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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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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们印象中那个温雅的二皇子相反,刘茨其实十分喜欢游猎。
因这喜欢,他甚至还发展出了一套独属自己的狩猎理论。
一击毙命、百发百中、提升箭技...这些,对他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乐趣。
在刘茨看来,通过各种手段,把猎物逼上死路,再亲眼瞧着它们在自己布置的陷阱里做各种无畏的挣扎,直到不甘心地死去...这,才是游猎真正的快感来源。
...至于那猎物是兽,还是人,他并不在乎。
箭支如飞羽,惨叫声不绝。
眼见着前方太子的人马越来越少,隐在队伍最后的刘茨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他用力一拉马绳,方带人向前,去做最后的扫荡包围,突地,斜前方的密林之中传来了“咻——”地一声响。
他急忙向那方瞥去,却是一支羽箭当胸而来。
这箭太快了。
快到刘茨只能凭借本能,伸臂去挡。
“殿下!”
箭支透骨,将他的小臂扎了个对穿,伤处的鲜血泂泂,如同溪流。
刘茨疼得冷汗直流,他在马背上晃了一晃,适时倒在了围上前的亲随身上。
还是大意了。
没想到,一条漏网之鱼,竟也有伤他的本事!
“快跟上!不管是谁,务必要将这放箭之人灭口!”刘茨忍痛咬牙,愤恨道。
他眉头皱着,脸上的神情极为难看,“这么近的距离,那人应当是看到我的脸了。”
一队人马当即领命,向那放箭之人的方向追去。
这时,又要一人从前方打马来报,“殿下不好了,太子逃了!”
刘茨耸然一惊,他“腾”得直起身,顾不得刚包扎好的伤口。只听他厉声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竟拿不下他一个吗?!”
那亲随流了满头的汗,道,“不、不是的。刚刚前方突然冒出来一群人马,他们趁乱把太子给带走了!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但是...”
刘茨眼瞳微缩,心内快速思考着。
难道,今日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在暗中筹划着行动吗?!
他想了想,道,“说清楚些,那是群什么人?是军营来人吗?”
那亲随摇了摇头,道,“不像。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江湖草莽一类,不入流的货色。”
“哈?!”
刘茨一怔。
他按住伤口,缓缓地策马上前,环视这一地的尸首。
在瞧见舍人杨高那至死都还惊愕不明的表情时,他的脑中突地闪现了一道灵光,“赶快布置现场!给这些太子宫人摆出刺杀失败的样子。”
“殿下,那太子...”那亲随疑惑道。
手臂上流血不止,刘茨的冷汗也是越流越多,很快便浸透了他的衣裳,可此刻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追了,我要让他自投罗网。”
“布置好后,把我遇刺的消息第一时间传扬出去。”
刘茨说着,眼露精光,“别忘了再加一句,就说,太子在同一时间,跟着刺客消失了。”
... ...
“这位...”
刘御被众人护在中央,一路向西奔袭,马不停蹄。
待出了上林苑的范围,后面的追兵渐渐消失了,马匹也因为一路疾行渐渐慢了下来,他这才急急开口,向领在最前头的阿竫感激道,“这位壮士...今次我刘御能死里逃生,全赖诸位的救命之恩!”
年前才随同主君拜会过太子殿下,此次居然在这种场合下再会,阿竫心里多少有点不大自然。
幸好干他们这行的,有都个时时佩戴面巾的好习惯...阿竫拱拱手,权做不相识,“殿下不必多礼。”
“我们虽是江湖放浪子,但对殿下的仁义之名亦是钦佩已久。此次又是跟随主君,听命办事,实当不得殿下的谢。接下来——”
方才一路,刘御早凭借对眼前众人的观察,对他们的身份有了推测。
他点了点头,率先向队伍末尾望去。
而后,他突地焦急打断道,“我阿...你们的主君呢?!”
见阿竫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默然不语。刘御将声音扬得更高,语气也激动起来,“他在哪里?他怎么没跟上来?!”
主君不见,这正是阿竫担忧的事情。
可太子殿下,是主君分别时托付给他的任务。他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护得殿下的周全...
阿竫压着情绪,道,“殿下,主君临行前便已经和我们安排好了。”
“我负责突围,他负责殿后。”
刘御道,“这怎么行?!那群刺客人多势众...不行,我要回去!”
阿竫打马,横在了他的前面,“殿下勿忧,主君身边也跟了许多人手。当务之急,是先将殿下带去安全的地方——”
“不行!”刘御道,“我必须亲眼确认他的安全!”
说着,他竟是绕了过去,想要打马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殿下!”
阿竫一把拉住刘御的马绳,语气沉沉,“主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就算犯险,也是为了护住你。如果殿下此刻重新回去,岂不是要让主君的一腔心血白费?!”
刘御一怔,顿时面露哀色。
他直直地向身后望去,碧绿的草,苍翠的山,空中一阵阵的鸟群...唯独不见一丝人影。
好半晌,他才闭上眼睛,勉强道,“我知道了。”
“不过,你们又要把带我去哪里?”
阿竫简单道,“谢车骑的大营。”
“我们知道近路。长安城外,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 ...
“女郎,别庄四处的痕迹都已经掩埋好了。”
阿璇刚出了屋子,九畹便上前接过了那水盆,道。
虽不知刘岱那厮又惹上了什么仇家,可单瞧那伤处,就知道对方绝不是好相与的。
为了在庇护他的时候,不把自己卷下水,从安置他的那刻开始,阿璇便吩咐仆役们将四周清理干净,有什么不对劲的痕迹也都悉数抹去。
听了九畹的汇报,阿璇心内一松,又见九畹向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悄声道,“那人现在如何了?”
阿璇摇摇头,面色凝重起来,“醒是醒了,可脸色很白,瞧着就不大好。一会儿把三儿牵出来吧,不要打扰到他的休息。”
“对了,今晚上须得派个妥当的人守着他,每隔一个时辰就看看他的体温,若是发了高烧,便要尽快准备药剂。”阿璇说着,蹙起了眉,“他伤得太重了,我实在是担心...”
... ...
袁代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不知何时,鼻尖的香气从清雅的兰花香,变成了氤氲的椒香气。
...有点熟悉。
“贞娘,闹了这么久的别扭,你也应该醒悟了罢?!”耳中传来了一个冷肃的男子声音。
“...陛下,我以为这个问题早就已经解决了。”片刻后,女人冷淡地回答道。
袁代突地一凛。
偏偏两只眼皮沉沉的,费了他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
头顶是一片饰了凤纹的锦幛,因着窗子关得密实,偌大的屋子里显得黑黢黢的,不过他能看到,在那扇纹绣屏风后面,闪着幽幽的灯火。
等等...难道这里,是母亲的椒房殿?!
袁代惊了,他想动一动,然而四肢僵硬,不听使唤,只有指尖处还能轻微地颤一颤。
一转头,脖子那里更是疼得厉害,喉咙里仿佛着了火。
张口的时候,他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贞娘...”
女子冷厉,那男子再开口时,声音便更低了些、也更柔了些,显是想要避其锋芒,“真的不是我狠心。此子五月五日、恶时出生,已是杀父与母的大凶命格。”
“何况,他刚刚堕地,便能开目而视,此乃‘寤生’之相,妨父母,命格凶上加凶。”
“一个孩子而已。你若是真心喜欢,我们有这么长的时间,今后再生多少都可以...”那男子顿了顿,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无情之至,“你把他给我。咱们就当他从生下来的那刻便已经死了,好不好?”
“陛下也知道,他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你的亲生孩子?!”
女子声音越来越冷,“虎毒尚且不食子。刚刚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陛下是不是真就能狠下心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给勒死?!”
那男子噎了一口气,却听那女子又道,“陛下是否还忘了一件事?”
曳地的裙子发出声响,她似乎欺近了那人,一字一字道,“岱儿不止是你的儿子,更是我的儿子。”
“你想让他死,我却偏偏要他活。而且他明明就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我凭什么要当他死了?!”
灯芯爆响、灯火微颤,那男子粗粗的呼气声一起一伏,想来应是极为生气。光是听着,便觉得怕人极了。
那女子却丝毫不惧,只听她又道,“若陛下看不惯我们母子,我愿意陪岱儿出宫,将他抚养于民间。同时,我自愿让出中宫皇后的位置。如此安排,岱儿绝不会妨碍陛下的命格,也不会妨碍陛下的尊位,如此、可好?!”
袁代用力闭了闭眼,他慢慢伸手,摸了摸自己喉间的伤痕,讽刺一笑。
只要伤口足够深,只要伤疤足够疼...
就算是四岁时发生的事,他仍是记忆犹新!
这时,却听那男子忽地大笑出声,“好、好、好!贞娘,你真是好得很,也厉害得很!”
“朕真是想不明白,都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百依百顺,无有不好,就是一块冰也能给捂化了。可你到现在,居然还是想着要出宫...”
“说到底,你还是忘不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