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退学回农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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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学？！叶华你不是疯了吧？这里可是首都大学，你知道多少学生削尖了脑袋都考不进来，你现在刚入学一年你就要退学？？”
“高乔……”被叫做叶华的青年揉了揉眉毛。他看起来很疲惫，冷白色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烟青色眼圈。他已经三天没怎么睡过觉了。
“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你就听我的，再等等。我这里还有几千块钱，我自己攒的压岁钱，反正也用不着，先给你救救急。”
叶华哭笑不得地看着高乔一层一层掀开他自己的褥子，终于掀到第五层，他伸手掏出了一只灰黑色的毛线袜子，这是他十岁的时候他奶奶给他织的，然后从里面抖出一卷皱皱巴巴的百元钞票。
“我有钱。你自己拿着。”
“你有钱你能不要命地天天去打工？你有钱你能大半年一直吃白饭泡汤？”高乔白了他一眼，“是，我知道你外婆现在病的很严重，需要钱，可是你退学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如像之前一样逃课打打工，做点兼职。没事的，我之前不都一直帮你签到吗？我稍微变变声音，这些傻叉老师也不会发现的。你知道的，他们一心搞科研学术啥的，对教学生也不太上心，你再混个两三年就能毕业了。再说你要是退学了，你外婆知道了怎么办？她还生着病。还有你父母……“青年激动地咆哮着，却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噤了声。
“我父母……呵，他们如果知道就好了……”叶华站在床边，把自己的白色衬衫整理进行李箱里。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叶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再考虑一下吧，别冲动……”
“高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不只是因为我外婆的原因，这里……不适合我，我想回去，回家去。”
高乔见叶华铁了心要回去，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只一起住了一年多，但我已经把你当做我最好的哥们，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联系我。“说着，高乔上前假装气不过锤了一下叶华的背，“你小子可幸福了哈，这么快就脱离这个牢笼，放飞自我去了，我可羡慕不来。“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刚入学时那段每天都充满希望的时光。
叶华提着入学时带来的大行李箱，回头再看了一眼这个让他短暂地感受到了快乐的地方。他从小成绩就好，遇到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喜欢他。高三上学期，他保送进了首都大学。或许是没有经历过他的同龄人谈之色变的高考，他入学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多么激动，或者多么骄傲。他只知道，他终于长大了，他现在至少有能力养活自己了，不用再成为外婆的累赘。
小时候看着外婆每天起早贪黑去田里劳作，看着她被扁担压得直不起来的腰，他总是怪自己长得不够高，长得不够快，不能替她担起这重担。
入学之后，顶着首都大学学生的光环，他找了许多兼职。就在他幼稚地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撑起家里的重担的时候，外婆被检查出了肝癌，晚期。
因为她年纪大了，加上癌细胞已经扩散，连手术也做不得。
那是叶华第一次体会到手脚冰凉，心脏发木的感觉。仿佛毫无准备地掉进了一个冰窖里，连呼吸都疼得钻心。
外婆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从来没见过他的父母，外婆说他们在他出生不久就出意外死了。
每年春节，他看到村里别的孩子的父母都从城里回来，一家团聚，给孩子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玩具，看着他平时的玩伴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服，有意无意在他面前炫耀。他就这么看着，盯着，不哭不闹，一张脸上无怒无喜，但是目不转睛，直到外婆牵着他的手，把一块牛奶糖放在他嘴里，他才抬起头，看着外婆的脸，绽放出一个儿童天真的笑，可是低下头，他还是那张寡淡的脸，谁也看不见他眼里的波澜。
很快，那唯一一块甜甜的牛奶糖也要离开他了……
打开病房门的那一刹那，叶华的手是颤抖的。
刚才见到医生，医生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他想起自从他上大学以后，每次回来看见外婆她都老了许多。
从前他在家里，外婆似乎无所不能，总是忙前忙后地一刻都停不下来。之后他回来外婆虽然也是如此，可她起身的时候却不那么利落了，总要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才能费力地站起来。虽然她从来不说，但是叶华将她的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每次都更加埋怨自己，也更加埋怨他那早死的爸妈。
打开房门，叶华就看见了一个瘦小干枯的女人躺在床上。
她睡着了，可是睡得并不平稳，疼痛让她呜咽着，紧蹙的眉头让她脸上的沟壑显得更加深重。白色的被子厚重地压着她的身体，仿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留下一个深陷在枕头里干枯的脑袋。
叶华忍不住上前理了理她脑袋上斑驳稀疏的毛发。
“花花？”女人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清秀的青年。
这是外婆给他取的小名，她觉得华华太拗口，从小就叫他花花。尽管村子里的小伙伴都拿这个名字取笑他，说是女孩子的名字，他也从来没告诉过外婆，因为她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够了。
“是我，外婆，我回来了。”叶华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那手像是枯死的树枝，轻得仿佛流失了所有生命的重量。
“回来了就好。你学习辛苦了。是不是吃不惯北京的东西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外婆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他。她的眼球似乎已经不能转动了。
“嗯嗯，北京的东西可难吃了，我只喜欢吃外婆做的菜。”
外婆笑着扯了扯嘴角，“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喜欢撒娇。”
叶华也笑了一下，可是眼泪却先滚出了眼眶。
“花花，我快不行了……”
“不……”叶华把脸埋在她手中，握住她的手又重了几分。
“你听我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给你说，但是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女人顿了一下，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又似乎下定决心了似的睁开了，“你爸妈……他们可能还活着……”
叶华一下子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可是你不是说……”
“是的，我说他们死了，因为我怕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离开我，一去不回……”她摇了摇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你爸妈当年都是研究古代史的有名的教授。倩倩生下你不到一年，就和你爸一起去酆都那边考察，说是发现了一座古庙，很稀奇。可谁想到他们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叶华静静地听着，内心却是汹涌。
“你和你爸妈一样，从小就聪明，好奇心也重……对不起，花花，我不该瞒着你……”
“没事的，没事的，外婆，我哪儿也不去，我不会离开你的……”
外婆点点了头，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似乎是流尽了最后一丝生命，从叶华的手中滑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退学回农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