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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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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过,马车在一处长满芦草的码头停下。
几艘精致华丽,高端大气的画船停在码头,相隔甚远,还能听到船上的靡靡之音,女子婉转俏丽的歌喉,如果不是船上写着一个特别大的万字,还描金画月,凌霜第一眼还以为要去郊游踏青。
码头上,无数身着各异的江湖豪杰依次拿出请帖上船,负责检查的居然是几个身着鳞甲的将士,而非武林盟之人,似乎在排查着什么。
凌霜稍微神游了一会,谢莹芸等人已经拿出请帖,上了船头正向她挥手示意,让她快点。
凌霜丝毫不理会,目光来回逡巡在人群中,在哪?刚刚下马车时,一道灼热的视线,带着一股瘆人的恶意,如芒在背。
“好多人啊!”一个女弟子惊呼一声,却不料突然踩空身子往一旁倒去,然后又被一把拉住手臂扯了回来,她心有余悸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凌霜的冷脸。
“小心点。”凌霜不高兴地皱眉,见她没事后松了手。
“谢……谢谢师叔。”女弟子红着脸小声地嗫嚅了一句,见凌霜只是不咸不淡地颌首,并没有生气,于是壮着胆子颤声问道:“师叔,听师父说你很厉害,武功很高……”女弟子看到凌霜转过来的视线,突然噤声了。
凌霜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发现身上的流云纹样不同,对于那个一身彪悍的土匪气的五师兄,门下的弟子居然貌美如花,就是可惜太柔弱了点。
“那是因为你师父偷喝我藏起来的酒,结果喝醉了自己从山上滚下去,和几只大老虎睡了三天,起来后天天造谣我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其实他都是吹的,我根本不会武功,所以我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当然了,司徒彦造谣还因为凌霜在酒里下了药,引得山里的蛇虫鼠蚁特别亲近他,然后两人经常私底下吵架,差点把人怼得离观出走。
没想到,自己那个严肃的师父私底下居然这么的……活泼,女弟子嘴角不经意地抽了一下。
凌霜刻意走在人后,突然转头,一个红衣黑发戴着面具的男人映入眼帘,身形挺拔修长,长发如瀑披散在身后,脸上戴着面具金色面具,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白玉般的下颌,薄唇抿出一条诱人的唇线,正似笑非笑地对上凌霜,手中把玩着一支玉萧。
在这方人满为患的地方,凌霜突然陷入一个幻觉中,周围的声音自动消失殆尽,所有的人和物变成了黑色的云雾,就连吹过的风也同样静止,不远处的红色成了唯一的色彩。
“师叔?”楚玥看着满脸阴沉的凌霜,担忧的叫了一声。
“我没事。”凌霜迅速回过神,掠过楚玥看向之前红衣男人的地方,却只看到一点红色的衣角,随后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凌霜抬手抓住楚玥的手臂。凌霜的心口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攥住,心脏骤然停顿,背后冷汗直流,一个猜想在脑海中浮现,凌霜拉住楚玥的手腕嘱咐道:“如果你看到一个穿红衣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记住,离他远一点,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
“好。”楚玥伸手抚平凌霜的眉宇,借势将人搂了一下,很快又松手,凌霜得到楚玥的回应后走上甲板,丝毫没有注意到楚玥刚才的逾越之举。
不过,现实总有意外。
你总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有人将其归咎为命中注定,有的人认为是缘分,而凌霜认为这是有所图谋。
船上的时间枯燥而乏味,甚至心里总是莫名地浮躁,而罪魁祸首正揽着一个娇媚艳丽的女人下楼。女人一身凌乱轻薄的衣物堪堪遮住身体,正媚眼如丝的靠在男人敞开的怀里,情意绵绵地看着他,在场之人眼力极好,自然清楚地看到女人白玉颈上的一片红痕,心里十分清楚他们刚刚做了什么,心照不宣地继续喧闹。
红衣男人目光落到凌霜身上,刚刚落座的凌霜几乎瞬间察觉到那股灼人的视线,脸色阴沉得滴出水,险些将桌角捏碎。
夜晚的江上,船中灯火通明,无数江湖豪杰正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间,醉意半醺。楚玥在二楼面朝江上占了座位,凌霜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一个人,白衣玉冠,广袖舒缓,江中月下浅酌,恍若月下仙人。
凌霜一个愣神,无视了谢莹芸的呼唤,径自走向楚玥,向他微微颌首,旋身在他眼前坐下。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变数。楚玥还来不及高兴,抬眼就看见凌霜口中所说的那个红衣面具男深情而灼热看过来的双眼,以及他眼前面色阴沉的师叔,神色不明的为凌霜夹菜。
风无情的视线落在凌霜身上,眼中的喜悦之色不言而喻,惹得怀里娇柔艳丽无双的女人一阵不快,却不敢责怪风无情,只能含恨瞪着凌霜,却反被风无情警告地瞥了下,心中恨意更甚。
女人眼中的恨意风无情尽收眼底,再如何恨也只是普通女人,一个随时可弃的玩物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风无情也随她去,毕竟这个尤物在床上尽得他意。
“凌姑娘,三年不见,别来无恙。”风无情走向凌霜,眉眼含笑,声音轻柔暗藏情意,令人心动。
三年?楚玥心思一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凌霜。
据他所知,三年前李云生对他们说凌霜身中剧毒,随后二人去往药王谷疗伤,不料药王谷无数弟子惨死,楚玥赶到时,药王谷谷主方逸轩与方云观掌门李云生重伤,凌霜濒死一线,而后药王谷再无活口。药王谷元气大伤,方逸轩召回在外游历的慕容裴师徒,将谷主之位交给慕容裴后闭关不出,随后传出前谷主已然身殒。
凌霜脸色变换一瞬,若不是楚玥一直关注她,或许会以为凌霜不认识此人,凌霜放下竹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蹙眉,神情颇为嫌弃厌恶,“阁下是何人?”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瞬间噤若寒蝉,就连被江忆北强行按在座上的谢莹芸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唯有了岸放下茶杯,轻微的碰撞声反而破了这一潭死水的空寂。
“……是在下失礼了,”风无情了然一笑,收回面上的片刻怔忡,而后温柔似水,眼神缱绻如丝的说道:“欢喜教教主风无情,见过凌姑娘。”
欢喜教?在场之人闻言皆面如白纸,甚至不由自主将手放到武器上,直到被门派中诸位师兄暗中制止,说不定已经愤而拔剑而上。
见凌霜不理他,风无情大笑一声,姿态潇洒肆意,步伐从容不迫地揽着怀里薄纱蔽体的妖艳女子离开去向雅间,丝毫不将那些虎视眈眈的江湖人放在眼里。
因为,人人恨他,却更惧怕于他。
原因无他,欢喜教原身是合欢宗,与浣剑宗与碧月宗并称“三大魔宗”。合欢宗门内弟子皆是相貌绝色之人,无论男女皆修得身采补之术,更是借由此法一跃成为魔宗之首。
其门下弟子来路不明,或拐或骗,其中因果缘由与辛酸苦楚,大概只有本人知晓。然天道轮回,善恶自有果报,五年前一场焚天大火,将合欢宗这偌大的宗门付之一炬。
随后半年,欢喜教横空出世。
浣剑宗本非魔宗,然因宗门之人我行我素,不服管教,作风放浪形骸自成一派,被愤而称之为魔宗。门下弟子稀少,却是不世之才。
碧月宗在江湖中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行迹神秘莫测。曾听闻有人觊觎其宗门重宝,上门盗取却只余一具白骨警告来人,此举令人心悸,莫敢不从。
凌霜面无表情的吃饱喝足,甩手而去,却在上楼时被人拦住去路。
“几年不见,你还是一如这般惺惺做态,”那个妖艳女子手捂红唇,轻蔑的看着凌霜,“真是令人作呕。”说罢干呕一声,像是见到了世间极秽之物,厌恶至极。
面容妖艳,姿态婀娜的女子赤脚款款走向凌霜,细白如玉的脚踝上铃声清脆悦耳,红色薄纱曳地,仿佛一朵妖艳盛开的罂粟花,令人神魂颠倒。
凌霜与她相对而立,如同空山霜雪,不喜不悲,仿若世外之人。
“你当真以为教主真心喜爱你?你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连一个端茶的婢女都算不上。”女子红唇轻启,诱人的香味吹拂着凌霜的脖颈,若是男子怕是已经恨不得将女子拥入怀中,一亲芳泽。
但此人是凌霜,她掀起眼皮掠过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女子落在她身后的黑暗中,一双嗜血的红瞳熠熠生辉,满眼肃杀之气,如魔似鬼。
“是么?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真难得。”凌霜收回目光,冷若霜雪的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讥笑,“与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如在床上把人看好了。”
“你……”女子美目圆睁,怒不可遏地指着凌霜。
凌霜冷笑一声拍开她的手指,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可悲。”
用尽手段,却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
女子闻言面露不甘,银牙一咬,愤而转身离去。
船顶上,一抹黑夜掠进船中。
直到靠岸,凌霜再未出过房门。
第二天清晨,船靠岸了。
凌霜原本准备自己溜达,却被楚玥堵了个正着。
“师叔,走罢。”楚玥站在船头,玉冠白衣,气质非凡,抚去了凌霜心底的火气。
“你那个相好的呢?”凌霜双眼一眯,四周看了一眼,并未发现慕容裴。
“慕容兄已经先行一步,预备明日汇合。”楚玥额头一跳,蹦出的青筋很快被他压下,虽然状态十分不自然,但他万幸凌霜的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
凌霜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