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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如归(七) ...


  •   孟美岐正懒洋洋的靠在车后座,出发去录制她的综艺,以一期飞行嘉宾的身份。

      接到邀约的时候快到年末了,一连三个,大同小异。助理看了,建议她挑选其中一个。

      “年末了,就当放松放松吧。”

      助理也心疼小姑娘,今年工作格外多不说,前段时间还生病还被送去了急诊,她跟了孟美岐挺多年,看着她从原来只是外表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到现在整个人真的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也挺五味杂陈。

      她翻着邀约,益智游戏类,乡村体验生活类,于她而言其实没差,唯一的不同就在常驻里,最后一个的常驻里有吴宣仪。

      所以如果去了最后一个,她就会见到吴宣仪。

      看到了之后孟美岐把三个邀约的电子档都截了图,一并发给了吴宣仪。

      “我去哪个?”没有前言,也没有寒暄,孟美岐就这样直接问了。

      问了又觉得唐突不已,开始迅速撤回,可吴宣仪比她还迅速,还没撤完,就发来了回复。

      “来我这个。”

      孟美岐看着,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但最终没停。

      所以最终吴宣仪发来的一条消息卡在一堆撤回中间,没头没脑的像是不知羞的新生儿,外人却会替它尴尬。

      “来我这一个吧。”就在孟美岐已经准备关上手机的时候,吴宣仪的消息又来了,带来的话是很不吴宣仪式的祈使,直白,袒露。

      录节目的日期订在年末,孟美岐被车从本就寒冷的北京送到更寒冷的乡村,暗叹着录综艺也真是不容易,好在节目主要是在室内录制,虽然没有暖气,一屋子人挤人,再加上炉子里燃着的火也就不觉寒冷,她裹着黑色的大羽绒服,看起来有点像零度可乐瓶,再一看对面坐着的吴宣仪,还是单薄着的大衣,左右都坐着高大的男嘉宾,显得她一个人更娇小可怜。她想上前说什么,想叮嘱她加件衣服,又碍于一屋子人,并没有什么私密接触的空间,上次在医院的事也没争出结果,只得作罢。

      终于熬到了晚上,农村的房屋并不宽裕,晚上都是两三人一间,吴宣仪和孟美岐是唯二的女生,自然就要睡在一处。

      孟美岐脑子里乱乱的,潜意识里自己是应该来这里的,来和吴宣仪见一面,在这个好不容易以工作为机会的绝妙的机遇里,可真的来了,真的要和她单独呆在同一个房间里了,她又犹豫了,经验告诉她,自从那次生日后,在两人有目的性的数次交往里,她和吴宣仪总能做到次次不欢而散,两人本性里都是温柔可亲的,可遇到对方时,那一点和气的外表好像都被撕烂了,扯破了脸皮般互相不对路。

      她隐隐觉得今晚很重要,不知是因为吴宣仪那近乎直白的邀请让她不适应,还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嗅到的一丝不同的气息,所以她来了。可来了之后又冷静了,一晚上的时间太过单薄,她不能保证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况且迷迷糊糊之间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所以她选择暂时性逃避——专门在一楼的卫生间洗了澡,穿着睡衣裹着外套玩手机,一直磨蹭到摄影师休息,一楼熄灯才迫不得已回房间。

      过于晚了,吴宣仪已经睡了,这样的结果让孟美岐又是庆幸又是遗憾。

      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上,留了盏床头灯,照出来鹅黄色的光。

      床是张靠着墙摆放的双人床,大概比双人还要宽些,应是可以容纳三人的。节目组准备了两床被子,一床吴宣仪盖着,另一床被微妙的放在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都可以容纳的位置,吴宣仪把选择权聪明又有些狡猾的抛给了孟美岐,让她来选睡在哪里。

      她感受到了吴宣仪的那点小小的坏心思。

      可当事人已经睡熟了,裹着被子,缩在墙角,背对着孟美岐的姿势,额头几乎已经贴着雪白的墙面了,是里面的不能再里面的位置。孟美岐往里走了走,床上没动静。

      应该是睡熟了,她想着,白天看她就有些困倦的模样。

      她坐在床边,感受到房间里的凉意,这间房子屋子很空旷,不似早上挤了一屋子人,两人的热度温暖不了整间屋子,郊区冬天夜晚的农村,不是那么好挨。

      想到这她顺便瞟了眼留给自己的被子,很厚重的一床,军大衣的颜色,又转过头去看看吴宣仪裹在身上的那床,明显地轻薄很多,不是很能御寒的样子。

      在这里,她又能感受到吴宣仪那点不动声色的好心眼了。

      也是,在这些方面,吴宣仪从来是把自己当妹妹一样的好,一点都舍不得亏待自己的,孟美岐想着。

      她的手无意识地在床垫上拍拍,站起身来,找到吴宣仪放置外套的椅子,把外套拿起,想给她压在被子上。

      等她真正触摸到大衣的厚度时,又摇摇头放弃了。

      形同虚设。

      干脆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给吴宣仪盖上,又怕羽绒服轻一翻身就会脱落,于是她几乎是伏在吴宣仪身上的姿势,一只手撑着,一只手绕到她的另一侧,把衣服仔仔细细地压好。

      “嗯…”睡梦中的吴宣仪无意识地发出了轻声,吓得孟美岐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好在她也没醒,只是稍稍往外滚了滚。

      孟美岐看着她的动作,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吴宣仪之前额头紧贴的那一小块雪白的墙,是热的,带点余温,每一颗粉尘都好似有了生命般在她手掌间掠过。

      真暖和,孟美岐盯着手里残存的一点白色的粉尘,几乎有想骂人的冲动,真暖和,她又在心里重复一遍,吴宣仪身体带来的热度,是很久没有体验过的刺激。

      想到这儿她才感觉到来自身体无端的燥热,血气似乎在涌着,翻腾在身体里,在脑子里,一刻也不停,这让孟美岐有些烦躁,深吸了几口气也没见效,她只得扭过头,从床上起身,像打了败仗的将军般狼狈的退出了战场,回到自己的包身边,在里面有些急躁的摸索了一阵,握了规则的四方盒落荒而逃般进了卫生间。

      烟。

      这些年已经很少碰这玩意了,但就像有依赖似的,总是随身携带。

      她在卫生间呆了良久,直到唯一的光点燃尽,直到身上开始瑟瑟发寒,才终于离开。

      屋里的一切照旧,吴宣仪仍是熟睡着,只是翻了个身,变成了正对自己的方位,孟美岐仔细看了看,羽绒服压得挺好,没有被打散的趋势,于是也满意了。坐到床边,开始解决吴宣仪给她留下的难题。

      她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式——把被子一个劲儿地往远离吴宣仪的方向拽,却又在拽拉的途中不断凝视着吴宣仪的睡脸,温柔的,无害的,幼稚的,嘴角微微挑起的,每一种都狠狠撕扯着她的神经。

      该死。她又想骂人了,却没有出气筒,只能自己跟自己置气般的狠狠松开拉着被子的手。

      今天晚上没法睡了。孟美岐在心里估摸着。

      她干脆坐在床边,挨床头灯很近的地方,垂头丧气地坐着,可要具体解释的话,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丧气什么——可能是丧气着爱人咫尺天涯的距离。

      孟美岐不懂那些过于文艺的东西,就连这个词也是她绞尽脑汁的产物,或许还不够贴切,过于夸大了,这个世界上的爱情都是幼稚而卑微的,而咫尺天涯太荡气回肠了,不适合她和吴宣仪。

      她和吴宣仪是什么呢?是一棵树上缠绕的藤蔓,蜿蜒曲折,绵延冗长,从哪个角度回忆起来都怪没意思的,有过年少不顾一切的心动,那是她给予吴宣仪最浪漫而青涩的开端,也有过戛然而止,对戒是一种爱情的符号,或许有人觉得这种符号会将爱情陷入条条框框,变得迂腐无味,但她们却信奉,却珍视,这也就是为什么没了戒指之后一切天崩地裂的源头。

      那现在是哪个地步呢?是一切戛然而止后的暗涌吗?爱情不是水到渠成才完美,可想她们这样的无疾而终却的确不招人艳羡。

      孟美岐有些迷茫,这么多年她否定过自己和吴宣仪之间的很多,但却从来没有否认过两人之间的爱,她对自己有信心,她爱吴宣仪,吴宣仪也爱她,毋庸置疑,所以无论关系变得如何紧张,在最本质里她都是放心的,迟早有一天,孟美岐和吴宣仪会再和好,然后爱着彼此,因为爱是底气,孟美岐很有底气。

      可现在她渐渐能将所谓的‘爱’与‘在一起’分得很开了,爱吗?还爱。那还在一起吗?她却再不能像原先那样给出毫不犹豫地肯定的答案了。相处需要经营,但很明显,她和吴宣仪都没心思做优秀和善的经营者,在爱里面她们一样的斤斤计较,甚至是很没气量,况且外力的不可抗因更是一堆,所以那该如何呢?孟美岐在心里想着,有两个从没在脑子里出现过的词此时却盘桓于心间。

      说起来又要到她的生日了。她想着,扯着嘴角在暗夜里对自己笑了笑,每到感受到寒冷的季节时,她就会无数次想起,吴宣仪的生日又要到了。

      今年的生日又会如何呢?

      有点累了。

      “你怎么还没睡啊?”

      正在两人关系的沉思里,不经意身后传来轻顺的声音,还带点没睡醒的尾音。孟美岐一转头,才发现吴宣仪很艰难的撑着眼睛,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吵到你了?”

      孟美岐略有些惊讶,虽然脑内思绪众多,但按理说她是什么声响都没发出的。

      “没有。”

      吴宣仪很小声地回了句,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最近都睡得挺浅。”

      显然是没太醒过来,话语还颠三倒四,孟美岐却在话里读出了让人心疼的意味,她转过身来。

      吴宣仪的反应显然是比清醒的人迟钝的,这时她才注意到了被子上的外套,伸手扯了扯。

      “这是什么?”

      孟美岐这才发现外套已经因为吴宣仪左翻右翻的姿势不平整了,歪歪斜斜的躺在被子上。

      “羽绒服,给你压上面的,被子太薄了。”孟美岐皱皱眉头,凑得离吴宣仪近些,很规矩的再重复之前的工作,把羽绒服一点点压好。

      此过程中吴宣仪一点也没动弹,很乖巧的望着身边的人。

      “你抽烟了。”

      吴宣仪的声音在黑暗里没有波澜。

      孟美岐的身子僵了僵,装作没听到般继续完成手上的工作。

      “唉。”

      夜深人静里,她只听到吴宣仪好低的一声轻叹,若有若无的在空气里消散。

      于是孟美岐把手上动作停了,就以之前的姿势坐在吴宣仪面前。

      “对不起。”

      她说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明明这是不关对方的事,但她隐隐觉得自己让吴宣仪失望了,这是她难以忍耐的事,好似她被谁误解,被看轻也不能是吴宣仪一般。

      “不要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吴宣仪的语气很平淡,难分喜怒,话语确是温和的,她伸了手,捋了捋孟美岐因为跪坐而显得有些褶皱的睡衣下摆。

      “要道歉好像也应该是我来,刚刚我做梦还梦到之前小的时候,看着那时候的你总是开开心心的。”

      她说着。

      “其实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些事,当初我们做练习生,做艺人,都是因为热爱,那这些年过来了,这份热爱带给你快乐了吗?今天我们下午在院子里坐着时我看到天上飞过去几只鸟,自由自在的,我就觉得挺好,突然想到对你也是一样的,遇到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不论做什么,在什么处境里,还是开心最重要。”

      “所以如果我也让你不开心了的话,那我们就算了吧。”

      吴宣仪一番话说得隐晦,虽然还是温温的语调,但话语的重量确是很足,什么‘开心’什么‘算了吧’,都是那么抽象的词,可是孟美岐听得懂,吴宣仪从开始说这一番话到结尾,都是很认真的看着孟美岐,甚至可以用真挚来形容,所以她也就明白了,吴宣仪的这话是认真的,她站在最体贴的角度,温言细语地告诉自己,如果你不开心了,如果你累了,那我们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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