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动京城》阿梨梨梨梨_

28、乱京都 林园暗潮

　　一年一次的林园花会在这初秋时节拉开帷幕，此花会是由庆帝亲自定下的日子，自然是出不得什么差错。

　　庆帝大改以往慵懒简洁风，身着镶金缎龙袍，大步走在前头，李承乾和李承泽并排在他身后。

　　我跟在更后一些的位置，听着庆帝时不时发出两声爽朗的笑声，他们谈论的无非就是，这里的花真好看，那里的细望着也不错云云的观赏者夸赞。

　　一旁的范闲抬起头望东望西，自然也与我一般，若非庆帝发问，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

　　然而他不管这些，时不时的凑过脸来要与我聊天解闷，我因为将注意力都放在前面三个人的谈话内容上，也没怎么理他。

　　范闲三番五次用臂肘扰我，久而久之，我只觉额上的青筋跳的越发活跃，没忍住力道，手臂猛一回击，他一声惨叫没站稳就往旁边栽了过去。

　　侯公公及时止损，一伸手将他捞回来。

　　然而他这一叫，前面三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一并回身诧异的看着，我收回手臂，倒对刚才实打实的一击感觉甚是畅快，回味无穷。

　　“没想到，范闲刚来京都没多久，就与梨音姑娘相熟到如此境地了。”

　　李承乾眼神在我和范闲身上走了走，脸上容了丝略显惊奇的笑意，似是不经意般向李承泽那边瞟了瞟。

　　我看着李承泽刀子般飞来的目光，低头在心里叫亏，待到抬脸时，却见他自然的耸耸肩，脸上尽是理当如此的神情：

　　“太子殿下大惊小怪了，范闲有才，梨儿与之相熟是自然。”

　　李承泽这话语气云淡风轻，只是听在我心里甚是有压力。

　　庆帝好像刻意等着这两个人先产生一番言语碰撞，然后自己不紧不忙看够了戏，开口：

　　“怎么了？”

　　我歪头看了眼范闲，他表情肉眼可见的委屈，好像马上要为自己辩解。

　　我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于是抢先一步开了口：

　　“回禀陛下，范闲留恋花园美景，却没注意踩了我的脚，梨音一时冲动就打了回去。”

　　“扰了陛下的交谈，实在是有罪。”

　　我说的光明正大，瞥见李承乾和李承泽都是一种“你在拿我当傻子”的表情，庆帝却放下眉头，眯着眼盯我一阵，笑了：

　　“在这宫里，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说话。”

　　我低头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目光漫无目的在地上游荡。

　　“朕这些天有很多问题，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问问你们。”

　　我见庆帝抛开刚才事，又开启了新话题，就撇给范闲一个眼色。

　　“范闲，朕这两个儿子，你更看好谁？”

　　庆帝轻飘飘扔出一句话，我望见那两人身影都不再如刚才一般自然，就连旁边范闲的表情也好像被噎住一般：

　　“陛下这可是问住我了，无论我如何回答都是死罪啊。”

　　“你要知道，忠臣是不怕死的。”

　　庆帝偏过头，问了范闲一句：

　　“那…你是忠臣还是奸臣？”

　　范闲面上小心的应和庆帝，说出全凭陛下需要这样的话，确实是个聪明，会看眼色的。

　　庆帝又反过来询问他们对于范闲的看法，自然是一番夸赞之词，我踢着石子，一路尾随，漫不经心的听着。

　　“范闲，那你对她是如何看的？”

　　我有些惊讶，摸不清状况的抬眼望去，却见庆帝回身，摸不通情绪的目光斜过来看我。

　　范闲反应过来，望了我半天，像是极力在大脑词库里搜索着适合我的形容词。

　　“她像毒蛇，总是带着笑容打量，却出其不意的攻击，一招毙命。”

　　少年的声音很稳，只是这话一说出来，全场竟空前安静下来，我对于范闲的回答很满意，感觉甚是贴切，然而还是一脸惊讶，淡淡笑着：

　　“小范公子谬赞。”

　　“可我确实生性纯良柔弱可欺，实在当不上如此评价。”

　　范闲表情差点没绷住，然而庆帝没有答复，笑着继续走，恍惚间瞥见李承泽望向我，眸子带着明晃晃的炫耀之意，勾起了嘴角。

　　“梨音的父亲明侯对朕而言是功不可没的忠臣，后来不幸病逝，朕便对她关爱有加。”

　　我呼吸一滞，热血滚滚向头顶冲来，我实在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说出这种谎话。

　　牙齿咬的死紧，控制着体内肆意乱窜的恨意，我怕它激烈冲破身体的禁锢，不小心做出失控的动作。

　　我抬头，却正正好好撞上庆帝老道深沉的目光，他看了我一阵，又继续说：

　　“朝中年轻一辈中，她算是顶聪明的一个，男子与她相比倒还要逊色几分。”

　　“范闲，你不如多与她交谈交谈，这样无论朕两个儿子未来谁登基，都是不可多得的重臣啊。”

　　我心里暗潮汹涌，若是我刚才有一丝毫的异常，漏了马脚，庆帝必定会多疑。

　　我也听懂庆帝言内已将范闲放于这般高地位。然而迎着庆帝探查的目光，旁边范闲已经躬身，我自然是该表态的。

　　我抿直嘴角，恭敬卑谦的弯着腰身，缓缓道了一句：

　　“臣惶恐。”

　　结果庆帝三两步走到我面前，被微风拂乱的发丝在我脸上零散着，发丝中只望见了他的龙袍，他伸出手来对我指了指，头顶上一声打趣般的轻哼：

　　“…你还知道惶恐。”

　　这话一出，旁边的侯公公倒是没忍住，先笑了一声，周边公公护卫便也笑开了。

　　我没言语，将身子低的更深了些，置身一片笑声，无动于衷。

　　“有朕在，你们也放不开，不必跟着，都散了赏花去罢。”

　　笑声停止后，庆帝遣散了我们，自己带着公公和一众护卫向远处走了。

　　“愣着干嘛呢，离了陛下不知道去哪了？”

　　我瞄了一眼范闲，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这不听他的话，想着与你交谈交谈吗？”

　　他抬头望了望，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挑挑眉叹了口气：

　　“算了我也不当电灯泡了，你们都不欢迎我，我去找婉儿玩去，她肯定跟叶灵儿在一起，不过去她们那当电灯泡，总比在这好。”

　　他嘟嘟囔囔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看他就差把“小范大人很委屈”七个字写在脸上。

　　刚把他目送走，李承泽晃晃悠悠就把范闲的身影挡掉了，我轻咳一声，开启赏花问景新模式，仰着头东看看西看看。

　　“怎么，不跟我一起走？”

　　他端着袖子揣手，毫不意外的问了一句，语调及其表情，都是不容我拒绝的意思。

　　我连忙向他方向迈了一步，今天靖王世子李弘成有事推辞了，若是他来，自然是要与李承泽寻诗问句的。

　　我走了两步向周围看了看，总见有几个人隐约看过来，不知道在观察些什么。

　　李承泽伸手把我头顶上的花瓣抓了下来，我身子一抖回身看他，他脸上倒神情坦然，扫去花瓣之后，又顺了顺我的发丝，掸掸我肩头，最后对我一眨眼，语调轻松的说了一句：

　　“宫里嘛，谁的眼线都有，不必理会。”

　　我还没作答，他将花瓣一扔，回手就抓了我的胳膊：

　　“人多眼杂，你走丢了，本王到哪去寻你。”

　　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四下打探了一下，可是宽敞花间道，哪有什么人流密集之说。

　　我收回目光，望着他等我回答的双眼，讪讪答了一句：

　　“殿下说的是。”

　　他抬着下巴一笑，笑里没有得逞之后的得意，全是理所当然，势在必得。

　　我总是觉得今天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有人一路监视着。

　　李承泽抓在我胳膊上的手，有一种逼我与外界隔绝界限的意思，我眉眼弯弯，有几分得意。

　　这种状态被从另一条小道上出现的女孩子打乱了，我眨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有些局促的人，看着像是哪家的小姐。

　　她连忙给李承泽跪下行礼，说到自己身份是刑部尚书府的小姐时，我想起了之前在酒楼砸在她家少爷脸上的那几个巴掌。

　　一时语塞，伸出手穿进胳膊上那只手的指间，将李承泽的手带了下来。

　　我没搞明白，她跪在地上低头也不曾看我，我很难知道她是为何而来，或许是找我理论，或许是其他意思。

　　李承泽当然知道我打人这件事，问清了理由也就没再提过，刚才手突然被我拿掉，才终于有了些反应，偏头来望我。

　　我看着对面扔在跪着的女子颤颤巍巍从袖口掏出了一个荷包，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她是何意思，再配上面容上充满少女情怀的红光，错不了。

　　我侧头看了看李承泽，只见他眉头皱着看我，我对着跪着的那位使了个眼色，他却盯着我，动动嘴唇，语气快速：

　　“起来。”

　　李承泽作为庆国皇子，身份尊贵天之骄子，长的偏生也不一般，面无表情的时候，一身棱角，气质疏离冷情。

　　我抱着手臂，无意中将李承泽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俊脸，配上现在带着些质问的，望向我的眼神。

　　有点那个意思了。

　　正打量着，那淡粉色的身影突然闪到我面前，我没站住，向后跳了一番。原来是那姑娘冲到我前面去了。

　　我背过身去，觉得甚是好笑，这人对我有敌意，所幸我也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什么时候我的对手要从那些玩弄权术的朝堂人士变成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了？

　　太低级了，我心中一乐，抖抖袖子就要走，然而身后幽幽传来一声李承泽冷冰冰的质问：

　　“干嘛去。”

　　我一转身，脸上笑吟吟如若春风：

　　“梨儿瞧着不远处好像桃花开了，这就去看看。”

　　说完脚下如同生风一般，接连迈了好几个大步，眼神也渐渐平静下来。

　　李承泽冷冰冰的那副模样，该是能给那姑娘一点教训，我若是不走，还在那尴尬着看戏，怕是到时一个没忍住笑出来了，被那姑娘看到，岂不是不好？

　　耳边传来鸟兽鸣叫声，我正走到小桥边，突然望着水中花瓣散落一层，各花各色，兀自卷成一个小漩涡。

　　我望着桥上走下来的皆是端着盘子布置宴会的宫女，就提着裙摆蹲了下来，望着这奇景，暗自去想究竟是何人斗胆折了林园这么多花枝，还光明正大撒进了这里。

　　我看着漩涡看的入了迷，身后阵风袭来，腰身上骤然一击，我尖叫一声，扑腾着摔进了水。

　　寒流入骨。

　　让我突然记起摔进木桶，一路沉了井底的那个冬天，顿时满心恐惧，无助迷茫，水流冲进我的鼻腔口腔，一呼吸通通刺进了肺。

　　我忘了挣扎，忘了呼救，甚至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是要丧失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脑海浮现出那日在李承泽府邸我说我怕水的时候，扶着我的人那双单纯水盈盈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