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寻亲》自温

2、夜半哭声（1）

　　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叶华却恍惚感觉隔了几个世纪才回来。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和外婆相依为命的地方。只是如今却感觉分外陌生了。
　　他回来收拾一下外婆的遗物，再之后又去哪儿，他却还没有决定。
　　现在他退学了，外婆也不在了，虽然外婆说他的爸爸妈妈可能还活着，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活着，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找过他，看过他，自己又何必腆着脸再去寻找什么亲情的温暖呢。
　　一个人也挺好的，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崔伯……”叶华看见一个老伯扛着锄头向他走来，正是住在他们隔壁的崔老四。谁知崔老四一见到他就立马绕道走了。
　　叶华心想崔老四虽然确实在从给人好脸色，但是也从来不至于见到人掉头就走的。
　　叶华往前走，看见村口其他的老邻居见到他也是如此，最多尴尬地冲他笑一下，然后掉头就离开了。
　　叶华心道不过几个月没回来，为何这些人见到他却避之不及呢？
　　“哥哥！！”叶华正在纳闷，看见前面一个小麦色皮肤，笑容灿烂的青年向他飞扑而来。
　　这青年名叫赵晨夏，比叶华小一岁。赵晨夏从小调皮，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每天放学就抱着叶华的胳膊，哥哥长哥哥短地让他帮忙写作业。叶华从小就对人冷冷淡淡，自然是不情愿的，但是每次看着赵晨夏泪汪汪、黑黝黝的大眼睛，便心软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了。于是赵晨夏就像只大黑狗一样总是围在叶华身边。
　　后来叶华成绩好，高中去了县城读的寄宿学校，大学又去了北京，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只有每次叶华放在回来的时候了。但是，赵晨夏每次见他，都还是像原来那样，围着他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吵得叶华脑仁疼，却又不忍心训斥他。
　　叶华看着眼前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大黑狗”，心里不无苦涩地想这小子不知道吃了什么，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这都比他高半个脑袋了。
　　“你怎么好像又黑了一些了？”叶华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手，喘了口气。
　　“怎么了，哥哥不喜欢我黑吗？”赵晨夏似乎有些委屈。
　　叶华看他这么大个人，还撇着嘴撒娇，不由得觉得好笑。
　　“我是没什么，但是现在的姑娘不都喜欢长得白的吗？”
　　“哼，她们喜欢什么，关我何事。我只要哥哥喜欢就行了～”说着又露出弯弯的笑眼，浅浅的酒窝，像熊一样圈住了叶华。
　　叶华听得脸上一阵发烧，假装咳了一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哥哥是要回家吗？”
　　“对啊，我回来收拾一下外婆的东西。”说着，叶华的心又沉了下来。
　　“……今天都这么晚了，你又这么久没回来，家里肯定都积灰了，要不你今天先回我家睡一晚上，明天再去收拾吧。”
　　“不用打扰赵姨了，没事，我就回去稍微收拾一下。”
　　“可是……”
　　叶华见赵晨夏欲言又止，再联想到之前村里人见到他时的反应，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道，“晨夏，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我这次回来，大家都躲着我，像是怕我一样？”
　　赵晨夏犹豫了一下，老实交代道，“哥哥你不知道，你家老房子里自从你和婆婆离开之后就开始出现一些怪事。每次到了傍晚，家里烟囱总会冒烟，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开心地去找你，可是不管我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后来到了深夜，还会传来女人痛哭的声音。村里有些人就开始说是你家里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婆婆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得这样的重病……但是你放心，我知道他们都是乱说的，你知道村子里这些人讲话都信不得。”
　　叶华低下头沉吟一会儿，道，“那我更要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了。”说罢，叶华便提着行李往叶家老屋走去。赵晨夏也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一栋砖土盖成的老房子面前，看见那黑黢黢的烟囱果真在冒烟。那烟青灰色的，似乎没有半点热气。
　　叶华开了锁，推开门进去，又进了厨房，却见空无一人。叶华摸了摸灶台。灶台冷得反常，引得叶华后背也一阵发凉。
　　“哥哥，我知道你书读得多，不信鬼神这些东西，但是今晚还是先过去我家吧。你知道我妈妈懂这些，咱们先回去问问她，明天再过来？”赵晨夏拉着叶华的衣角，轻声说。
　　叶华看着他这么大个人，还怕这些东西，无奈地点点头，心想也只能如此。
　　赵晨夏的妈妈是个寡妇，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丈夫，赵晨夏出生的时候又遇到了难产，差点一尸两命，还好赵阿姨挺了过来，顺利生下了赵晨夏。
　　之后她说自己死过一回，在阴曹地府游历了一次，一传十、十传百，赵阿姨便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神婆，专门替人驱邪治病，看相算命啥的。

　　“妈，我回来啦！”赵晨夏领着叶华进门大喊着。
　　“死孩子，吼什么吼！不是叫你进门小声点，别冲撞了关大人嘛……”赵神婆拉开帘子一出来，正要教训一下她儿子，一抬眼就看到了叶华。
　　“花花，你也回来啦？来来来，快坐！”赵神婆赶忙拉着叶华的手，领着他进内屋坐。“花花这个几个月辛苦了吧，人都瘦了一大圈了。晨晨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倒点水。对了，别忘了去后院摘几个花花最喜欢吃的水蜜桃进来！要最甜的！”赵神婆又冲正准备坐下歇脚的赵晨夏说道。
　　“得嘞。”赵晨夏只得赶忙站起来，灰溜溜地出去了。
　　“赵姨，别麻烦了，我过来就是想问件事。”
　　赵神婆一听，坐正了身子，“嗯嗯，你说。”
　　“我听晨夏说我们不在的这几个月，我家老房子发生了一些怪事。我刚才和晨夏回去了一趟，看见我家烟囱里冒着青烟，但是厨房里却空无一人，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我家里？”
　　“哎。”赵神婆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告诉你了。”
　　赵神婆站起身来，从堂屋的关公像后面掏出一块黄绸子的布包出来，然后进到内屋，把这布包放到叶华手中。
　　叶华打开这布包，只见一只通体碧玉，约小臂一般长的细棍。细棍上还有一些奇怪的图案。说是细棍也不妥当，因为这细棍一头螺旋状地变细，像是一种小巧的武器，也像是一只笔，这笔尖还是朱砂一般的鲜红色。
　　“这是？”
　　“这是你爸妈托我给你的。”
　　叶华一愣，攥紧了手中的玉笔。
　　“我跟你爸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当时你刚出生，我就怀孕了。我们还说要是我生个女儿，就给你们结娃娃亲呢。”赵神婆微微一笑，似在怀念那段时光，“我生晨晨的时候他们已经失踪三个月了。当时我难产，痛得我那个撕心裂肺呀，感觉自己的身体是活生生被人劈成了两半。眼看好不容易生下了晨晨，我却实在是坚持不住，痛死了过去。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宫殿里，那个宫殿一看就不是阳间的地方，阴气重的很。然后我就看见了你爸妈。”
　　叶华闻言一震。
　　“他们见到我，告诉我这里是阎王殿，他们被关在里面已经三个月了。他们当时找到了那个古庙，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闯进了这阎王殿里。阎王告诉他们说地府里有一桩千年前的案子需要他们帮忙处理一下。”
　　“千年前的案子？”
　　“对啊，他们说是项羽杀义帝的案子。项羽当年因为坑杀了二十万投降的秦军，再加上杀了义帝楚怀王的罪名，被判了在金鸡山受苦役和刑罚2200年，当时刚刚放出来不久。项羽不服杀义帝的罪名，说是刘邦陷害于他，想要推翻他当年的冤案。而阎王之所以扣留了他们，是因为他们是研究秦汉史的专家。这案子毕竟都过去两千多年，许多当事人早就投胎轮回转世了十几回，也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了。”
　　赵晨夏捧着几个粉嫩嫩的桃子进来，放在叶华面前,安静地坐在旁边。
　　“他们开始当然是不答应的，毕竟你刚出生，他们也放心不下你。但是阎王就这么软禁了他们，直到我……”赵神婆低下了头，双肩颤抖着。
　　“他们还是答应了……条件是让你回来……”叶华依旧是低着一双波澜不变的眼睛。
　　“花花，对不起……我……”赵神婆双手捂着脸，似乎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叶华。
　　叶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口，“赵阿姨，不是你的错，这也是他们的选择……这支笔是他们给你的？”
　　“嗯”，赵神婆点点头，“临走之前，他们悄悄把这支笔塞给我，说是在那座古庙里找到
　　的，有了这支笔就能够进到地府。他们说如果你外婆去世后他们还没有回来，就把这支笔给你，告诉你真相……”
　　叶华看着手中的玉笔，久久没有说话。
　　“那哥哥家里半夜传出的鬼哭声也跟这支笔有关吗？”赵晨夏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我还不太清楚，但是这支笔是从地下来的，跟地下的东西有很深的关系，如果你家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想这支笔会告诉你答案的。”
　　“嗯，谢谢赵姨，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