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寻亲》自温

3、夜半哭声（2）

　　“哥哥，你确定不要明天再过来？”两人走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赵晨夏拉着叶华的衣角，不住地东张西望，似乎黑暗中隐匿着什么怪兽。
　　“你不是说我家里一到深夜就会传来女人的哭声，我要是白天过来，说不定就见不到了。你要是害怕，还是先回去吧，我有这笔应该能够应付了。”
　　“谁……谁说我害怕了！我……这不是怕你害怕吗？”赵晨夏拍拍胸脯，“哥哥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叶华轻声一笑，“知道啦，我可是都靠你啦！”说着，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听。”两人突然噤声。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站在叶家老宅门口，屋子里隐约传来女人痛哭的声音，那声音时而呜咽，时而凄厉，声音中包含了深深的怨恨和痛苦，听得人不寒而栗。
　　“哥哥，你确定不让我妈过来帮忙？”赵晨夏侧身挡在叶华身前。
　　“没事，我不想再麻烦赵姨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叶华从未见过这玉笔，可是握着它，便似乎非常安心。
　　叶华推开屋门，那哭声仍未断绝，反而更加幽怨激烈。
　　两人从堂屋走进厨房，仍是没有见到人影。
　　“哥哥，这哭声分明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为何这东西却不现身。”赵晨夏四下张望，甚至连灶台上的锅盖都掀开了。
　　突然，叶华感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了脸上。他抬头一看，但见一个披头散发，面目苍白，双眼暴突，口中伸着一条血红色长舌的白衣女人正挂在梁上注视着他们。
　　女人突然大哭起来，叫道“儿啊，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娘还以为你又不回来了。你看看，给你煮的饭菜都凉了。”
　　说着，便从房梁上跳下来，想要去抱住叶华。
　　叶华心中一凉，难道这真的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已经遭到毒手，死状如此凄惨吗？
　　“哥哥，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是倩倩阿姨！倩倩阿姨漂亮有气质，就算化作鬼，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她肯定是看我们发现她了，故意这么说，想要扰乱你，你千万别上当了！”赵晨夏看这女鬼眼见就要抓住叶华，抄起旁边的菜刀就要上前去砍。
　　女鬼一闪身，躲开了赵晨夏的劈砍，转身又朝赵晨夏冲了过去。
　　叶华定了定神，掏出玉笔，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笔确切要怎么用，但是他却似乎和这东西有感应。他抓住笔杆，用笔尖刺到了女鬼右肩。女鬼肩头被刺中的地方瞬间被烧出了一个大洞。她痛得抱住右肩，左右翻滚，恼怒地想要去夺叶华手中的笔。
　　“哥哥小心！”
　　叶华一个侧身，又伸出玉笔，这一次却是准确地点在了女鬼的眉间。红色的朱砂映得她的脸更加苍白可怖。
　　这一次，女鬼的眉心没有烧出大洞，但是她却突然瘫倒在了地上，恢复了理智。
　　“崔阿姨？”叶华见女鬼伏在地上，仔细看了下她的脸，猛然认出这女鬼竟然是他隔壁崔老四家的儿媳妇崔阿姨。
　　一年前，崔阿姨的儿子小宝在河里淹死了。三个月前，叶华还在北京上学的时候，听外婆说崔阿姨接受不了儿子的死，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崔阿姨，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在这里？”
　　赵晨夏站在叶华身前，似乎是怕她再次扑向叶华。
　　“我死之后，一直神识不清，不知道为何就到了这里。但是我心中有恨啊，我不能离开！”女鬼捶着胸口说道。
　　“恨？你不是自杀的吗？”叶华反问。
　　“自杀？哈！崔老四那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竟然说我是自杀的？”女鬼怒极反笑，又叹了口气，看着叶华他们两人，慢慢开口说道，“我本名叫做孙敏，老家在河南，十六岁出来打工，却被人拐卖到了这里，嫁给了崔老四的儿子崔强。你们也知道，崔强他有残疾，走不动路，也不喜欢和别人交往，三十出头了还是单身。我刚刚嫁过来的时候，是一百个不愿意，总是想逃跑，可是这村子偏得很，交通也不方便，我一跑，就被崔老四给捉回去，然后就是一顿毒打啊，打得我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出门。后来过了两年，我有了小宝，也就舍不得离开了，虽然崔老四有时候喝醉了也打我，但是为了小宝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但是小宝……”孙敏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崔阿姨，小宝的死也是个意外，你别太伤心了。”赵晨夏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开口安慰道。
　　“不，是我的错！那天我去河边洗衣服，小宝非要跟着我过去，我一会没看住，他就……就掉下去了……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尽到责任……可是！”她突然抬起头目露凶光，恨声道，“崔老四平时对小宝不是不管不问，就是恐吓打骂，这个时候反倒来责怪我害死了他们家的宝贝孙子！我那个时候天天以泪洗面，有一段时间是真的不想活了。但是有崔强陪着我，我才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可是那天……崔强因为腿上的老毛病犯了，我就带着他到县城看医生，医生说他需要在医院住几天，我就自己先回来想收拾点衣服去陪他，再给他做点吃的补补身体。谁知道崔老四又喝醉了酒回来，还说我害死了他的孙子，必须赔一个给他，就要……就要□□我……”
　　“崔老头竟然干出这种事？”赵晨夏气愤地说。
　　“我拼命反抗，他就解下他的裤腰带勒在我脖子上，之后，我就没有意识了……”
　　“想必他见你死了，便把你悬在房梁上，还说你是因为小宝死了所以也不想活了，村里人自然也不会怀疑。”叶华补充道。
　　孙敏冷笑一声，又无可奈何道，“他可真是好算计。”
　　“崔阿姨，你别担心，我和哥哥一定会把崔老头绳之以法，不会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的。”
　　叶华也点点头。他想起小时候，虽然因为崔老四脾气暴躁，村里人和他们都不大来往，但是每次崔老四不在家，他和赵晨夏路过，崔阿姨都会让他们进屋和小宝一起玩，然后给他们一些自己做的冰糖块，他们一拿到就含在嘴里，甜丝丝的，都喜欢的很。崔阿姨做的冰糖和别人家的不一样，有一股薄荷的清香，他还问过崔阿姨。崔阿姨说她老家的人说薄荷能够放松肌肉，治疗肌肉痉挛和疼痛，所以她想把薄荷汁液加在冰糖里对崔叔叔的腿有好处。
　　“哥哥，你看崔阿姨……”赵晨夏拉了拉他的衣角，打断了他的回忆。
　　孙敏伏在地上，四肢却在渐渐变得透明。她却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眉间的朱砂也渐渐隐去，她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
　　“是因为那支笔？”
　　叶华看着手中的玉笔，“不用担心，崔阿姨应该是去了好地方。”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但是直觉告诉他崔阿姨找到了平静。
　　“哥哥，那崔老头应该怎么办？过了这么久，怕是也没有什么证据了吧。”
　　叶华思索了一阵，道，“不着急，我们明天早上去他家看看。”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崔老四家。崔老四只有一个儿子崔强，因为崔老四妻子死得早，儿子又残疾，所以父子俩一直住在一起，哪怕是崔强娶了媳妇，崔老四也没有搬出去。
　　叶华敲了敲门，崔老四一开门看见叶华，就黑着脸要关门。
　　“崔叔叔，我和叶华哥哥来看你啦！”赵晨夏把手伸进门缝里抵着门大喊。
　　随后崔强便拄着拐杖，撑着半边身体出来了，看见叶华他们，点点头说，“是你们啊，进来吧。”
　　崔老四一看，也就开了门放他们俩进来了。自己则走到内屋，关了门，不再出来。
　　“不好意思哈，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板着脸。”崔强让他们进屋，又拖着身子准备给他们倒点水。
　　“崔叔叔，不用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来吧。”叶华接过他手中的水壶，自己去厨房找了两个干净的碗，端着两碗水出来。
　　“崔叔叔，你的腿好些了嘛？”叶华坐下和崔强寒暄道。
　　“哎，几十年了，老毛病，一直就那样。”
　　“咦，哥哥，这水好甜啊。”
　　“我刚才在厨房里找碗的时候，在碗柜顶上看到了一大袋白砂糖。我想着放点糖在水里好喝些。崔叔叔，不好意思哈，没给你说就自己拿了。”叶华不好意思地说。
　　崔强听见却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答。
　　两人又在崔强家逗留寒暄了一会儿，崔强却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叶华便拉着赵晨夏起身离开了。
　　“哥哥，你看。”走出崔强家门口的时候，赵晨夏指着门楣上挂着的一个圆圆的镜子给叶华看。
　　“这是我妈常用的辟邪镜，说是可以通过将脏东西反射到别人家里去。”
　　叶华看着那镜子果然正对着自己家的房子。

　　第二天，叶华起的很早。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睡过懒觉，因为要是起得晚了，外婆就会扛着锄头出门了，只留下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在桌上。
　　他给自己做了一碗荷包蛋，捧着碗，坐在屋子门口吃。
　　然后他看见崔强拄着拐杖开了门。见到叶华，崔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叶华也点了点头，却没有笑，他笑不出来。
　　崔强走之后当天下午，赵晨夏便火急火燎来找叶华。
　　“哥哥，哥哥你听说了吗？崔叔叔杀了崔老四，现在他正在警察局，听说是自己自首的！”
　　叶华听说，沉声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啊，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呢……”赵晨夏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嘟囔道。
　　“但是他为什么突然杀了崔老四？莫不是他知道了崔阿姨不是自杀？”
　　“崔叔叔和阿姨虽然不是恋爱结婚，但是夫妻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崔阿姨家找小宝玩，她总是在给崔叔叔熬冰糖雪梨羹，因为崔叔叔喜欢吃。里面的冰糖都是崔阿姨自己的做的。崔阿姨死的那天，她说她带崔叔叔去了县城治腿，自己先回来收拾东西。她不经常去县城，每次去都会买很多白砂糖回来熬冰糖。我在碗柜顶上发现的一大袋白砂糖应该就是崔阿姨那天送崔叔叔去医院回来之后买来想熬冰糖的。一个伤心过度想要自杀的人，怎么还会记得在县城里买那么多白糖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