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缘》阮尹1

8、第八章

　　本差拘在小皇帝他老人家宫里拘了一整天，支着脑袋等到神绪恍惚，忽地听见殿外一声尖细公鸡嗓喊道：“陛下驾到！”
　　本差立即凛起精神，噗通往大殿门口一跪，结结实实五体沾地，脆脆生生俩乒乓磕头。
　　殿外的人衣袂缓缓，直略过本差，半晌，身背后一声瓷玉相撞的清脆，大约那主正吃茶歇息。
　　梁绥皇帝有心给本差来一个下马威，等到本差跪得身形打晃，他才开口，大发慈悲地让本差起身，唤了宫婢赐座。
　　本差一咬后槽牙大呼“谢主隆恩”，乱飘步子勉强落座。
　　本差垂下眼只管吃茶，可叹小皇帝如此小气下去，到了阴司下拔舌地狱，该怎么了得？
　　梁绥皇帝抬开眼皮扫了本差一眼，缓缓道：“昨夜朕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红衣老神仙的告诉，前朝叶将军有天命未尽，因他得道成仙，故转到他二弟身上。至于他二弟，唤作叶崇，正住在京郊西南，若将他召入朝廷，必能助朕成一番事业。如今见了阁下，朕怎么觉得那老神仙言语有失呢？”
　　梁绥皇帝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儿，一张嘴吧倒毒，本差朝他呲牙一笑：“昔有济颠和尚形容粗鄙，却是金身罗汉转世，普度众生之佛。更有钟馗面目可憎，却为补救苍生之才，堪大国栋梁也。可知以貌取人，不过轻虑浅谋之言。”
　　小皇帝脸上无澜，又道：“叶将军身世孤苦，无有父母，只被一老道抚养长大，阁下既称是叶将军之弟，朕不得不疑，阁下可有物件证据否？”
　　本差道：“家兄幼时走散，老父寻他不见，无个奈何。待生员去认亲时，叶将军不幸薨毙，唯有薛丞相接见，薛丞相远谋知有今日，故手书一封，陛下若存疑惑，自可询看。”正说着从袖筒里摸出一页书，小皇帝身旁一满脸荷花褶的大太监忙忙接过，传予他看。
　　薛璟就是脑瓜子再厉害也不会想到有今天，这封书是前几日队长给伪造的，我也不知道队长怎想，证明叶将军他老弟，要用薛相爷手书。
　　也不知队长教薛璟写了什么，小皇帝捏着信纸的手攥地略紧了些，眼里有些动容，晃晃的还有水花打转。
　　在小皇帝流清涕之前，本差低下头，暗喜道这事算是成了！
　　果然小皇帝含着一筐子水，瓮声瓮气道：“罢了，朕先信你。你先做做准备，明日朝堂之上，还有些事情未完。”
　　本差跪道：“谢主隆恩。”

　　正是金乌高挂，朗朗五更天，本差酒足饭饱，满身华袍，在大宋国京都朝堂闪亮登场。
　　小皇帝先简单介绍我姓甚名谁，说到我是前朝叶将军他二弟时，满堂轰动。
　　我身后那个老头最为激动，高喊：“不可不可，叶将军暴虐成性，遭天谴而亡，已是触怒上苍，若再让叶氏染指朝堂，大梁国恐危！”
　　本差悄悄侧首去望，好家伙，老头白胡子蓬蓬眼眶红红，看样子，阁下姓李官拜礼部尚书吧？
　　白胡子一把年纪追随者众，朝堂顿时乱哄哄一片，无非嚷嚷那些言语。
　　万白丛中一点黑，嘈杂之中，忽有一大汉执笏上前，开嗓道：“诸位且听我一言，叶将军虽德行有亏，但圣祖皇帝当年亲身挂帅，亦是有一老神仙托梦指点战局，故才大败北寇，今陛下梦再神仙，此乃吉兆，小叶将军更是惊世之才！”
　　本差被夸的略不好意思，一看那人两条黑粗眉毛挂在额前，心中了然，嗯，他就是那姓陈的。
　　粗眉毛跟随者不少，如此你一言我一句，这一方提旧事，那一方讲今义，场面一时争持不下。
　　众臣正吵在兴头上，本差看热闹也正在兴头上，忽听得堂上龙胆木一拍，小皇帝提声道：“且静！”
　　满堂无声。
　　小皇帝沉下脸，寒声道：“诸卿眼里究极还有没有大宋的朝堂威仪？还可曾记得太宗立下的规矩，凡功臣亲眷，必善待之。当年若没有叶将军，今日朕和诸卿还能好端端地作此议论？若依李尚书之意，叶将军为大宋所立之功，竟无法为小叶公子求一阶虚衔？”
　　白胡子那位蹒跚着腿脚，颤颤虚虚一跪，战战抖抖浮起嗓子告罪。
　　小皇帝那席话真有些千古一帝的威严，把白胡子唬地告饶，白胡子那一干门生见此情形也哗啦哗啦地下跪告罪。
　　堂上的气氛有几分肃穆。
　　小皇帝向左首一个眼神下去，昨夜那位荷花褶老公公忙下玉阶扶起颤颤巍巍的白胡子。又和声道：“诸卿先起，方才朕念起叶将军心切，言语重了些。”
　　一风干柿子皮老脸顺势接道：“陛下念旧臣情，实让苍天动容。然斯人已去，陛下更因怜取眼前之人。”
　　不错，本差就是那个眼前之人。
　　小皇帝一点头，缓缓道：“刘卿所言甚是。斯人已去，幸甚小叶公子在朝。”
　　又有一白面青裳上前一步，大言小叶公子我是上天赠与大宋的奇才，须得收于朝廷大展拳脚，方不负天公之望。此言一毕更有人对本差从脚趾到头发稍都夸了一通，那些个朱紫贵门跟较劲似的越夸越离谱，最后到了本差是天上星君转世国士无双，比文曲星那位下来时来头还大。
　　本差擦擦额上的冷汗，心里直发虚。无量天尊啊，凡人愚拙，您老莫与其一般见识。
　　最后小皇帝几番斟酌，“勉强”把我从那几位仁兄建议给我封的天赐救世第一仙臣叶二亲王简称叶亲王，好歹降到郡王级别，承了我老哥叶将军的封号，称东宁王。

　　上元之后初十八，是本差册封的日子。本差在十几个侍候的丫鬟的围观中吃毕早膳，着五爪龙袍，系玉带，身后浩浩荡荡一片，雄赳赳气昂昂出发了。
　　本差穷了一辈子，猛然富起来，还有些不适应。就好比现在，本差结束仪式，脱下冠冕，给本差换衣的小厮比狲子还机灵，本差一开心叫丫鬟赏他些银子，小厮千恩万谢地扣头退下。
　　事后本差问那丫鬟赏了多少银钱，本差想多不过那几两几钱的事，结果那丫鬟垂首乖巧道：“王府新建，尚周转不开，不过赏他七八十两银子罢。”
　　七八十两，本差在底下，四五年。
　　不知哪日本差听说宋国旁的亲王郡王，随手打赏小厮都是一二百两，要是个模样标致点的直接八九百两起步。
　　本差摸着玉扳指，看了眼本差忆苦思甜特地让厨子煮的碗酸白菜炖萝卜，搁下檀木镶金筷子，缓缓道：“撤了吧。”一旁的丫鬟忙忙收了碗碟退下。
　　本差走出抱厦，长叹一声，呜呼，富贵害人不浅！

作者有话说

　　第八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