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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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S市国际码头。
“老吴，喝点酒不？”
身着蓝色制服的男人拎着便利店袋子走过来，掏出几罐青岛啤。
吴志祥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盯着监控屏幕说：“喝啥啊，要是被老板抓到要扣工资的......”话虽这么说，老吴右手却很诚实地摸来一罐，啪嗒打开，呷了一口。
“哎呦咕，可惜没有下酒菜。”
“我去买。”老吴拿上手机钥匙，最后又看了眼监控屏幕，上面只有一片黑黝黝的海面。许是分辨率的问题，在路灯的折射下泛着幽绿色的光。他心想，半夜的码头看久了总是特别瘆人，其实没啥稀奇。
临走前，他拍了拍蓝制服男人的肩膀，说：“给我盯好监控啊！有事打电话，我买完东西就回来。”
“行行行。”
从码头步行到最近的便利店需要十分钟左右，来回一趟便是二十分钟。老吴买了牛肉片和红油腐竹，结账时想了想，又转过身拿了一瓶烧酒。
“一共四十五元，要塑料袋吗？”
“要。”
“那就是四十五元五毛。”
他用手机扫码结账。
白天刚下过雨，地上淌着湿漉漉的水坑。老吴回来时一不留神踩了一脚，泥浆如同爆汁般溅满他的裤腿。
“妈的。”他骂道：“大半夜的倒霉事忒多。”
这时，忽然响起电话铃声。老吴不耐烦地接起来，劈头盖脸便说：“你小子最好是有正经事！”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无比惊恐，“老、老吴，星梦号游轮不是明天上午才会抵达码头吗？！”
“是啊。”
“可、可是现在监控里明明就出现了星梦号......你快回来了吗？要不你先去码头边看一看？”
老吴大笑出声，“你这家伙，肯定酒喝多眼花了。”
“我没喝多！你要不信我现在微信发照片给你看。”
吴志祥半信半疑地点开微信，只见自己无比熟悉的监控屏幕，那片诡异的平静海域上，正停着一艘庞然大物！
冷汗如雨下。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一路狂奔到码头口，下酒菜又是什么时候丢的。
夜色浓重，冬日寒风萧瑟。黑暗无休无止地蔓延开来，零星的几盏灯火勉强撑起半座码头。正如监控照片所示，一艘巨大的游轮漂浮在幽绿的海面，寂静无声。
它通身无一丝光亮，路灯照亮了船身上篆刻印花的几个大字。
星梦号。
这一切犹如洪水猛兽瞬间吞噬吴志祥的瞳孔，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救命！闹鬼啊——”
...
次日清晨。
纪元在超市接到上司打来的电话时，他正忙于和一群老头老太太疯抢物资。
“酱油、无碘盐、巧克力、旺旺雪饼......”他念着事先列好的购买清单。
上司：“喂？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
“我听着呢。”纪元仗着身高顺手从货架顶拿下仅剩的几包零食，夹着电话说：“不就是让我明天回去上班嘛。喂，现在肺炎疫情还没完全结束，这时候你还让我去解剖谁知道有多少病毒的尸体，存心想让我英年早逝？”
上司：“......下午来上班，工资翻倍。”
纪元还有点犹豫，“我考虑一下。”
上司：“三倍。”
“成交！”
身为法医，自从肺炎病毒爆发后纪元便迎来了漫长的假期。他长叹一口气，想到刚过完年便要面对停尸间那些堆积如山的工作...啧啧，头疼啊。
然后纪元推着载满食物的购物车去结账。排队的时候他无意间抬头，看到超市收银区挂着数台液晶电视机，此时正滚动播报新闻讯息。
一位戴白色口罩的女记者站在某家研究院门口，开始了她的报道。“早上好，这里是央视新闻，我是记者王燕卫。”她说，“到目前为止，大家期待已久的疫情拐点终于到来。新增病例在逐渐减少，出院病例在逐渐增多。舒云黎院士更是研究出了抵抗肺炎的特效药，相信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共渡难关。”
下一秒镜头切换，给了这位拯救疫情危机的院士一个特写。他出乎意料非常年轻，身着淡蓝色衬衫，外罩白大褂，衣袖卷起，瞥来冷淡的眼神。
记者继续问道：“舒院士，听说您是我国最年轻的传染病专家，是否能详细解说一下特效药的作用以及肺炎疫苗的研究进度？”
“首先，我要申明这次sasr病毒的特效药并非我一人的成绩，而是我们整个团队在国家支持下才获得的研究成果......”
纪元在心里暗暗吹了声口哨，这家伙长得还蛮正点。
他本人是gay，欣赏帅哥的审美不容置疑。
突然间想到什么，纪元又转身回去拿了一大盒费列罗巧克力。这玩意贵，巨甜，除了小孩子没什么人喜欢吃，倒还剩下不少。他寻思暗恋的邻居哥哥应该快从从R国回来了，打算用来送人。
超市排队的人很多。因为疫情太长以至于暂时性物资短缺造成的阴影，大家都开始习惯屯粮。虽然特效药已经研制出来，但病毒还没有完全消失。
老人们抢起物资更是疯狂，要不是纪元一大清早从他们手中虎口夺食，估计再晚点就只能买到菜叶梗了。
就这样等了小半个钟头，纪元看着电视机屏幕上那张舒云黎的帅脸都有些昏昏欲睡。
“下面播报一则紧急新闻，昨夜凌晨一点左右，一艘豪华游轮忽然停靠本市国际码头。经确认，为前往R国旅游团包下的星梦号游轮。船上乘客工作人员共计两千三百六十二名，全部不幸罹难。”
这则新闻在超市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两千多人都死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肺炎病毒死的人都没这么多。”
“妈的！可以重启2020吗？”
“......”
纪元怔住，他陡然抓住前面人的手，浑然未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新闻...新闻刚才说是星梦号？”
“是啊。”那人指着电视屏幕说：“你瞧，还有照片呢，确实是星梦号。”
纪元浑身发冷，想起就在一个多月前，自己喝饮料发现瓶盖上刻着再来一瓶字样。他去超市兑奖，换到一瓶新的，却发现中了一等奖，奖品是十四天R国星梦号豪华邮轮游。
后来因为肺炎病毒疫情的缘故，他没打算去。这样一个奖品浪费了怪可惜的，正巧隔壁纪元暗恋的邻居哥哥提起很想去R国旅游，他便转手送给对方。
谁知道......星梦号游轮竟然无人生还？
只是一次无心之举，挽救了他的性命，却害了另一个人。
纪元走出超市时，提着购物袋的手仍在发抖。天气明明那么好，阳光灿烂，他却如坠冰寒。等坐上车，打开热空调，这种状况依旧没有任何缓解。
他掏出手机，打给上司。
“嘟嘟嘟——”
“喂？小纪啊，什么事？”
“我想问，”纪元发现自己喉咙干涸得厉害，“新闻上说的星梦号游轮，两千多具尸体，尸检要我们这边来做吗？”
“废话！不然干嘛打电话叫你今天就上工？要论法医水平，咱们分局在S市向来数一数二，你更是其中翘楚。所以你绝对不能缺席！现在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吧？我刚才在电话里就想跟你说来着，谁知道你那么急匆匆就挂了。”
纪元心道，我那是为了抢物资......
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很心痛，根本吃不下那些辛辛苦苦才抢到的零食。
“我知道了。”纪元低声说：“你能不能先帮我看看，死者名单里有没有一个叫李肆的人。”
“李四？什么张三李四的。”
“是肆虐的肆......”
“哦哦，我帮你查查看啊。”
“谢谢。”纪元吸了吸鼻子，“我希望你能把他安排给我尸检。”
“咋滴，你俩认识？等等，我查到了，他在名单上。”
“好。”纪元本来打算挂电话。
上司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是你谁啊？”
纪元有阵小感伤，说：“他是我喜欢的人。”
上司：“......”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真的像小说里写的穿越文那样，回到2019年末，纪元一定会去举报华北海鲜市场，阻止肺炎病毒。等到2020年初，他一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星梦号游轮的旅行机会转赠给李肆。
只是没有如果。
回到小区，纪元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间，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邻居的门。
他多想能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多想看到门打开时李肆露出半颗虎牙的笑脸。
他们成为邻居已经三个月，纪元心想，这是他暗恋李肆的第28天。
然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纪元双眼发红地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便弯下腰提着购物袋打算回家。
就在此时，门开了。
一个女孩站在玄关处，疑惑地看着他，“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李肆的邻居。”纪元反问：“你是谁？”
“我是他的女朋友。”女孩似乎刚哭过，清秀的脸庞尚挂着两行泪痕，“你、你有没有听说他过世的消息？”
在女孩的预料里，纪元应该摆出一副震惊同情哀切的表情。好歹是邻居。
然而此时纪元的心理活动：卧槽，李肆那小子明明跟我说他没有女朋友？这女孩哪儿来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节哀。”纪元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从购物袋里掏出那盒费列罗巧克力，说：“麻烦帮我烧给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