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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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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差赶到酆都时,薛相爷正歪在榻上咯血。
薛相爷惨白惨白着张小脸儿对我道:“怎么把差爷惊动了,是薛某没福分,不干差爷的事。”
我宽慰他道:“是我没福分。”是本差没福分拿今年的年终奖。
本差问在一旁候着的医士:“薛相到底是如何病症?”
医士挥退众人将本差拉到一旁:“既是大人来了我也不隐瞒,从来鬼魂到酆都,全身气象尽数转阴,但老夫刚刚把脉时,却探查薛相体内阳气颇甚,不若地府鬼魅,恐怕薛相爷在阳世尚有寿数未尽。”
本差道:“薛相此案早在地府盖章,木已成舟恐难回转,医士看看能否让薛相在酆都好好调养,没准儿养着养着就好了!”
医士抖着白须向我道:“这万万不可!人始诞于阴阳,自盘古以来,天阳地阴,今相爷入地府,阴气侵入,魂体受损,长此以往,魂飞魄散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一惊:“真有如此严重?”
医士立在一旁,不作言语。
大风刮过庭中院,扬起一把黄尘,本差忙关紧窗子,低头瞧见薛璟在榻上轻阖双目,安稳入睡的模样,只好侧首对老医士道:“接下来薛璟的身体,先拜托先生照顾了。”
医士依然点头应下。
既出酆都,本差一路向东去,薛璟此案,兹事体大,瞒是不瞒不住了,队长这一级别的恐怕也指望不上,为今之计,也只好
“什么,勾错人了?”鬼王一颗白子儿耽在半空中。
本差在阎罗殿下首垂着头:“此事错在无缘,当日无缘办事时吃多了酒烧花了眼,误将薛相勾了来,薛相在地府平白受了许多罪,俱是无缘过错,还望君上降罪。”
鬼王许久不言,半晌才下座道:“罢了,也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到底是如何情况,本王大概也晓得,昨日本王去往九重天观星,看那梁氏的王气衰弱不少,想来正与此事有关。”
“若勾错旁人,本王顶多罚你去三生河当个千八百年的石头。但你可知薛璟是宰辅命格,梁国痛失良相,必然会在紫薇星象中有所反映,此事若闹得大了,被天枢星君察觉”鬼王沉下声,阴恻恻道:“你就是下拔舌地狱死一百次也不能够!”
本差突觉得膝盖一软,噗通跪下。
鬼王接着悠悠地道:“事到如今,你若还还想留着自个儿的性命,就只能上到凡界,补全薛璟的空缺。”
“补薛相的空缺”
“不错,薛相之所以对梁氏国运影响巨大,是由他办的两件利于万世春秋的事业。第一便是肃清朝内外戚势力,护得两代君王周全,其二便是挖渠引流解决陈郡水患,若你到凡间,编个假身份,替他将这两件事一办,梁氏国运归回原来的轨道,九重天上的神仙自然不会注意,至于本王这边,只要你能将功赎过,此事就算翻篇,如何?”
本差正捋着其中的关系,鬼王忽地重拍着本差的肩道:“放心,本王许薛璟同去协助你,怎么样,就这样决定了吧。无缘,你可千万要抓住机会,不要让本王失望!”
我想来想去,越琢磨越觉得不靠谱,正欲开口,鬼王一挥袖隐在大雾间,茫茫之中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本王忽然想起北方诸部还有一场表彰大会未开,只好先行一步了。余下的你问大队长去罢。”
队长接过阎罗殿的密令,看一眼密令看一眼本差,他看本差一眼,脸色就黑上一分,最后朝天长吁一口气,对我道:“事关重大,老夫还要在凡间筹备几日,你且先在地府等等。”
本差朝他恭敬道:“连累队长操心。”
这几日本差比谁都得闲,连吊兄被我连着蹭了两夜饭酒后都挥手让我一边去。在本差不知第几次睡到日上三竿后,突然想起被本差丢在酆都的薛相爷。
被鬼王那不靠谱的一坑,竟连正主也忘了。
进去酆都,薛相爷几日不见,风采依旧,仍歪在老地方咯血。
他见我来了,笑得两眼一弯:“是差爷来了。”
本差被他这一笑勾出许多愧疚来,直觉得自个儿就是凡间那辜负娇妻在外胡混的浪荡子,罪恶感愈加深重。
本差拿起旁侧的白绢替薛璟擦净嘴角的残血,边擦边将跟脚缘由与他讲述。
薛璟神色平静地听完,竟无怨怪之言,只道:“能重返凡间也是好事。”
我在榻前心虚道“到底是我的错处,却连累薛相受罪。”
薛璟正被喂着灌下一勺药汁,不想呛到嗓子,捂住口连连咳嗽,本差忙在一旁拍抚顺气。末了他强撑起来,对我道声“无事”。
薛璟越是如此,本差越是愧疚,这档子破事到底是本差造的,正主释怀了,我不能腆着脸翻篇,于是本差打定主意要狠狠地补偿他,就算到了凡间薛相爷要把皇帝佬清蒸了,本差也绝对不往锅里撒一粒椒盐。
本差越想越来劲,转头狰狞着面皮吩咐小厮,让厨房今晚多炖一只老母鸡给薛璟补身体,小厮怯怯应下,兔子般地蹦出去了。
本差回去喝到斜,正眯着眼打盹时,忽地被股大力一提,飘到半空,顿时酒醒大半,那小风一吹,本差看到队长从夕阳中踱来,悠悠着道:“无缘,时机已到,便将你唤上来了。”
我抽着嘴角:“您老唤人的方式可真别致。”
“事出危急,不得如此。”队长干笑一声,从背后不知哪里摸出一个小包袱,“这院子是特地买的,凡间种种事项全列在里头的单子上了,千万记牢,再有疑问的,薛相会告诉你。”
本差收下那麻布包袱,问:“怎么薛相没来?”
队长负手:“他因办手续耽搁了,你再等一等,做些准备。早则明午,晚则明夜,他必来。”
队长一去,本差从包袱里掏出一页书展开来看,才知当今时事。今圣唤作梁绥,将将登基四五年,根基尚未稳固,底下一大帮老臣个个心怀鬼胎,各地藩王分权之势愈加严重,为了方便办事,队长给本差安了个假身份,正是薛相爷之好友,前朝叶大将军在民间的二弟,叶崇,不日便有一道圣旨宣本差进宫,坐实叶二弟的身份。至于这叶大将军原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主,在世册封成爵爷,不想他在沙场驰骋一世,驰骋出一身急症,活活把自己折腾没了。
可叹呐,本差合上纸,把它压在垫褥下,又将几个枕头垒了上去。
不过,纸上所列过于粗略,要想打入梁氏宋国内部显然不大可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可见一斑。薛璟没来,本差只好自力更生了。
也罢,为了大局,本差只好忍辱负重去那个地方。
本差站在侧厅口,逮住一个队长给施过幻术的小厮道:“京城最大的花楼在哪?”
小厮尖嘴猴腮明显营养不良的面皮上一扯:“老爷,怀远巷东陌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