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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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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到灌江口拜见舅舅,杨戬便带他到不周山射猎,一日下来收获颇丰,然沉香始终愁眉不展,他实指望救出母亲全家团圆,没想到生母养母冰炭不投,接回生母却逼走养母,他如今父母双全却让弟弟成了失父的孤儿,这孰是孰非实在难以说清。
“当日若不是你母阻拦,你父初试落第应当会平安路经华山,在李家庄与你养母相识成婚,生养两子,平安地度过一生。”
饭后杨戬带着沉香散步为名避开众人,他望着天边的一轮如钩新月,淡淡地说道。“为了当年之事,恐怕你母亲到现在还记恨于我吧。”
“可母亲说父亲遇到蛇精拦路,是她及时赶到就下父亲才成就的姻缘。”
“华山身居五岳,主刑杀是非,乃是仙气最肃穆的地界,那会有妖精作祟!是你父落第不忿,对着你母的神像指天骂地,又出言轻浮,当地的山神土地施法小惩大诫罢了,哪会真取他的性命!”
见沉香一副我不认同的模样,二郎神心中喟叹,睁神目呈神威,当中的眼睛冒出一道神光直射天际,当中似有万马奔腾,仙魔厮杀之象,“这……这是什么?”沉香看的目迷神摇。
“这就是当年的封神之战。”杨戬收了神通,缓缓说道。
“好生惨烈!舅舅就是那时候以肉身封神的吧。”
“不错,这场人神大战死了成千上万的人,覆灭了商汤六百年基业,你道它起因为何?”
“商纣无道……”沉香声音越来越小。
“你母乃是上位正神,虽比不得女娲娘娘尊崇,也不能由着凡人诋毁轻薄,你母明知你父罪愆自取,偏偏还现真身用宝莲灯为他消灾,后将他藏在圣母宫中私配了夫妻,却不知祸福相依,此后的祸根已经种下了。”
“……我还是不懂,明明两人你情我愿,天庭为何要阻挠!为何不能让有情人白头偕老。”沉香抬头看着相隔银河的双星正微微闪亮。
“无奈你父亲没有仙缘寿数有定,不过母亲如果愿意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她是断断不肯的。”二郎神笑而不答,只是嘱咐沉香早些休息明早返程。
晚上,沉香在营帐中辗转反侧,思量着舅舅的话,经过世事更迭,他知道舅舅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绝对不会蓄意伤害他们母子,至于如何让父母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他却拿不定主意,或许该去请教一下师傅,却不知师傅跑去了哪里……
对了!
师傅当年闹龙宫闯地府,强销生死簿,如果自己依样画葫芦……父亲不就可以享无边之寿,与母亲长相厮守了吗?
年轻人想到就要做到,他偷偷掀开帷幕潜出营盘,使一个遁地术直奔地府而去。在他身后,二郎神现出身形,静静地看着生性冲动的外甥不告而别。
“傻小子,想学你师父吗?你却不知道他的率性而为却害死了自己的师弟,那事之后经受了多久的煎熬。”他抬头望了一眼当空的月亮,那边应该也开始下手了吧。
“月宫清静地,姮娥独沉吟。”
月宫是个奇怪的所在,嫦娥是个奇怪的仙人。
似乎所有的凡人都一面唾弃她背夫私逃,活该在月宫受清寒孤寂之苦,另一面又意淫月宫内美不胜收,恨不得搬来登天梯一探芳容。嫦娥据说除了美貌并没有什么法力,但在天庭包括玉帝在内没有什么神仙敢去招惹她,偶有不长眼的如天蓬元帅之流,不过借醉扯了她几条披帛流苏说了几句淫邪之语,就被打了两千锤,贬下凡间,又不知为何出错投了猪胎,弄得不人不妖,若不是遇到唐僧取经恐怕就要经历轮回之苦,再也回不得上界。还有就是嫦娥虽然眼高过顶,却有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当年王母生辰宴上不过是与百花仙子起了几句口角,只因不服百花的铁齿,她便处心积虑设局打赌,害的数百花神一并堕入红尘八方,百花仙子费尽心力才凑齐人数积够功德得以重回天庭。至于嫦娥的公器私用上面心知肚明却佯作不知,所以回到天庭后的百花仙子,见到她哪敢再说半个不字,时时处处以“姊”称之,俨然一个跟班小妹。至于玉帝的帝姬仙姝们跟她更是交情深厚,平日称姐道妹好不亲热。
二郎神当日爱妹心切,不愿妹妹在天庭受拘束,将她安置在华山做了逍遥地仙,因此她与嫦娥见面次数并不多,却极其仰慕于她。如今收到召请,自然受宠若惊,欣然赴约而来。
待她乘鹤到达月宫,闻到月桂飘香顿觉神清气爽,见四方仙禽回旋仙乐齐鸣,远处云雾笼罩中隐隐有仙人乘龙车凤辇自远而近,个个排场齐全,不觉懊恼自己莽撞,为何不先回华山点齐车马婢仆,这样单身而来,倒显得失了身份一般。
她正低头思量,有月宫侍婢女童上前将她迎入宫中奉茶,一路行来但见珠帘绣幕,雕梁画栋,高檐低脊,绿窗红廊,三圣母初入月宫只觉美轮美奂目不暇接,景色绝非她圣母宫可比。女童领路至一偏殿,联题“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早有两名仙子恭迎在此,她们荷袂蹁跹,霓裳飘摇,娇若春花,媚若秋月。三圣母识得她俩正是嫦娥身边的霜女素娥,见两人不住捧果斟茶,殷勤服侍,便笑着说道:“有劳两位,不知嫦娥姐姐现在何处?”
“三娘召唤,自然随叫随到。”门口传来戏谑之音,十数名女婢仙童簇拥着一位宫装丽人进得殿来,但见她姿容耀目,世人不敢正视,逸态超群,龙女犹有不及,一肌一颜,孰不可言,只知一屋娥眉横翠,粉面成春,身姿窈窕,顾盼生姿的美人与她相比,竟似萤虫之于霁月,顿然失色。
三圣母赶忙起身相迎,以姐呼之。两人牵手寒暄一番分宾主落座,嫦娥道:“今日听闻妹妹逃脱大噩,特设宴为妹压惊,顺便请来天庭姐妹热闹一番。”
三圣母踌躇道:“只恐久离天庭,不通讯息,故旧都生疏耳。”
嫦娥笑道:“此次所请都不是外人,好些与你都沾亲带故,你们倒比我还要亲近些,妹妹可先随我到后堂理妆,你我在手谈一局,静待嘉宾可好?”
三圣母依言,起身转入后堂,嫦娥命人在窗下设妆台,十几名侍女鱼贯而入,捧镜传匣,三圣母见不止几十盒明晃晃的首饰琳琅满目,让人难以取舍,连花粉胭脂都别具一格,她在华山下二十年不见天日,在罗州使的又是凡间的庸脂俗粉,如今一试这仙宫粉黛,不但熨帖生色,还顿觉齿颊留香,甘美异常,忙询问嫦娥在何处寻得,可还有存。
嫦娥笑道:“这是警幻宫中一个什么神瑛侍者所制,那小妮子像得了宝贝似的巴巴地献来给我,我用着倒觉得平常。”
见三圣母面有讪色,便不露声色转了话锋,“看来此物也是挑人,不想今日合了妹妹的缘,倒也省的明珠暗投了,”
三圣母一笑而过,嫦娥却分明看清她眼角的脂粉正悄悄地脱落,心中一定,便命人摆放棋盘与她对弈取乐。
三圣母母子一个在月宫做客,一个却在地府逞能。沉香遁地后直奔黄泉而去,一路神使鬼差不敢阻挡,让他大摇大摆进了阎罗殿,当值判官迎出殿外,口称“不知小圣降临,未曾远迎。”沉香说道:“此番前来是要借生死簿一观,请尊驾行个方便。”判官闻言不敢不依,忙按要求取来刘家诸人的生死文书。沉香翻阅,见上写“刘彦昌,阳寿六十五岁,病终。”心中揪然不乐,又翻一页上写“刘李氏,阳寿八十,善终。”再翻一页,见上面写道“刘秋儿,阳寿……”底下竟是浑浊一片。沉香借机发作,喝道:“你们这些庸吏昏官,平日勾魂的勾当干的不少,为何出了如此纰漏却不加详查!你们这生死薄不要也罢。”
说罢动手要撕,旁边忽然闪出一名小吏,上前夺下簿册,交与鬼史收藏归档,自己却横在沉香前面,不许他上前再行抢夺。
沉香见状怒发冲冠,伸手擎出开山斧就要动武,那小吏犹直立不躲,沉声说道:“小圣要发作也要有个道理,我等兢兢业业看守地府何过之有,竟惹得小圣要大动干戈?”
“我弟弟秋儿明明阳寿未尽,地府为何勾他魂魄?”
“刘彦昌一生只有两子送终,当年有争罪之说,小圣应该记得吧,先是有人逆天而行种下恶因,刘秋儿顶罪早死也就是恶果了。小圣若执意毁了生死薄,我们自然拦不住,但此日恶因又不知应在何时何日何人的身上了。”
沉香闻言大怒,正欲动手,但见面前之人双目炯炯,正气凛然,眉间额头隐隐有一弯新月,暗道此人生前必是清官良相,不畏权势。自己到此作为倒显得无理取闹了,他深施一礼问道:“多谢先生教我,只是沉香孝心拳拳,愿意以自身功德相抵,为父延寿可使得?”
那人冷笑道:“久闻小圣劈山救母,孝感天地。只是不知还有什么功德拿来为父请命。”
“我……”沉香沉吟半晌,竟真的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地府六道轮回,仙凡皆有记录,小圣家中近日有人休妻逐子,做得都是有悖人伦伤及阴德之事,还是回阳世探查一番吧。”
沉香闻言大惊,他只道养母携弟归宁,竟不知父亲何时竟然将养母休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顾不得别事,告扰一声便急匆匆向家中赶去。
二郎神神目如电,见此情景大摇其头,等他走后,施施然驾临地府收拾了残局,招呼了各方,此事方才罢了。
“我也曾劈过山救母,难道我是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禽兽吗?若是能救得了父亲和大哥还阳,就是要我这条命又有何妨?”杨戬闭了闭眼,心中暗道。
“孙悟空,你这做师傅的言传身教还真是误人子弟。”他腾云回灌江口时忍不住喃喃说道,“我如今戏耍了你一番咱们也就算扯平了,他日见面你可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