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印》月中荀

6、魅魂香

　　少年将紫雪绑在傻二的破草棚子中，辣手摧花毫不留情，接连扇了她几个巴掌。
　　紫雪左右脸颊高高肿起，嘴角处流了不少血。
　　这种情况下，她还不忘去蛊惑人心，哭的可怜兮兮，娇声道：“小哥哥，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嘛，奴家快被你打死啦。”
　　“少跟我扯皮。”
　　少年拿出双面银镜，用银光较暗的那一面照着她，道：“如今这副尊容，你好意思撒娇吗？当心小爷看的恶心，把你头发拽秃了。”
　　不知怎的，萧崇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小心地摸了几下，心想：“好一个泼辣的小兄弟，能和玉芷宫的母老虎媲美了吧？”
　　紫雪打个寒战，瑟缩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哼哼，”少年一脸凶相，抽出一把森寒雪亮的匕首，在紫雪眼前晃来晃去，道：“第一件事，给你选择的机会。要么赶紧通知你丈夫过来，要么你尝尝挨刀子的滋味。”
　　紫雪当然选择前者。
　　她丈夫是非常厉害的树妖，她正盼着他过来，将一高一矮的小混账剁零碎了。
　　娇笑道：“小哥哥别着急，我已经通知他了，我们之间有心灵感应，我在心里给他传句话就行。”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道：“第二件事，要么说出你的来历和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要么尝尝挨刀子的滋味。”
　　紫雪当然选择前者，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我刚刚修成人形，就和一个书生相爱成婚。你们不知道我那天杀的丈夫，身体有重大缺陷，可是和我在一起，他的病很快就好了。天天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天天缠着我抱着我，一刻都无法离开。婆婆为了这个天天骂我狐媚不要脸。”
　　说到伤心处，她恶狠狠地吐出几大口吐沫，满脸怨毒之情，继续哭诉：“我和夫君有一次去市集上买胭脂，他忍不住当着大家伙的面亲了我一下。骂我狐媚的人越来越多，冲我抛媚眼的人也越来越多，婆婆要他休了我，他、他、他、娘的就真的把我给休了，天杀的一家子混账，老娘上辈子挖了他家祖坟不成，凭什么这样对我，一个母王八带着个病弱小王八……”
　　原本妖媚无双的大美人儿，肿着脸吐口水说脏话，越骂越难听。市井上的无赖混混骂出的污言秽语，也没她骂的精彩。
　　萧崇有点惊讶，道：“你被丈夫抛弃了，从此就作恶害人？”
　　“我凭什么不害人？”
　　紫雪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你们做人的没一个好东西，男人女人都没好东西。你们骂我狐媚，好啊，我狐媚给你们看，嫌我伤风败俗，我光明正大的伤风败俗，我要吸干所有的臭男人，让你们个个不得好死，我要你们都听我的摆布，去杀人去害命！”
　　萧崇道：“你丈夫和婆婆是有些过分，可你不能把怨气发泄到别人身上。”
　　紫雪扭着身子大吼：“你们所有人都对不起我，我就是要整死你们所有人。”
　　萧崇对她的一丝怜悯消失殆尽，摇头道：“没救了。”
　　少年道：“这个草棚的主人，是不是你害死的？”
　　紫雪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道：“是我。”
　　她被少年打伤之后狼狈逃窜，被傻二救下性命。孤男寡女相处了一段日子，紫雪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傻二并不傻，长得不错，只是太憨厚老实，将草棚中唯一的木板床给她用，最干净的被褥给她用。每天下河捞鱼给她熬汤，拿出自己所有的钱到镇上买只烧鸡，傻二连个鸡爪子都没啃，都给紫雪吃下去。
　　紫雪感动一阵后，慢慢被傻二视美色无动于衷的态度激怒，一捧紫色药粉洒出去，终于俘虏了这个憨厚的男人。
　　傻二被吸成干尸，她愣愣地发呆，越发感觉心里空虚，去镇上继续物色合适的人选，就是想用作恶的快感来填补这份空虚。
　　“他的尸身呢？”
　　少年道：“入土为安了。”
　　紫雪呆呆地道：“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你还想再看他？”少年深感奇怪，“欣赏受害人的惨状？是你的恶趣味？”
　　紫雪幽幽地道：“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把人害死了，察觉到自己动心了，有点可怜。
　　萧崇道：“你后悔也晚了。”
　　紫雪吼道：“你才后悔，世人都对不起我，只要我活着就会继续害人，再来一个傻二我照样会整死他。”
　　萧崇感觉这女人不仅有颗易碎的心，还有一根傻笨执拗的死脑筋，摇头道：“害了别人，作践了自己。”
　　少年道：“你和你的树妖丈夫怎么回事？”
　　紫雪怪笑道：“我害男人，他去害女人，我们联起手来，把男人女人一起杀光。”
　　萧崇道：“更没救了。”
　　少年看他一眼，犹豫片刻，问紫雪：“你修行多年，可知玉叶金芒柳？”
　　萧崇闻言一愣，心想，那是什么东西？
　　紫雪和萧崇一样愣愣的，问的也跟他想的一样：“那是什么东西？”
　　少年道：“我还想问你呢，都是植物，你没听说过一株叶子是碧玉，树干冒金光的柳树吗？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
　　紫雪大摇其头，道：“不知道。”
　　少年很失望的样子，望了望外面，道：“我出去透透气，你看着她。”
　　紫雪有气无力的靠着破柱子，看着木板床上的新被褥，眼睛渐渐地湿润了。
　　多年以来，形形色色的男人走进她的生命，很快像阵风似的消散无踪。可这些男人无一不是被她美色打动，其中包括曾山盟海誓要与她白头到老的丈夫。
　　唯有傻二是出于一片善心救她性命，真心善待了她。
　　口中说着不后悔，心中是有一丝悔意的。
　　低头啜泣了许久，忽听心中响起一个低沉乖戾的声音：“我来了，遇到一个少年正在打架，棘手的很，你快想办法过来帮我。”
　　正是她的树妖丈夫，以心灵感应的灵术给她传话。
　　紫雪在心中回应：“我多年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把救命恩人给害死了。”
　　树妖大怒，骂她：“你是不是吃错了药，是你第一任丈夫害了你，是那些贪图美貌的人害了你，恩人也是人，是人就没有好东西，是人就该死。”
　　紫雪成功被他洗脑，少有的一丝悔意荡然无存，心中再次被恨意充盈，骨碌碌转了转眼睛，浪声浪气地叫起来。
　　萧崇正在打坐，全当是狗叫，根本不理她。
　　紫雪幽幽一叹，似有无限哀怨，道：“一个两个的都铁石心肠，小郎君，可怜可怜姐姐，把姐姐放了吧，小郎君一看就是善人。”
　　萧崇把头一垂，故意打起了呼噜。
　　紫雪骂道：“不解风情的家伙，等老娘脱困，一定捶死你。哎呀哎呀，什么东西咬我的肩膀，小郎君救命啊。”
　　萧崇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一只灰色大老鼠正趴在紫雪的肩上，撕咬她的肉。
　　紫雪深怕老鼠虫子一类的东西，吓得花容失色，哭道：“救我啊救我啊，臭东西想吃了我。”
　　萧崇过去揪住老鼠的尾巴，在“吱吱”声中，与老鼠对视片刻，道：“饶你一次，别再啃庄稼偷粮食。”将它从窗口扔出去。
　　紫雪已恢复胆气，忽然咬破舌头，将一口血吐在他的右手上。
　　她的血液竟然呈现出艳丽的紫色，有着浓浓的香味，萧崇意识到不妙，刚要用衣袖擦拭，紫色的血已经迅速渗进皮肤中。
　　紫雪狞笑不已，萧崇在她的注视下，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变得一片朦胧。
　　紫雪娇声道：“小郎君，看着姐姐啦，姐姐是不是很美？”
　　她是妖族，复原能力强，脸上的红肿已退，恢复了从前的千娇百媚。
　　萧崇迷迷糊糊的，看什么都不清不楚，唯有紫雪的脸异常清晰，不由自主被她吸引，道：“美，姐姐美极了。”
　　“姐姐好难受，小郎君心不心疼？”
　　“心疼，心疼。”
　　“乖孩子，快把姐姐的绳索松开。”
　　萧崇糊里糊涂地被她摆布，快速把绳索解开。
　　紫雪欢呼一声，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凑近萧崇的脸，道：“姐姐是不是最美的？”
　　“是，姐姐是最美的，是仙女。”
　　“好甜的一张嘴，来嘛，快抱着姐姐。”
　　萧崇萌生几分抗拒之意，但很快被全身的燥热感冲昏了头脑，被拥抱美人入怀的欲望取代，伸出两条胳膊，紧紧地把紫雪抱住。
　　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姐姐身上的衣服好紧，勒的姐姐好难受，快帮帮姐姐。”
　　“怎么帮？”
　　“哎呀，解开衣带啦，笨瓜。”
　　她声音嗲嗲的，萧崇刚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双手一阵乱抓，却一次次失了准头，从衣带旁边滑过去。
　　紫雪娇笑不止，道：“姐姐保你像神仙似的，你帮忙杀了那个臭小子报答姐姐可好？”
　　从前，不少意乱情迷的人都被她摆布，莫说杀个小子，就算让他们屠城灭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作恶多年，死在她手里的人并不多，被她蛊惑杀人害命的倒是不少。
　　紫雪正等着萧崇说一个“好”字，谁知萧崇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力把她推开，喝道：“无耻。”
　　紫雪愕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心智迷乱还能清醒过来的人。
　　恼怒道：“我丈夫已经和臭小子打起来了，魅魂香乃是用我的血制成的，你明白了吗？我的血已经从你的肌肤渗透进去，你已经中了毒，小郎君，你长得好看，姐姐喜欢你，只要你肯与姐姐成就好事，毒性马上就解了。”
　　萧崇试图用灵力对抗燥热之感，但越是抵抗，全身反而热的厉害，就像在火上浇了油。
　　紫雪继续蛊惑他，发出呢喃之声，“来嘛来嘛，小郎君，姐姐喜欢死你了。”
　　萧崇用力在自己左手上咬了一口，剧痛令他清醒了几分，立即往角落里爬去。
　　紫雪哼了一声，道：“你只能与有灵力的人成就好事，否则毒性是解不了的，时间一到，你会因血管爆裂而亡。”
　　萧崇宁愿血管爆裂而亡，也不想和她一起鬼混，斥道：“滚开。”
　　“哎哟哟小郎君，别太无情嘛，姐姐来抱住你。”
　　紫雪一副饿虎扑食状扑了过去，萧崇爬到角落之时已悄悄拿出家传的伏魔雕花葫芦，紫雪即将扑到他身上的那一刻，忽然尖叫一声，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收进葫芦中。
　　萧崇封好葫芦口，靠着破木柜子大口喘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伏魔葫芦一天只能用一次，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用不了剑，灵力也施展不出，去帮少年降妖只能添乱。
　　萧崇更怕糊里糊涂中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少年。
　　回柳镇？
　　就算豁出去一次颜面进青楼，里面的姑娘没有灵力，最终也是白搭。
　　一番思虑后，萧崇踉踉跄跄冲出破草棚，往远处走去，让自己离少年远远的，离有人的地方远远的。
　　他不想败坏家族声誉，更不想伤害任何人。
　　一路上，他不停地咬自己左手，一次次从剧痛中清醒过来。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迷迷糊糊闯进一片树林中，倒在一棵歪脖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