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病［末世］》黄色卡丘

2、第二章

　　纪元开车去上班时，街上依旧见不到半个人影。红绿灯如摆设，一路开到市中心畅通无阻，整个S市宛若死城。
　　这样的情形在全国各地都在上演。肺炎病毒爆发后国家启动一级响应，任何饭店、商场不得营业，小区禁止外来人员进入。人们依照政府号召，死守在家。平日里也只有那些大超市还能见到些许稀薄人影。

　　不过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纪元心想，多亏舒云南和他团队研发出的肺炎特效药。

　　半小时后，法医办公室。
　　“......小纪，来上班啦？”
　　上司殷勤地递来一杯饮料，笑眯眯说：“趁热喝，你最爱的中热美。”

　　“你想干嘛？”纪元没接，满腹狐疑，每次上司请他喝咖啡准没好事。
　　“没事，不要多想。”上司说：“鼓励你在新的一年好好工作。”
　　看上司那副近乎于讨好的笑，纪元还是有点心惊肉跳，当下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换上防护服，走进停尸间，看到得便是密密麻麻摞成一排的黑色尸袋。年久失修的吊灯，深灰色的墙壁上印着些许洗不干净的红色血渍。阴森，恐怖，没有一丝生气。
　　眼前如同恐怖片般的场景没有将纪元吓到，反倒是这些尸体的数量将他吓倒了。

　　“操，一百多具尸体，头儿是想累死我吗？”纪元习惯性地想伸手拿烟，却发觉自己正穿着防护服。

　　“放心，不会累到你的。”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男声。
　　纪元莫名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转身一看，惊愕失色。

　　来人身着Ansell重型防化服，透过防毒面具玻璃，勉强能看清一双深邃的大眼，凹陷着，左手拎一只工具箱。
　　舒云黎。
　　纪元脑海里出现这个名字，绝非偶然。这双眼睛实在太有辨识度，以至于他只不过粗略扫过新闻报道，便一直刻在记忆深处。

　　走近。男人伸出一只手，“你好，纪法医，我是舒云黎。”
　　旁人介绍自己，开场白总是“我叫xxx”，而他直接用了“我是xxx”的句型，却并不显得张狂自大。
　　因为他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肺炎特效药，举世皆知。

　　“您好。”纪元愣了愣，跟他握了手以后忍不住发问：“舒院士...您怎么会来这里？”
　　就平常而言，他们这间法医办公室几百年也迎来不了这样一位大人物。
　　电光火石间，他倏然想起那位央视记者说过，舒云黎是本国最年轻的传染病专家。

　　舒云黎语速飞快，“我昨晚在第一案发现场，根据初步判断，这次邮轮意外并不是恐怖袭击。没有人报警，现场也没有任何损毁挣扎的痕迹。当时他们的尸体是在床上被发现的。”
　　“床上？！”纪元有些不可思议。
　　舒云黎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代表国家卫健委有理由怀疑，这次邮轮事件与传染病脱不了干系。”
　　纪元心想，怪不得对方会穿如此夸张的防化服。在没有确认病毒种类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我对传染病没什么研究，恐怕帮不上忙。”他故意这样说，毕竟以自己的水平在舒云黎这种专家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没关系。你从这一百多具尸体中随机抽取三具进行尸检，我会提取一些样本做化验。”
　　舒云黎都这样说了，纪元只好照办。
　　出于私心，他先找出了李肆的尸体。
　　李肆长得还算英俊，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喜欢对方。一米七出头，体型偏瘦。

　　纪元回忆起那天晚上李肆突然敲响他家房门，说自家热水器坏了，想借用一下他家的浴室洗澡。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李肆分明跟他说过，自己也喜欢男生，为什么现在平白多出一个女友？

　　他望着李肆的尸体，轻轻叹了一口气。

　　...

　　傍晚，暮色四合。
　　“这些尸体很奇怪。”纪元摘下沾满血迹的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他转身一看，舒云黎还在抽取死者的血液和胃容物。“内外无损伤痕迹，肌理仍保持死亡前的新鲜度......”他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哪怕连当了这么多法医，见多了奇闻异事，他仍觉得古怪。这些躺在金属板上的尸体们好像只是陷入了沉睡，即使没有呼吸，但似乎随时有可能醒来。

　　舒云黎将收集完毕的样本装入工具箱，似乎没把这些话当回事，抬眸看向纪元，说：“可以下班了。”
　　“.....哦。”
　　纪元换回自己的衣服。天气很冷，他穿着秋衣秋裤大棉袄，整个人包得跟熊似的。曾经前台站岗的女警官还会夸他帅，但今天她们的花痴尖叫全给了另一个人。
　　——舒云黎院士。

　　尽管纪元也不得不承认，舒云黎是真的帅。

　　下雨了。如雾般的细雨从天而降，乌云掩下行雷布雨的踪迹。
　　纪元转动方向盘，在车缓缓爬过门口时，意外地看见了一道熟悉人影。

　　他睁大眼睛，看到了舒云黎的脸。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几分，俊美精致的五官，瘦削身体被裹在黑色大衣内。尤其是那流畅利落的下颚线，令人目不转睛。
　　对方撑着一把黑伞，正低头看手机。大概在等车。

　　纪元停车，摇下车窗，无意间看到舒云黎手机上一闪而过的滴滴打车页面。他暗笑伟大的舒院士居然也要打车？
　　面上却无比正经地问道：“舒院士，要搭车吗？”

　　舒云黎微微皱眉，可能真没打到车，道了谢，坐上副驾驶座。
　　“我去南部研究院。”他说。
　　“好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纪元打开广播，一阵优美的音乐过后，播音员的嗓子像被砂砾辗过一般，“众所周知，玛雅文明预言2012末日这种理论已经过去很久，人们确信这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但事实上，我们可能误会了这则预言。知名未来学家雷伊·库兹威尔破译后说，真正的世界末日，是在2020年。”
　　舒云黎斜斜睨了窗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纪元倒觉得挺有趣，便任由其继续播放。
　　“澳大利亚山火、美国Y型流感、西班牙大暴雪、土耳其地震、菲律宾火山爆发、中国新型肺炎病毒......不由得让人想起《流浪地球》中的一句话，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只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息，直到这场灾难，与每个人息息相关。”

　　啪嗒。舒云黎伸手关掉广播，冷冷道：“危言耸听！”
　　“说不定今年真是世界末日。”纪元耸了耸肩，“肺炎病毒已经整得人够呛，万一这次邮轮上也有什么厉害的传染病，咱们能确保它不会蔓延出去？”
　　“等检验结果出来，如果确实含有病毒，政府会把邮轮和尸体全部销毁。”

　　“好吧。”纪元目视前方，说：“快到了。”
　　下车时，舒云黎回头看他，问道：“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纪元一怔，以为舒云黎是为了方便跟他联系尸检的事，便点了点头，点开手机二维码。

　　没想到舒云黎先给他看了一个同性交友软件的主页，头像赫然是纪元本人的照片。
　　“这是你吧？”
　　“是......”纪元人傻了。
　　“那就好。”舒云黎扫了他的二维码，撑开伞，站在雨雾中，对他笑了笑说：“等疫情结束，一起去吃饭？”
　　“哦...好...”
　　纪元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舒云黎院士疑似GAY？使用同性app？好像还邀请他一起吃饭？
　　卧槽。三观颠覆啊。

　　纪元黑人问号脸，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

　　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里摆满了米面零食，都是保质期非常长的食物。纪元父母早逝，一人独居，他工作忙，怕以后没时间采购，今早便一次性买了大半个月的口粮。
　　依照惯例，纪元先给屋子消毒。
　　然后他给自己煮了碗卧蛋泡面，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刷微博。
　　全网都在为邮轮遇难者默哀，目前官方说法说是海难，纪元看后嗤之以鼻。最可怕的是，还有不少人信以为真。

　　吃完饭，刷碗，洗澡。纪元半躺在沙发上看综艺，茶几放着一袋所剩无几的美国原味薯片。
　　“铃铃铃——”电话铃声响了。
　　唔...好困啊。
　　纪元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

　　同事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我嘞个去，纪元，停尸间闹鬼啦！那些尸体全都不见了！”
　　“那些今天运来的邮轮罹难者？”
　　纪元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登时清醒了。

　　“对......监控室警卫打电话跟我说的，我刚才回拨过去，怎么也打不通，头儿急疯了，说让我们现在赶紧过去。”
　　法医办公室坐落于S市警局内，二十四小时警察严控把手，尸体不可能凭空消失。
　　纪元冷静下来，说：“应该是政府干的。”
　　没错，只有政府才有这个实力。依照舒云黎所说，如果发现病毒，政府会销毁尸体。

　　“怎么可能？那起码也会先通知我们吧......”
　　“我等会再打给你。”
　　纪元挂了电话，给舒云黎微信发消息。
　　【你有发现病毒吗？】

　　对方秒回：【没有，报告明天出来。】

　　大冬天，纪元额上冒了一层薄汗。他用力敲下一行话：【法医办公室的邮轮罹难者尸体全部消失了，头儿让我们现在回去】
　　整整一分钟内，对话框顶部都显示着“正在输入”。

　　消息突然跳出来：【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