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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月人 ...

  •   谢深回眸。

      却只见城门大开间,一青年手持梅花风灯,领一队人马,马蹄声踏破了盛京长街背后的万家灯火,在这初春霏霏的夜雨里,驰骋而来。

      ——黑领袍,革金带,似一只神骏的鹰,落入了人群里。

      那青年勒直了缰绳,方停下骏骑,威严的眸光一扫,便如箭般,直射入了人群里。

      但只见这青年面容俊冷,身形健硕,一身五城兵马司的公服,被他穿得格外挺拔;青年生就一张玉面,剑眉星目,眉眼舒朗,眼波流转间,似那青州边城外的万里青山,更似那朗朗秋日里湛蓝高旻;悠然旷远,风采卓绝。

      青年开口,声如朗月:

      “肃静。”

      真是好生俊逸的人物。

      大抵少年天性如此,对舞刀弄枪之辈,总格外心生景仰,谢深望着那人腰胯佩刀的英武身姿,不禁心生起艳羡,再联想到自己,竟生出些许羞惭来。

      宋冼州一介文人,自是不会教导他武艺,不过游历之时,曾有奇遇,侥幸学上几招,用以自保,在谢深眼中,这等英俊男儿,谁人不心生向往?

      许是谢深眼神太过炙热,那青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地视线一凛,朝谢深瞥来。

      吓得谢深急忙阖了帘子。

      青年抬眼望去,却只见摇动的车帘间,闪过一片素白的纬锦衣袖,那袖口,似乎绣了隐隐的松鹤与卷云。

      青年暗自摇头,他今日在城内,领着人奔波了一下午,眼睛酸胀,精神一度紧张异常,现下已头晕脑胀,身心俱疲。

      乍见一闪而逝的白影,他只当自己太过于警惕,一时看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只专心问起眼前话来。

      “他是何人?”
      谢深合上车帘,任觉心跳不止。
      许是那青年眼神太过凛冽,竟令他心生些许骇意。

      “这您不知啊?”
      宋冼州未答,倒是门外那小厮兴奋地将头伸进来,抢先道,“那是五城兵马指挥,陆旻。”

      “陆旻?”

      “哎,正是!”

      “要说这位啊,那可是个人物!”

      “少年英才、是真少年英才,要说惨啊、那可是相当的惨。”

      那小厮见谢深理他,一双黝黑的眸子,顿时笑得弯弯。

      他本就是个话唠,今日见接得这客人不苟言笑,话又少,他骇得不敢出声,默默憋了一午,这下见客人同他搭起话来,连忙高兴地放下手中的瓜子,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讲起来:

      “咱就先说这位的爹——永宁侯嫡次子,陆瑛。”

      “要说这陆瑛,本也是个盛京城惊才绝艳的人物。想当年,他南华观下,长剑一舞,同帝驾、谢相,并称南华三绝。

      可不知怎的,二十二年前,突然抱回来个小孩儿,硬说是自己儿子。永宁侯府门槛清贵,陆老侯爷又是行伍出身,家风素来甚严;这陆瑛突如其来的一手,把老侯爷气得,打了个半死也没逼问出孩子的娘是谁。

      堂堂士族高门、侯府嫡子,尚未及成家,就搞出个孩子,当时也算是个传遍盛京的丑闻了。”

      这小厮说到这儿,面上却忽露出几丝惋惜,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

      “老侯爷一怒之下,便把儿子赶出了家门,还连带着当年还在襁褓里的陆旻。”

      “而那陆瑛,被赶出家门后,竟一蹶不振,终日里混迹市井,借酒浇愁,醉得烂泥一样。当年一身才气,现如今却……欸……”

      谢深默不吱声,只静静地同宋冼州听这小厮唠叨着满腹遗憾,等他唏嘘完,又开口打断道:

      “可他不是还有个襁褓里的儿子吗?”

      熟料那小厮闻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登时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您这可说对了!”

      “这陆瑛啊,被赶出家门后,种种行径确实奇怪。”

      “要说他是为了儿子吧,这陆旻从小,就被他撂下不管,吃百家饭长大的;要说他心底没这个儿子吧,又不会未了区区一个小孩儿,放弃荣华富贵,被赶出家门。”

      说到这儿,他四周一张望,见周边没有人,方才压低了声,对谢深和宋冼州悄悄道:

      “诶,别说,那些士家门阀家里的腌臜事儿,可多着呢。”

      “那会子,盛京城里人都在传,那陆瑛,都是为了陆旻他娘。大家都猜,陆旻他娘,八成是哪个勾栏里出来的。”

      “不过陆旻这小子还是命好,据说连名儿都是圣上亲自起的,得了圣上关照;这孩子也争气,十八岁便过了秋闱,短短几年,就混上了指挥。大伙儿都觉得,这小子出息了,定非池中物。”

      “再说这永宁侯府。当年也是造孽,这几年子孙,便越发得不行了。”

      “老侯爷还在那前几年,还能勉强忙着四处嫁女;老侯爷走后,被子孙给败光了家底,现下迁回江南老家喽…….”

      “要我说啊……”

      那小厮还意犹未尽,宋冼州却忽的,低声打断了他:

      “听。”

      那小厮似是还不情愿,等一回头,却忽见陆旻请退了那几名滋事的纨绔后,正打马朝向这边,缓缓而来,声音清朗:
      “非常时期,宫宴嫌犯走脱,五城兵马司奉命办事,还请诸位多担待……”

      不知怎的,他觉得陆旻微凉的眼神,淡淡扫过他身上,竟比那雨声寒。

      他忽地想起,这位挺忌讳,有人编排他家世的。

      他嘿地一笑,有些心虚。

      等那声音渐渐远去时,再抬头,城门已经开了。

      *******

      大楚皇宫依前朝旧制,设三朝五门、左祖右社,纵轴深远。

      自宫门起,经午门、玄武门、端阳门、太和门,方才始入朝阳殿。

      往后这一路亭台楼阁,皆沿纵轴分布,牙璋凤阙,巍峨耸立;各有左右领卫、左右屯卫、左右骁卫,及其各司,拱卫其中。

      酉初,皇城始燃灯火。
      点点灯光,恰如繁星点地;远远望去,春夜绵绵夜雨里,这巍峨宫舍,便如座矗立的不夜城。

      那灯火最是通明处,便是帝居。
      ……

      宫娥点罢宫灯,便兢兢退下。

      长宁殿楼台甚高,殿内装饰素雅,仅饰以沉水乌木。
      当今圣上景元帝楚巍,素不喜奢丽华饰,因此,这寝殿内便装饰地格外素朴。

      透过梨花木的圆月小窗,朝殿内望去,便只见紫檀架上,仅设几只琉璃釉彩的花瓶;案边,几盏鎏金铜底的缠枝宫灯。
      殿内龙榻,铺就素丽纬锦,上挂淡黄蝠纹龙帐。桌上仅一玉石棋盘,数把白玉棋子。
      深深屋阙,幽幽宫香。

      窗下梨花榻上倚着个人,梨花白的衣袖,衬得手腕明玉珠辉。

      那人容颜清俊,凤眸虽阖,不怒自威;小憩中,透着散漫矜贵。
      长长的乌发未束,垂落于身后,双鬓已染斑白,眼角几抹细纹。
      面色沉沉,似是染着深深疲惫。

      殿内一片寂静,唯那人手中抱了只通体玄黑的猫儿,碧玺似的眼珠水汪汪的,正被揉着肚腹,打着鼾儿,模样娇憨懒散。
      ……

      春夜里,雨声渐重,滴答敲打着殿沿,沾染着几分湿湿的寒气,似是透进了这沉沉殿里。

      那人就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手中猫儿,困意丛生。
      ……

      雨打寒窗。
      就在帝君沉沉欲睡的绮梦里,后殿的窗忽“吱呀”一声轻响,滚进来一个人。

      楚巍当即惊醒,却只抬了几下眼皮,似是知进来的是何人,心中已定,便抱着猫儿便翻了个身,躺罢,懒散地将手中猫儿掩在怀里。

      果然,来人进了殿后,呼了两声,毫不客气地扯过桌上锦布,尚未擦尽脸上雨水,便急急开口道:

      “坏消息。”

      “今儿个傍晚,刑部押着的那宫中采办,在牢里自尽了,就在那使团驿丞失踪后。”

      “人抓到了吗?”楚巍漫不经心问。

      “尚未。”那人摇摇头。

      “京兆尹连同五城兵马司的人封城搜了一下午,人也没抓到,这会子,不是出城了,就是还藏在城里。”

      “我已让御龙卫乔装埋伏在城内外,就等着那人露面。”

      “呵,大理寺的人,愈发废物了。”
      薄薄雨声里,帝王声音透着丝丝寒凉。

      楚巍压下眉间薄怒,脑中却不觉转得飞快。

      昨夜,大理寺方查到这人,今早人便没了踪影,今日下午,目前唯一一个人证,还死在了刑部大牢,要说这两处没人,他是不信的。

      案子查了近两月,稍有进展,线索到这儿,又忽然断了。

      更何况,那宫宴一事,着实蹊跷。

      当晚,他们的人分明没动手,使团便莫名中了毒,更糟糕的是——他也不幸中了招。
      这情势,楚巍推测,使节里定是混了什么人。
      于是,他当机立断,索性扣了整个使团,盛京城就这么大,他还不信不能查个彻底!

      楚巍思及此处,心中怒火已然压抑不住。

      他这几年年岁渐大了,身体和精力远不如前,便有人私下里,蠢蠢欲动,近几年来,联合多方势力,来往不停。

      那些人见他管不动了,便真以为他真不管了,胆子越发的大,当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哼,经此一案,他到要看看,这一团浑水下,究竟有多少人,在这暗中作祟!

      楚巍心中思绪涌动,怒火乍一上头,突然心口一痛,身体止不住痉挛得咳了起来。
      ……

      微寒春夜里,帝王伏榻掩袖,愈发清减的身子,如同秋日里颤抖的黄叶,咳得撕心裂肺。

      来人见状,眉头微皱,似是不悦,健硕的身影晃来,抬手便准备拉他衣袖。

      楚巍却装似不经意间让了让身子,悄悄敛去衣袖上点点朱红。

      可那人却分明看得清楚,不容分说的,便过来扶起他,欲将他扶进帐里。

      他一边顺手关严了窗,一边絮絮叨叨数落着他道:

      “身子还没好,就敢开着窗吹风?上次怎就没毒死你!”

      楚巍知他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便乖乖揣着猫,任他扶着,懒洋洋回嘴道:

      “哼,我不好也得好。”
      “我若没好,且不说那胡人,朝廷就得先闹起来。”

      熟料那人听了他回嘴,却抿了抿唇,竟少有地没跟他抬杠,只将他缓缓扶龙帐里,掩好绣了梨花的锦被。

      那人低头俯身,忽嗅到一股奇怪的幽香。

      他登时心生疑惑,便开口问道:
      “你换熏香了?”

      楚巍此刻却舒舒服服地躺在锦被里,任他摆弄,手上仍旧不停地撸着猫儿,乍一闻言,随口回道:

      “没。”那香他这辈子都不会换。

      “只不过……我午后下了会子棋,便觉得困顿的紧。就叫人点了助眠的苏合香,反正近来睡得也不甚爽利,便没掐,燃了一下午。”

      果然,他此话一出,那人又“蹭”地一下怒了,张口便道:

      “就你现在这样儿,毒还没解干净,还下棋?”

      “劳心劳神的,身体不想要了是不是!”
      他虽口上骂骂咧咧,手上倒是半分未停,又给他腰后揣了几个软枕,教他舒舒服服靠着,哼了几声,方才小声嘟囔道:

      “你看你,除了我,那个还关心你。”

      闻言,楚巍却眉毛也没抬,只装没听见,径自撸着猫儿,矜贵中依旧透露着些许懒散。

      那人看他这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一时也拿他没辙,便只得压了怒火,严肃地盘问起他道:

      “你的毒,太医院可解出了什么成分?”

      “尚未。”

      “哼,一群废物。”
      这回可轮到他骂了。

      不过他尚未骂完,便见一只信鸽“扑棱”几下,飞进殿里。

      楚巍抬手解了信筒,展了信纸,片刻后,略一挑眉。

      “如何?”
      那人问。

      “驿馆的钉子来报,昨晚,那狄部小王子的贴身仆从,与那驿丞偷偷碰了面。
      ”

      “就在刚刚,那仆从一人,偷瞒着小王子,溜了出去,去了‘平康里’。”

      “哦?”

      “那,那小王子对这事,可是否知情?”那人煞有其事地皱了皱眉,不知是同情那小王子,还是在意那“平康里”。

      “莫管他人事。”
      楚巍语含警告, “至于此事是否与那小王子有关,你且仔细盯着。我有预感,那个仆从,定不简单。”

      “据钉子回报,那人抵京时,便一直待在驿馆里,直到宫宴那几天,又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似换了一个人。”

      “我们的人怀疑,那真正的仆从,怕是被调了包,或许已经死了。出现的这个,也许是个假的。”

      “好吧,那我亲自盯着。”
      那人耸了耸肩,郑重点了点头。

      楚巍收了信,却忽觉着有什么东西扒拉着他的衣带,将他的领口,扯得松松垮垮。

      于是,他视线朝下看去,挪了挪身,却不成想压了怀中猫儿的爪子。

      “喵呜!!”
      那黑猫松了衣带,惊叫了一声。

      楚巍慌忙地松手,眼底浮现出一丝心疼,方欲瞧瞧压到了哪里,谁成想一双手探来,直接把猫从他怀里扒拉走了。

      “哎,朕的贵妃……”
      楚巍面露不舍。

      “去去去,自去抱你的‘贵妃’去。”

      “我家猫儿,给你摸了一下午,还不知足?我可得带回去了。”

      那人一边抱着猫儿,给它顺着揉得乱七八糟的毛,一边嫌弃道,“你又不养它,就只会乱薅毛,还给它乱吃东西,我家猫儿嘴都给你喂刁了。”

      那猫儿讨好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喵呜~”

      那人一边说,一边往窗边走,忽地似想起了什么,回头道:
      “对了。”

      “昨晚我出宫门的时候,看见你身边那宫女如寄,跟着一个鹰扬卫的小将,俩人在宫门口,偷偷碰了面,鬼鬼祟祟的,形迹可疑;你思量思量,看着怎么办。我先走了,办事去了。”

      说罢,便抱着猫儿,跳出了窗子,身影在夜色里闪动,几下,便没了踪影。
      ……

      楚巍静静躺在龙榻上,盯着头顶绣花的帐子,等着这一切,静谧如初。

      恍惚间,他竟觉得有些冷。
      仿佛屋内刚才那人带来的暖气,也渐渐散了个干净……
      ……

      深宫二十余载,他的内心,曾不止一次地感到孤寂。

      挚爱离世后,尤是如此。

      他也曾安慰自己,高处,总是不胜寒
      ——他是这人间至尊,合该高高在上,受万民景仰。
      他也曾处心积虑,看遍这人间诡谲。
      ——他深谙人心可畏,却依旧忍不住险恶地猜忌:
      ——如寄跟了他八年。

      他忽地,就心生出,一丝悲哀来。
      ——他终就,成了孤家寡人。

      许是年岁渐大,他莫名地渴求一丝温情,他身边的宫女如寄,那身着鲜红罗裙、巧笑倩兮的模样,像极了她。
      他也就偷偷地将她,当女儿来疼。

      可是……
      物是人非星霜变,这孤独帝位,他终就还是,后悔了……
      后悔了。

      春寒料峭,夜雨倾泻如盆,哗啦着,像剪不断的丝线,绵绵而下,敲打着宫檐。

      春日惊蛰的闷雷,轰隆作响,随着寒凉的雨丝,飘进人胸口,教人浑身一激灵。

      雷声阵阵,廊下站着的一排太监宫娥,面无表情,唯手中持着的那精美的宫灯,在这夜风中,微微颤抖。

      良久,帝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来人——”

      *******

      折腾半晌,谢深终于于酉初,驶近家门。

      盛京城形制规整,受前朝士庶风气影响,划分内外两城。
      二城间,不设城防,士族门阀,居于内城;外城则安置平头百姓,与无籍流民。
      二城皆坊市不分。但见三教九流之徒,熙熙攘攘,往来二城间,繁荣昌盛。

      本朝不设宵禁。

      谢深自外城驶来,但见长街深远,青石铺路,平坦宽阔,街侧已燃万家灯火;行人往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加之以吆喝叫卖,便是那平凡人间,烟火最盛处。
      ……

      甫入内城,但见身边的风景,忽陡然一变;坊侧雕梁画栋、舞榭歌台,花楼遍地,那粉面桃花的美人,凤眼迷离,临街弹唱,笑语莺莺;烟柳画桥,曲水河岸,酒楼、赌场、当铺林立,大大小小值钱的铺子开了遍地,三教九流,来来往往,人声鼎沸,除去士族子弟,也多见胡商等域外别族。
      所谓盛世之景,不过如此。
      ……

      马车兜兜转转,走了将近一刻钟,才抵达相府前街上。

      远远的,谢深掀起帘子,便只见一妇人独自撑着梅花纸伞,甩了身后一大帮仆妇,急急忙忙,出了府门,站到长街上,翘首以盼。

      那妇人眉如新月,美目含睇,一袭素色袄裙,外罩一件松花褙子;头梳螺髻,发簪淡色华胜,垂两只珠钗,坠着流缨;项上一串东珠,腕间一只碧绿翡翠镯子,成色温润如洗。
      端庄秀丽,我见犹怜。

      “娘——”
      谢深未及马车靠稳,便跳下车去。

      “深儿——”
      那妇人抬眸,眼中秋波流转,似含了泪,还未回神,便见谢深跳下车来,扑入怀中。

      少年人身形瘦削,骨骼嶙峋,摸上去扎在她手里,便如同扎在她心里,岑氏心疼抱着怀中麟儿,眼噙珠泪。

      她自嫁给谢雩,便对那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失了希望,唯将那满腔希冀都注在一双儿女身上,今日再见深儿,满身少年人勃发的英气,心底既是淡淡的疼,又是淡淡的喜。

      “我儿,怎生如此之瘦?”
      她握着谢深骨骼分明的手腕,语气既是心酸,又是惊叹。

      “儿不碍事,”谢深淡淡一笑,眼底满是暖意:
      “倒是娘,又清减了。”
      ……

      一时间,母子二人在长街上便欲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体己话,宋冼州轻咳一声,敛袖作揖:
      “见过夫人。”

      岑氏这才反应过来,忙放开谢深,躬身福了福:
      “见过宋先生。”

      “我知夫人思念静渊,不过舟车劳顿,夫人不妨让静渊用完饭再谈?”宋冼州笑着提醒道。

      “是,是,先生说的是。是妾身失礼了,先生莫要见笑,”岑氏微微一笑,擦了擦泪,有些羞怩,仪态依旧端雅,起身便莹莹一拜:
      “劳先生照抚静渊!旅途遥远,风尘仆仆,先生不妨一同入府小坐。承蒙先生不嫌,改日定倒饰酒席,酬谢先生大恩!”

      “诶诶,夫人与我交情有故,怎生如此之客气……”
      宋冼州忙扶起岑氏,推辞几番,但架不住岑氏执意,这才应下了酒席一事。
      ……

      正说着,一行人便进了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明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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