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迁徙》漫言低语

14、（14）过独木桥

　　高中三年的时间是奔跑的，很快，快的就像刚刚垂头在书本前，看的入神，等再一抬头就结束了，它像极了动物的冬眠，只是一觉之间，就是一季，它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对它来说，就是眼睛闭上和睁开的那一瞬间。太快，没有任何的准备，它已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悄然走到了尽头。站在照毕业照的相机前，微笑，大家都长大了的少年轻狂模样，就这么载入史册，成为永恒，终结这不能回首的高中时光。在大家依旧充满纯真的笑容里，沈洛凝合上了她的书，到了该迎接最后结果的时候了。
　　高考是在黑七月，艰难的七月，充满了离愁别绪，充满了伤感，也充满了紧张和不可预测。
　　高考那几日，络轩都是亲自开车送洛凝去学校，目送她走进考场，下午不管多忙也要腾出空来接她回家，他看见有几个晕倒的学生被抬出来，那一张张苍白的脸，带着疲倦和绝望，让人不忍侧目。他也经历过高考，那时的学生生猛，也没现在的学生那么多，现在学校招生的人数却没跟上学生的增长速度，竞争异常残酷，谁都不想这么悲凉的败下阵来，还是他们比以前的学生压力更大了？他摇头，难道那是条艰难之路？以后会更艰难，那洛凝还要不要继续下去？答案是肯定的：她要继续下去。他看得见她的努力和不懈，她充满了韧性和倔强，她需要这些来证明自己，她更需要成功来给自己疗伤。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了，当大部分的学生如潮的涌出学校，有不少的学生把书本朝天空中尽情的抛洒，校园里和学校门前，你随便捡都可以捡到课本和写满密密麻麻字的习题集，一片狼藉，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考试终于结束了，他们又可以尽情的笑，尽情的闹，一脸的轻松和惬意，终究还是个少年郎，不知愁滋味。他们就像久被关在牢笼里的猛兽，一旦被放出来，他们就放肆起来，野性依旧，所以书本满天飞，落了一地，一脸，就算听见看大门的老大爷喊着：“不许随便乱扔东西！”，谁还肯听得进去，还是照旧欢呼着，撒着野，嘻嘻哈哈的不把你当回事，少年轻狂的不可一世。
　　家长们等候着，站满了整整一条大街，汽车停得远远排成一条长龙，蜿蜒了几条街。络轩等着，他知道洛凝自己会找得到他的车，等到校园里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在走路，还没见洛凝出来。络轩走下车，快步走进校园，他想她应该还没离开学校，她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觉得自己考的不好，难过了，想不开？他在操场上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后，快步走进教学楼里，一层层楼的找，看见同学就问：“同学，有没有看见沈洛凝？扎个辫子的”
　　还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他查看每个教室，心里开始咚咚敲起鼓来，是不是以前对她太苛责，应该告诉她：条条大路通罗马，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即便考不上也没什么，你可以尝试别的出路。
　　他大叫着：“沈洛凝”，没有应声，他已经气喘吁吁了，爬了六层楼，看过每个教室，再走一层就是顶层了。
　　他掏出电话“老李，去我家敲门看看洛凝回家没，你就在那守着，如果她回去了就给我电话”
　　…“考完试就不见了，我正在学校找”
　　他看过了全部的教室，着急起来，大叫一声她的名字，他觉得心力交瘁，累得双臂撑在腰上，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他的喘息声，这时听见门吱呀的声音，身后有人说话，“我在这儿，哥”他猛然回头，胸口的滞气缓缓吐出口，松懈下来。
　　洛凝站在露台的门口看着他，他重重吐着气，弯下腰双手撑到膝盖上，他真的累了，好久没这么运动了，今天已经太过量了，他整整把教学楼跑了个遍，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他保持这个姿势，抬头看她轻飘飘的走过来。
　　他们可以平视，“怎么还不回家？”他喘着气，在她光滑的脸上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没有，他放下心来，“累死了”
　　“哥，你怎么跑来了？”
　　“你怎么回事？说！”
　　“我没怎么啊，就在阳台上站了一会，要离开这里了，怕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来这儿，就最后看看”
　　他瞪她一眼，“等了你半天”
　　“哥，你担心呀？”
　　“是，担心你考的不好，没脸见人，畏罪跳楼自杀”这是真话。
　　她笑起来，“我干嘛要自杀，活着多不容易！我还没给你考上大学哪，没让你花上我挣的钱哪，放心吧，你看我多用功，一直再没给你丢脸吧？”她嬉笑着。
　　他用手指点点她的脑门，“赶紧给我回家去，人都走光了，你一个人还傻看什么！”
　　她吐吐舌头，“哥，等我一下，我去拿书包”转身跑了。
　　从她手里拿过书包，她没有都扔了书，还真是个好学生。
　　她长高了很多，现在到他下巴了，她搂着他的胳膊“哥，今天不回家吃吧，我想吃披萨，反正我都考完了，咱们就可以慢慢的吃啦”，络轩就知道她不会亏待自己的嘴，很是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
　　“嗯，今天大家都考完了，你觉得披萨店还会有地儿吗？”冷静的分析局势。
　　她侧头想想，“也对，那换一个，我想想”名目太多，一时不好挑挑拣拣。
　　正说着，络轩电话响起来，“嗯，找到她了，…没事…好，好，…行，那挂了吧”
　　“都发动救兵找我啦？”小心求证。
　　“都是你给找的事，得啦，赶紧回家吧，累死了”顺水推舟。
　　她马上噘起嘴，“哥….反正你今天要请我吃一顿，我不想回家吃，家里又没什么吃的”借口是找出来的，承诺要逼迫才出来。
　　“我刚去超市买了东西”一本正经。
　　“哥！”她不干，摇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大有若是他不答应，她就给它摇下来的劲头，耳边听她五花八门的胡说八道。
　　“好啦，去湘院，请你吃大餐”良心终于发现了。
　　“真的！？太棒了！”她高兴的直拍他胳膊。
　　他真受不了她的激动劲儿，她已经开始想象香辣蟹红白交相辉映的卖相和滋味，美味异常。
　　“我改主意了”坏人现在很煞风景的半路劫持。
　　“别，哥，咱赶紧去吧，我明天打算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就当今天提前给我奖励吧，就去湘院，那挺好的，离家又近”提前给个甜枣，顺带的分析一下有利地形。
　　“美味饺子馆，离家更近”坏人继续充当坏人，没有改邪归正的打算。
　　“我最近总拉肚，哪能还吃混沌饺子的，吃点辣的，消消毒，就它了”借口的专家，时势造英雄。
　　…
　　“哥，要不明天我陪你去买衣服吧，…你看你的鞋上怎么都是灰，来，我给你擦擦…”,很狗腿的拿出张面巾纸，装模作样的要弯腰擦，虚情假意的想充当小二儿的角色，不好说下一个给你温柔一刀的会不会是这个低眉顺眼的说吉祥话的店小二。
　　“别的你学的不快，马屁功夫倒是一日千里啊，以后看样不用操心你踏上社会不适应了，一定顺风顺水，笑看风云！”露着小虎牙嘻嘻一笑，络轩也笑了。
　　“哥，放心，我特适合勾心斗角的公司斗争，我这颗坚强的心，专为适应这种虚张声势的城市生活而打造，当然这还是你教导有方呀…”继续玩儿命的拍小马的屁屁，先来放大镜下放大自己，嘻。
　　“你有完没完？”无法收紧嘴角，有笑关不住的露出来。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嘿嘿”混世魔王的小桥段，小意思。
　　“哈….”他都快笑的岔气啦。

　　放假等待成绩的时候，她负责家里的一切清洁工作，络轩爱干净，她做的特别整洁利索，得到哥哥的首肯，她为此得到了去张家界跟团旅游的奖励，背上行囊，她要好好去放松去了，哥哥早早送她去机场，要走的当口，络轩把她叫来训话：“张家界地势险峻，悬崖直立，不用蹦极，也感受得到在高处的乐趣，你就不必跳了，我不希望你回来时缺胳膊断腿”
　　“哥，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我的运动神经一直都很好”络轩看看她，一撇嘴，分明不信任她的表情。
　　他走到导游跟前说话去了，看见他站在一群人之中，那么显眼，微微的笑容，惹来女士们的注目，长得好就这点儿好，办事容易又让人甘之若怡，看看导游一个劲儿的点头就知道，他已神速般地成功把管教她的神圣接力棒，传递给了这位跃跃欲试的导游小姐了，她冲天翻翻白眼，以为出了门就可以自由了，他还给她找了个盯梢的，不是都长大了嘛？还要有人看着，真是！太伤自尊了。
　　看着她穿着橘红色的小T恤，深色运动短裤，背着个硕大的背包，戴着白色球帽走过安检，最后回头冲他摆手，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消失在转弯处，络轩笑着看她的表演，她就是这样逗着你开心，她就跟着咯咯的乐了。去了将近一个礼拜，回来时感觉自己快被晒成黑炭，看见络轩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她就知道自己快出不去门了。

　　高中毕业，高考已经结束了，沈洛凝在想：这个暑假过后，如果考不上大学，那麽这个暑假将无限漫长，也许会漫长到她的整个人生，就是说，那种失败的感觉，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经意地笼罩她，就像那高中低头做人的三年，让她一生不得安宁。
　　她在苦苦的等待大学录取通知。等待的滋味儿是很苦涩的，她很焦急，也很无聊，她不知道人生的方向，唯一的方向是到同学家里走走，一群同时被命运捉弄的人，一群同命相怜的人，只有相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得到精神上的慰藉。
　　那个时候，很多同学都是这样，就像生活在热锅上，她经常去黄志远家，他们也常去别的同学家，他们一起去河里捉鱼摸虾，玩上整整的一天，有时还在同学家里偷偷喝一点酒，有同学端起酒杯说：“他奶奶的”大家都很郁闷，这是个最不轻松的暑假。
　　黄致远听说她去了张家界，露出一脸的羡慕，“你哥待你不错呀，这么大方，看样你的警报解除了”
　　“狗屁！那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嘭’”吓了黄致远一跳“随时爆炸，嘿嘿”
　　看见他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她就开心的拍拍他的肩头，像个哥们似的搂着他的肩膀，“告诉你吧，我哥是个老虎，是个狮子，现在他正在闭着眼打盹，或者是假寐，等他一睁开眼一样的凶猛！”
　　“你别说的那么吓人，你哥有时看起来挺温和的”
　　“嗯，说得对，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不过你看我被打到住院，你还觉得他是个善类吗？不让你天天做恶梦就偷笑了，”
　　“这么说来，你这是与狼共舞呀，沉默的羔羊！”
　　“不是，是勇敢者游戏里弱小的小姑娘，最后战胜了变种的邪恶植物和动物”
　　他想起电影里疯狂场面，一阵寒栗，“你家是鬼屋吧，我要回家了”
　　“别呀，留下只胳膊再走吧”
　　“你有病！”
　　“嗨！别走呀，怎么说走就走，你乱跳的心脏怎么落我家里了，快带着走吧，弄了一地血，我哥看见了，好骂我了。”
　　“沈洛凝，我看你快成精神病了，出来吓人可就不对啊，快回屋穿上紧身衣吧，踩着飞毯，去飞跃疯人院，你那么渴望飞翔！”
　　一本厚英语字典飞过来，他吓的赶紧低下身子，迅速穿上鞋，匆忙拉开门，一双未洗的袜子散发着阵阵脚汗味呼啸而来，他急忙转身，还是被打中脑袋，他终于闪出门，正撞上刚回来要开门的沈络轩，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一样，仓皇逃走，怎么这么忖！这次真要吓死他了，他直拍自己的胸口，他们兄妹俩真够恐怖的，赶紧闪人。
　　络轩还没关上门，一个被团做一团的校服朝他飞过来，他迅速一闪身，抓住衣服，是校服，但不是洛凝的，比她的大了很多，分明是男孩子的，他拎着衣服进门，走到洛凝的屋，看见她倒在床上，没形象的躺成大字，他走过去，当洛凝眼前突然出现络轩倒的脸，她猛的跳起来，动作太快，重重撞上络轩的脑门，俩人都疼得皱眉“吓死我啦，哥，撞疼没？”
　　“你看哪！！”他没好气说。
　　她赶紧蹦下床，伸手给络轩揉脑门，好像真的撞得不轻，手底下揉的地方有点鼓起了包，没想到那么坚硬威猛的络轩也有一天被她撞成这样，她真没想到，看他疼的闭上眼睛样子，她不由的笑出声。
　　“你还敢笑！看你把东西扔得到处都是，赶紧给收拾了”她小跑去收拾乱放的东西。
　　“你扔那的袜子几天没洗了？”
　　“昨天的，待会就洗，哥，要不你也脱下袜子，我一块给你洗了吧”
　　他站起身回自己的房间，洛凝跟着他，见他要换衣服，“还不走？我要换衣服”他脱下上衣，她看见他精壮的后背，知道他挺高挺有力量，但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好看健壮的肌肉。
　　“我来拿你的袜子去洗”眼睛看着他后背深陷的脊柱。
　　他弯下腰脱了袜子，转身给她，看见她盯着他的上身看，“哇，哥，你的肌肉真漂亮”，络轩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
　　“赶紧去洗，别妨碍我”，推她出去。
　　他关上门，在门里问她：“那衣服是不是刚走那个同学的？以后别把别人的衣服留在家里”
　　“不是我留的，是黄致远落下的，我明天就送给他”
　　“谁让你明天送给他？以后遇见再给他吧”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超级洁癖患者。”
　　洗过袜子，趁络轩在厨房做饭，她偷偷溜出去，到药店买了治跌打损伤的红花油，又买了张“大话西游”的盘，是周星驰和罗家英主演的，进门看见他已做好饭了，正在收拾桌子，晚上帮络轩脑门上了药，估计它还会肿几天。
　　吃过饭络轩去自己房间里的电脑前工作，洛凝独自坐在沙发里看“‘大话西游”，厅里不停传来她的哈哈大笑声，他好奇是什么让她这么高兴，只见电视里放着周星驰无厘头的对话，还有罗家英啰里啰嗦的话语，引得洛凝哈哈大笑，他也被里面的情景逗笑，一块儿跟她坐在沙发里看，俩人笑声不时回荡在屋里，络轩觉得周星驰演的角色和络凝挺像，她也有点无厘头，卑微的讲着冷笑话，逗笑别人，背后却是心酸的眼泪。
　　歌曲：我是一只小小鸟 赵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