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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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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队长审美不错,薛璟的魂魄钻进这壳子里,除却脸色灰些,血肉冷些,倒是个清隽好模样。
不够过猛然进去这具肉身,薛璟尚有些虚弱,直说自己脑袋发晕,自到床上歇息。
队长拉我到后院里树荫处说话,道:“薛相爷这幅肉身是偷偷从孟婆那抠下来的,仔细着用。”
本差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他又道:“君上把皇帝那边安排好了,大约后日一早便有官兵带你去皇城,到时候莫要慌张,往后老夫也帮不了什么,你自己小心着点。”
本差拱手作揖:“劳烦队长谋划。”
听那墙后有人哒哒行走,吱呀一声推开院门,大约是刚才闹出声响,将后头侍候的招来了,队长慌忙挥袖引一阵疾风,趁乱遁入地下。
这一堆人凑上来,打眼一瞧,为首的还是那小厮,他见本差白着张脸从树荫里出来,壮起胆儿哆哆嗦嗦地问:“老,老爷,您在这儿做什么?”
本差颇为忧伤地望月长啸一回,悠悠道:“今夜读书,有所感悟。仰慕阮步兵高德,也作些风雅,学他月下长啸,当是追忆。”
小厮琢磨不出什么,战战兢兢地又道:“那,您要不回去?夜里,风大,老爷莫染了,莫染了风寒。”
本差缓缓点头,缓缓移步,缓缓到房门口时,蔼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顺势一跪,抖得跟面筛子似的,怆声道;“小的,小的贱名狲子。”
别说狲子他爹真是位妙人,取名也取到点子上,本差夸声:“好名字。”狲子一扫惧色,满脸谄笑,弓着腰搓着后脑勺道:“谢老爷的夸,大家都这么说。”
薛璟无愧天定的宰辅命格,堪堪一夜就把精神头补好,次日大早,他抖擞着精神摸出本书跑到窗边看,狲子路过送饭时,看窗里多了个大活人,啊的一声把本差吵醒,到门外去查看,他已翻着眼吐着沫过去了。
薛璟握着卷书,不好意思着笑道:“这要怎么办?”
薛璟甚少露出这般有人气儿的模样,本差揉了揉额角温声道:“先将他扶到椅子上吧。”
趁狲子昏过去的空当,我与薛璟道:“如今薛相进到这具肉身里,须得诌个身份才好。”
薛璟也道:“正是,只是不知编个什么好?”
我摸摸下巴,思索片刻,望着薛璟道:“若编成叶家人恐朝廷查起来麻烦,只能委屈薛相作我打小认字时的玩伴,家道中落上京投奔。至于名字薛相想要个什么名字?”
薛璟朝我一笑笑得灿烂:“不如唤作顾白,顾子乾。”
我点点头,薛相爷到底是念过书的,顺口诌的名字竟也如斯文雅。
狲子醒后,我把院里侍候的下人统统叫到跟前,队长图省事只买了四个下人,除却狲子外,还有马夫王大爷,厨娘刘婶子,买一赠一还带了刘婶儿她还在换牙不满九岁的小孙女儿。我将薛璟的来由讲述,这一院子的老弱病残也好哄,皆嗯嗯的信了。刘婶儿看薛璟身子羸弱,顿起慈母之心,晚饭时偷摸炖了半只老母鸡给他补补。
这天晚上,本差特地泡了个热水澡,把皮都搓白了。滚到床上闭了眼睡,因记挂着明日一早便有官兵来拿,不由地心中激动,如何也睡不着。厚着脸溜到薛璟床上,向他取取经。
薛璟当了半辈子宰相,对官场上的来往已是巅峰造极的造化,他对本差缓缓道:“圣上倒不必操心,他最是明事理的。圣上那一干兄弟也不必操心,这群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你明日要见的人里,倒有个白胡子姓李的,官拜礼部尚书,迂腐啰嗦些,有个粗眉毛姓陈的,古板严肃些,还有个”
薛璟脾性静静的,说起话来也静静的,对本差这般脑子的是一剂疗效绝好的催眠药。本差听到半截,支持不住,倒头睡过去了。
第二日,本差难得起了大早,规规矩矩地吃完早饭,静坐庭中,屏气凝神,遥望远方。
至隅中,见有一对人马集结成线奔袭而来,本差勾唇一笑,终于是,来了。
本差被官兵拿走,除却刘婶儿她小孙女被唬地哇哇哭了之外,十分顺畅,临走时本差还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薛璟,薛璟朝我轻轻点一点头,让我只管去。
本差被引到一马车前,官兵中一个衣饰华丽些的上前,手里捏着二尺黑布对我道声“得罪”,本差点点头,他遂将本差一双眼睛拿黑布蒙好,半丝半点光都渗不进。
本差一路蒙着眼,在马车上坐会儿,又被抬到轿子上坐会儿,最后终于落了地,东拐西拐,上桥下梯,走了起码有二里,待不知哪一双手解开布结,本差终于重见光明。
这一睁眼本差发现自个儿身处在一极华美的宫室内,且看那琉璃瓶宝石瓦,大理石作地板,檀香木作物架,顶上挂红绡帐,庭中引莲池水,真个奢华去处,阎王殿竟一百个不如。
本差踱到门槛侍卫站岗处,此处的门槛也与旁的不同,不光刷了朱漆锃锃发亮,还要高那么二三寸许,本差向一个黑面披甲颇威风的侍卫大哥问:“生员愚拙,敢问此宝地是何处?”
侍卫大哥目光炯炯,直视前方,言语铿锵:“皇宫!”
这不废话吗,我当然知道是皇宫。
“皇宫哪?”
“元华殿!”
“元华殿哪?”
直视前方,目光炯炯,一动不动的黑脸侍卫忽地向跟前的空气行了一个大礼,礼毕站直身:“陛下寝殿!”
本差忽然觉得后颈子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