不能好好走路嘛。”邵原把刚翻开的书合上，“我看白麟那样走路有点儿累哦，而且有女生一直看你们两个，你不要玷污了白同学的清誉嘛！”
温梁道：“我的下巴也疼。”
“你还下巴痛？白麟的肩膀更痛嘞！”邵原说。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邹海说。
白麟笑：“没事，应该的。”
邵原于是伸出双掌，揉搓白麟的肩膀：“你娃儿真的要学会拒绝别个，不然把他宠惯了，以后就跑不脱了！”
白麟的视野被邵原壮硕的胸肌忽然填满，呼吸略微一滞：“只是举手之劳。”
“白同学都不介意，你操心啥？”温梁冲白麟眨眼睛，但被乱发挡住了，“周末去喇叭口，我请白同学吃麻辣香锅。”
“没事，不用。”
“我还给你抄作业了，你不请我？”邵原质问他。
“行吧，一起。”
邹海举手：“我呢？”
温梁：“你也给我抄作业？”
邹海犹豫了两秒：“行是行……但是你这样不太好……”
“好的，你答应了，我也请你吃饭。”温梁打断他。
白麟开口，语气尽可能温和：“温同学，我觉得做作业挺重要的，你有机会也自己做吧。”
温梁愣了一会儿，然后说：“行，有机会的话。”
十点半，灯光准时熄灭，三人结束今天的复习，四人躺在床上。
白麟打开手机，意外收到邹海发来的一条□□：“Buona notte(1)”。
他微微一笑，回复同样的内容：“Buona not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相互作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