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被养大的小崽子攻略了》西澄布丁

5、第五章（误会）

　　意外总来得毫无征兆。
　　不止心理。

　　意识到自己反应的一瞬间，贺之臣狼狈低头，避开那双清亮的眼，躬身贴近洗手池，将骤起的不堪藏掩在台子下。
　　“您、您怎么来了？”

　　“来探我家小鬼的班。”贺钧不由分说地帮他擦拭身子，笑着打趣，“怎么绷这么紧？嫌你小叔叔技术不好啊？”
　　贺之臣手指几乎绞得发白：“没，只是有些不习惯。”

　　身体永远比任何语言都诚实。
　　他可以捂住嘴，捂住眼睛，在意识到自己感情失控后逃离四年，可他无法克制当贺钧靠近他的刹那，他灵魂深处剧烈激荡的起伏。
　　他想要他，哪怕毁灭，哪怕下地狱。

　　“小时候还和我一起洗澡，怎么越大越害羞了。”贺钧对他此刻脑海无耻的妄想一无所知，笑着轻拍下他背，“难道背着我和你贺嬷偷偷交了女朋友，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贺之臣脱口而出：“我没有女朋友，以后也不会有。”

　　贺钧一愣。
　　撞上镜子里男生深不见底的目光，失笑：“什么叫以后也不会有？你还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呐？”

　　贺之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喉结滚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终是咽了下去：“您都没结婚。”
　　“我？”贺钧没想到根源竟出在自己身上，敢情他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不知不觉带坏了小孩子，故作正经地开玩笑，“谁说我不结？说不定哪天你小叔叔就闪婚了，到时候你给小叔当伴郎。”

　　贺之臣心脏骤然一紧。
　　疼得无法呼吸，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残留的冷静，“您、您有女朋友了？”

　　贺钧：“现在还没有，不过结婚时就有了。”

　　贺之臣所有无知的欢喜在这句话里顷刻冷却。
　　仿佛有一汪矗立的海洋，朝着他劈头泼下，浇灭他几分钟前所有自以为是的幻想，也冻僵他身上水深火热的煎熬。

　　是的，他已经二十九了，即使娱乐圈一向晚婚，也只不过是稍微延缓了他比普通人结婚生子的速度，不会阻止。
　　他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他，以前是，以后也是。

　　贺钧奇怪地发现贺之臣突然沉默下来，拍拍他头：“怎么了？不舍得你小叔成家呀？放心，结婚了小叔叔还和以前一样疼你，你可是我一手养大的，也算小叔半个孩子。”

　　贺之臣闭下眼，无法回应的言语转为更漫长的沉默，开始穿衣服。
　　黑色的短袖屏蔽着这一刻他不愿看见的男人脸上真心疼爱他的神情，也将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永远封在心底。

　　须臾。

　　“如果您有女朋友了，能不能，第一个让我知道？”
　　“当然。”

　　月光暗了下去，一滴滚烫而无声的眼泪，在这一刻，跌入尘埃。

　　“哥，他们在聊啥，怎么什么都听不到了？”
　　角落里，郑飞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头，把耳朵贴近窗户，想听清进去这么久的俩人都在干啥。

　　付岩早晚要被这个好奇心比胆子还大的表弟气死：“你管他们干啥，还不快走。”
　　“我这不是好奇嘛。”郑飞缩回脑袋，恋恋不舍地被付岩拽走，“哥，你说刚才来的真的是贺钧吗？不会是他替身吧？那荧幕上他看着老稳重了，话少斯文还内敛，里面那个话痨真是他？”

　　别说郑飞不相信自己眼睛，付岩刚才听了一耳朵，在只言片语中隐约分辨出大都是贺钧嗓音，也有些怀疑这个与屏幕上高冷形象相去甚远的男人是不是他幻觉。

　　“贺钧从不用替身，也没人和他长得像，圈里都知道他是独生子，而且你去哪儿能找到像他这么老天爷赏饭吃的人？他那一双会演戏的眼就是标志。”
　　郑飞“噢”了一声：“那那小子和他啥关系？贺影帝对他这么好，还来探他班，该不会是他私生子吧？！”

　　付岩：“......说你猪脑子都抬举你了，贺钧只比他大七岁，你七岁时就有能力了？”
　　“我没不代表大家都没，万一有人天赋异禀——”郑飞刹住嘴，被付岩一个白眼瞪得再不敢瞎说，乖乖地在脑海自行脑补，回想起这两天对自己亲哥的各种揣测，愧疚丛生，“哥，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弯了，原来这小子不是走的你后门，是贺影帝的啊。”

　　付岩：“......”
　　“我说你这两天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好像我屁股上长了针眼，行了，以后少给我惹麻烦我就谢谢你祖宗，多大的胃口干多大的事儿，你天天拿那么多回扣也不怕撑死你？”

　　郑飞一个激灵，暗叹果然啥都瞒不过他哥，故作可怜抱住付岩，撒娇求原谅：“哥，我错了，我祖宗不就是你祖宗吗？以后我拿到的好处都孝敬您，这不是因为您后门不好走那些人才找我的嘛，您高风亮节刚正不阿，后门都是金刚石做的，谁都敲不开......”

　　不远处，一个匆匆经过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震惊地差点儿叫出声。
　　乖乖，白天听说她们导儿双插头了她还不信，原来果然没有掰不弯的1，只有不够骚的0！

　　水流声灭，贺之臣胡乱洗把脸，遮掩掉眼圈里的酸涩，准备和贺钧出门。
　　却忽然被他拉住。

　　“这里怎么了？”贺钧抬手掰过他脸，看清他脸上的伤，蹙眉，“不是擦药了吗？怎么还更严重了？”
　　他另只手小心抚上贺之臣唇边，指尖摸到淡淡血痂，眸光瞬冷，“哪个不长眼的敢找你事儿？”

　　贺之臣起初想闪躲，但贺钧动作更快，清浅的乌木香扑入他鼻尖时，贺之臣全然一僵，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灵魂屈服于本能，已经舔了下唇。

　　四目相对。
　　贺钧将他动作看得分明——男生舌尖扫过的地方正是他手指刚刚触碰过的区域，淡色的血，冷白的肤，一深一浅，交织出了些许不同。

　　贺钧不自觉地就捻了捻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男生柔软的触觉，贺之臣垂眸避开他直视，像藏起慌乱，一字一顿，轻声说：“我自己弄的，有点痒。”
　　一句话，解释了他方才的举动和新伤。

　　贺钧挑挑眉，没再深究，出去后打了个电话。
　　片刻，一年轻小伙子过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乖觉地交给贺钧，就分外有眼色地退到一边。

　　“还没吃饭吧？”贺钧打开盖子，热气氤氲升腾，“你爱吃的东坡肉，狮子头，响油鳝糊和煮干丝，还有蟹黄小笼包，快趁热吃。”

　　香气扑鼻，在夜色里模糊人眼睛，也将苦涩埋得更深，贺之臣低头，食不知味的汤汁在他舌尖缓缓弥散：“您吃了吗？”
　　“吃过了。”贺钧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提刚拍完戏就往贺之臣这边赶，只来得及吩咐助理买了他爱吃的，见他吃得慢，习惯性地像小时候那般哄道，“不好吃？等回家了，小叔叔下厨给你做。”

　　贺之臣指尖一顿。
　　眼前涌上水雾，许是热气滚烫，熏得他迷了眼睛，要到喉咙的食物就咽得愈发艰难。

　　贺之臣是水乡人，刚到贺家所在的北城，被常年干燥的气候刮得呼吸都带血，住不惯，也吃不惯，本地人喜欢的下水等物在他眼里又脏又重口，普通的家常菜也过分咸辣，贺嬷嬷对他好，在他刚去时特意叮嘱过阿姨照他的口味做饭，但终归不长久，贺钧周末从学校回家，发现他吃饭吃得极少，猜出原因，一有时间就带他大街小巷地转着，寻找他的家乡菜。
　　医学院课业繁重，他却总能抽出时间带他出去，后来索性自己下厨，为他练出了几道不输饭店水平的家乡菜。

　　贺之臣后来再回家乡，入口却不是他想要的味道。
　　不是他忘记了最正宗的味道应该如何，而是，贺钧早已替代他眼中的家。

　　贺之臣轻声开口：“所以，是您让付导给我加的角色吗？”

　　“什么付导？”贺钧一脸无辜，仿佛数分钟前叮嘱付岩当他没来过的人不是他。

　　贺之臣抿紧嘴，静静看他，想到他撒谎，想到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心底就愈发地苦涩。

　　贺钧摸摸鼻子：“你们导演？有点印象，不过不认识，怎么了？他强迫你了？”
　　说到这，贺钧脸一沉，拿出手机，就要去教训敢“潜规则”他的导演。

　　贺之臣一把拽住他手，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指尖先是一颤，而后不受控地蜷起，缓缓顿了下，像最后一次放纵，无声缠上他脉搏。
　　“没有，付导很好。”

　　贺钧这才坐下：“你别骗小叔叔，如果敢有人对你进行任何形式的潜规则，一定不能答应，告诉小叔叔，我替你撑腰。”

　　贺之臣垂下眼，指尖缓缓缩回，点头。

　　贺钧扶扶帽檐，陪着贺之臣吃完，和他介绍来送餐的男生：“我把小郭给你留这了，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他，你专心演戏。”
　　被称作小郭的年轻人冲贺之臣一笑，不等吩咐就已经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人懂事又有眼色。

　　贺之臣认识他，确切说，贺钧身边每一个工作人员他都知道——他是世界上离偶像最近也最远的私生饭，在无数个无法见到贺钧的日日夜夜，如搬家的蚂蚁一般，一点一点地透过他的每一个新闻，拼凑出贺钧的生活。

　　贺之臣下意识拒绝：“我没什么事，您比我更需要他。”
　　小郭是贺钧的生活助理，已经跟着他好几年，即使贺之臣不知情，也断不会要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圈里人都知道，贺钧重情也长情，身边都是用习惯了的老人。

　　贺钧没给他反对的机会，敲敲他头，佯装生气：“连你小叔叔的话都不听？啧，小白眼狼。”
　　贺之臣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明知他不是真生气，但还是无奈地闭上了嘴。

　　贺钧这才满意，戴上口罩：“我戏快杀青了，等结束再来看你，走了，小崽。”
　　说完起身，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身指指小郭拎着的手提袋，“里面有一盒糖，拍戏时让小郭给你备着，剧组吃饭没个准点，你饿了就先垫垫，身体最要紧。”

　　贺之臣定定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低下头，手指摸到随身携带的巧克力纸，取出那盒糖，拆开一颗，含进嘴里。

　　小郭很机灵，听到贺之臣问他怎么住，笑着说：“小臣哥，你什么都不用管，来时我已经找好地方了，钧哥说你是他签约的艺人，就相当于他的人，我的花销都由他负责，你就好好演戏就行。”

　　他的人......
　　贺钧前几年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只为他一人服务，哪儿签过什么艺人——贺之臣知道，他这是怕他不接受，更怕以后不明他们关系的人对他非议，所以提前把一切都帮他准备好了。

　　口腔弥漫开清甜的香，浓郁的奶味冲淡了水果的酸，是他小时候常吃的口味，久久不散。

　　付岩从剧组出来，绕开大路，径直走向一个茶餐厅，上二楼，到最里面的包厢，轻轻叩门。
　　“进。”

　　门未关严实，一推便开，付岩闪身进去，带上门，空气里飘着一缕极淡的茶香，不是什么上档次的茶叶，餐厅免费的荞麦茶，却被随意坐着的男人品出了龙井的优雅。

　　见他进来，男人轻抬眸，给他倒杯水，比银幕上高山仰止的气场少了些距离，但依然教人不敢造次。
　　“付导，请坐。”

　　付岩这才敢把屁股放对面的椅子上。
　　正斟酌语言，男人看他一眼，语气很淡，却锋芒暗藏：“今天拍戏发生什么事了？别隐瞒，我要知道贺之臣因为什么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