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偶像剧男主误入悬疑剧场》貘语

7、桑青

　　在警方的排查下，桑青的生平清晰起来。

　　桑青，女，24岁，身为中传表演系的校花，桑青外貌绝对清新秀丽，但在如今的娱乐圈，想要出头，光凭外貌是不够的。桑青毕业后没有签约任何一家影视公司或工作室，只能在各种剧组和群演中奔忙。
　　从警方排查的结果来看，桑青活得很孤独，手机电话每个月都打不完套餐里的语音电话，除了快递，外卖，就只剩下父母和群头跟她有电话往来。
　　没有朋友，和家人联系也不多，失踪至今，也没有人上报。

　　身为十八线开外的龙套演员，桑青在网上也查无此人。
　　经过多番查找，警方只找到了这样的一条新闻——
　　有一名魔都的三线小报的记者方芳，曾在网上登过一则沈隽的绯闻，但是阅读量寥寥，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吸引警方注意的，是这个记者的身份。
　　方芳，24岁，中国传媒大学导演系毕业，与桑青是同届同学。

　　*

　　很巧，方芳就在云源做跟踪采访，收到警方传唤，当天下午7点就出现在了云源市刑警大队。
　　“沈隽？”
　　方芳眼底的讶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然后露出一个很讽刺的表情。
　　“我就知道，他这样的人，红火不了多久，总归要翻车的。”
　　问话的女警也是沈隽的粉丝，闻言讶异道：“怎么说？”

　　尔后，在方芳的叙述中，一个鲜为人知的幕后故事展现警方面前。
　　方芳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是桑青的同届，就住在桑青的隔壁。两人虽不是一个专业，但做了邻居，常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说过几句话。
　　在非富即贵的中国传媒大学，两人都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穷人，因此，比之旁人，两人更多了几分亲近。
　　桑青是那一届表演系公认的系花，容貌俏丽，身形玲珑有致，偏偏家境“贫寒”，进了这样的学院，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女性公敌，在班级里几乎找不到朋友。
　　原本的冷暴力还只是悄然无声的。
　　直到后来，大二下学期期末，桑青被全年级通报批评，说是偷了宿舍同学的名贵珠宝。自那时起，对桑青的排挤、孤立、霸凌一夕之间全部摆在了阳光之下，桑青的同学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往她的餐盘里倒剩菜，表演彩排安排她穿半透明的连体衣，在她的床里塞死老鼠，把她的洗发水换成稀释的烫发膏……
　　连方芳都亲眼见过有人一边叫着“小偷”、“表子”，一边把她推进厕所里。
　　后来，方芳听说桑青主动退宿，除了几节公共大课，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方芳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真实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的大仇得报，逆风翻盘。

　　但转折来得很快。
　　大三下学期，桑青高调搬回宿舍。和离开时不同，她带着3个LV的行李箱，从头到脚的全套香奈儿，还有她手上那颗亮闪闪的粉钻戒指。
　　桑青有了个超有钱的男朋友！
　　这件事成为了整个学院里传得最广的流言，经常还有人看到豪车接送，桑青的朋友圈里也发过很多秀恩爱的照片，但在那些秀恩爱的照片里，男生从来只有一只手，或一个极远的侧影，从来没有漏过正脸。
　　由于桑青在学院的高调表现，这名神秘男友成了校内论坛上讨论度最高的神秘人物。
　　可桑青藏得太好了，直到毕业，也没有人扒出那名神秘男友的真实身份。
　　“其他人不知道，我知道的。”
　　方芳平静地回忆道：

　　“桑青的男朋友，是沈隽。”

　　发现这件事纯属偶然。
　　那天已经是午夜12点，方芳半夜溜下楼去拿点好的烧烤外卖。
　　走到那个鲜有人经过的转角，她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探头一看，一个女孩子一手点烟，一边牢牢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看得相当出神，连她经过都不知道。
　　方芳走了过去，有点担忧地看着桑青：“你怎么在这？”
　　桑青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直觉想要收起手机，但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欲盖弥彰，僵着的手抖了两下，都没把屏幕按灭。
　　方芳被她的动静搞得有点尴尬，感觉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秘密似的。
　　于是她强笑道：“男朋友啊？”
　　方芳以为桑青不会回答。
　　谁知道桑青怔了怔，眼底闪过一点错愕和紧张，然后轻轻点点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把手机大方地摆在方芳面前。
　　黑暗的楼道里，手机的屏幕是唯一的亮光，方芳一眼就被照片里的人吸引住了。那是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白色衬衣，清爽的黑发，对着镜头展颜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
　　方芳瞬间被惊艳得彻底。
　　桑青看着方芳的脸，忍不住笑了，像是炫耀又像是叹息道：“我男朋友，怎么样？很帅吧？”
　　方芳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桑青收回手机，黑暗里，方芳听到她得意地笑了笑。
　　然后就转身回了房。

　　桑青不知道的是，方芳可见过太多次沈隽了。

　　沈隽是隔壁京市理工大学的校草，已经毕业了2年，还依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且他最近刚好在参加一个很不知名的选秀，刚好是所有参与人员里，方芳最喜欢的那个。
　　那一天，方芳觉得自己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
　　方芳叹了口气：“以前沈隽的风评还是很好的，但我后来看他采访，说是曾经有一个快订婚的女朋友，后来他出道，她出国。听描述，跟桑青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我这才发现，原来看人真的不能看脸，像他，素人时期就脚踩两条船，还装成一个盛世白莲花，也真是恶心。”

　　问话的女警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也暗暗捂住自己碎成八瓣的少女心。

　　*
　　方芳配合调查的当天下午，DNA检测报告出来了。

　　甘景怡推开办公室大门，将材料递给宁悬。
　　“DNA比对一致。发现的两个颅骨确认尸823案的另外2名受害人。”

　　宁悬正在做实验，闻言从一堆玻璃器皿中抬起头来，接手了甘景怡的资料。
　　过了会，宁悬放下材料，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桑青的血迹在二楼被发现的？”

　　一旁的甘景怡点点头，道：“对，就在二楼发现颅骨的房间，衣柜旁地面上的发现了滴落状血迹与杂志上发现的桑青DNA比对一致。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宁悬没有说话，他修长的手指在材料上敲击着，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甘景怡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现场勘测结束，我和老宋在回来的路上，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开个案情讨论会。”电话那端曹禺的声音听起来难掩激动。

　　宁悬挑眉：“有发现？”

　　“会上再说，我有预感，我们离823案的真相，迈进了一大步。”
　　*
　　下午7点整。
　　专案组办公室。

　　823案情分析报告会。

　　甘景怡站在讲台上，顶着领导的目光，将823案的最新进展逐一报告，白皙的肌肤因为紧张而泛起红晕。

　　“一楼地毯上的血迹和二楼的女性颅骨比对一致，基本确认是女性受害者是别墅的住家保姆，李美云。以防万一，我们找当地民警寄来了从她老家的牙刷胎毛还有她儿子的血液样本，明天能到。”

　　“这个李美云今年38岁，四川籍，半年前来的云源，一直在原斌家做保姆。通过周边调查，据说是7月底的时候原斌要去度假，给李美云放假让她回家，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她。”

　　“男性死者的颅骨则属于别墅的原主人，原斌。但在凶案现场，我们没有找到他的血迹和可能受害的地方，而是在别墅后门处的地面上发现了他的血迹和脑组织碎片，也不排除原斌在其他地方遇害，然后被拖拽回别墅的可能。”
　　说完，甘景怡有点忐忑地看着坐在C位的曹禺。
　　曹禺神情冷肃，见她忐忑地结束，便冲她笑笑：“不错，坐吧。”

　　甘景怡强忍住上扬的嘴角，坐回自己师父的旁边。

　　曹禺看向宁悬：“宁悬，你怎么看？”

　　宁悬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李美云和原斌的颅骨处都有很明显的穿刺伤，而且遇害时间非常接近，按照推算，凶器都是一个直径超过3cm的圆柱形尖状物，从血迹喷溅的形状来看，原斌的死亡地点应该就在后门附近。”

　　很好。
　　确认了这一点，曹禺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他继续追问：
　　“现在能确认凶器吗？”

　　宁悬摇头：“头颅内部组织腐烂程度过高，复原凶器形状很困难。不过凶手的手法非常特别，两个受害者，李美云是被凶器击穿颅骨翼点，也就是太阳穴的位置；而原斌，却是从后脑的部位击穿头部，伤口边缘清晰，受害者没有挣扎的时间就失去了意识，很可能是被一击致命。”

　　宁悬借着曹禺做了一下演示，头部是人类最重要的器官，太阳穴又刚好在眼睛附近，想要干脆利落地将凶器刺入这个部位难度不低。

　　宁悬思索了片刻：“凶器应该是有很强大的瞬间爆发力的圆柱形金属状物体，长度在35cm-50cm间，半径在25-28mm之间。”

　　曹禺搓了搓指尖的烟灰，若有所思问：
　　“你是说，凶器类似□□或者弩箭一类？”

　　“没看到实物，我只能做这样的描述。”
　　宁悬道。

　　曹禺道:“市面上能买到的□□或弩箭一般有射程限制，而且体型庞大醒目。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排除凶手和两名被害者熟悉的可能。小阳，汇报一下现场情况。”

　　祁小阳站起身汇报：“别墅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我们调了唐德度假村的别墅安保图，不过为了保护隐私，度假村只在大门处上设置了监控，网警查过，监控只拍到了8月18日当天上午9点半原斌名下的车辆从外面回家，车窗都安装了防偷窥膜，车里的情况我们看不出，不过在经过保安亭的时候，原斌拉下了窗，保安亭的监控有拍到原斌本人的脸，从表情来看，他不像是被人胁迫。”

　　祁小阳放出短暂的监控视频：
　　只见一台黑色奥迪险之又险地停在保安亭前，车窗摇下，露出原斌那张写满高傲的脸，他像是不满保安拦下自己的车，对着保安指指点点一番后，一脚油门冲进了度假村。

　　祁小阳补充说：“原斌对自己的安保也算比较重视了，他自己的别墅周围都红外线报警器，在断电的情况下也能持续工作72小时，一旦有人想要闯入别墅，就会立刻触发。别墅内部也安装了不下10处报警器，客厅楼道主卧都有，保姆床头就安装了一个，一般情况下，受害者都是有机会触发报警器的。”

　　“所以，如果凶手不认识三名受害者，他没有机会在不触发这些报警器的情况下进入这栋别墅。甚至，他还可以带着凶器进入这间别墅，他和原斌的关系一定非常亲密，最起码，凶手对唐德别墅应该非常熟悉，否则不可能绕过大门的摄像监控，而不被发现。”

　　旁听的甘景怡举起手：“如果是这样，那凶手和原斌会不会更熟悉一些？”

　　曹禺鼓励地看着甘景怡：“为什么这么想？”

　　甘景怡想了想，道：“如果别墅的主人和保姆都在的话，一般情况下，来的如果是个陌生人，或者是普通的客人，开门的应该都是保姆才对。可现场情况下来看，原斌和桑青都在一楼遇害，保姆却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遇害，这部奇怪么？
　　所以，凶手起码是原斌熟悉，或者信任的人，因为知道是他来了，才不会让二楼的保姆开门，而是自己亲自开门让他进来，不是吗？”

　　曹禺不置可否，他转向祁小阳：”原斌和李美云的人际关系排查得怎么样？有和谁结怨吗？”

　　祁小阳摇摇头：“李美云是原斌在17栋的住家保姆，网警查了她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她平时就喜欢在网上聊天室打打斗地主，每天除了出门买菜和扫卫生，生活圈子相当简单，花在斗地主的时间上都接近9个小时，几乎没有时间和别人产生口角，更别提要杀人的仇恨了。”
　　“不过，原斌这边就比较复杂了。他现在同芙集团任营销总监，是同芙集团创始人李珍珠的外甥，据传，也是同芙集团最可能的接班人。据他的公司同事反应，平时作风嚣张行为跋扈，得罪了很多人。”
　　祁小阳有点无奈：“同芙集团的公司总部在上海，具体情形还需要请那边的同事帮忙调查。根据目前反馈，平时和原斌有利益冲突最大的，是一个叫做李可顺的。”

　　他调出一份资料。

　　李可顺，男，45岁，兴华集团投资与风险部总经理，据传闻，李可顺主持今年兴华集团在市场上的同芙股份收购案，原斌是最大的阻碍，他作为创始人外的第一大股东，迟迟不肯转让股份，且两人私下就有旧怨，多次闹得极不愉快。

　　“如果原斌身故，兴华集团收购同芙集团就没有阻力了。目前看来，原斌死亡，他是最大受益人。”

　　“李可顺当天的行踪呢？”

　　“根据出入境记录，李可顺8月13日就出发去了香港，直到20日上午才回来，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又有警员提出：“会不会是李可顺买##凶￥杀*人？唐德别墅的现场做得太干净了，我们几乎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监控被毁，尸体严重损毁，这么熟练又有强烈的反侦察意识的凶手，应该不会是普通人吧。”

　　“应该不会，”祁小阳皱眉：“如果凶手是李可顺雇的，那季媛为什么会遇害？”
　　警员反驳：“之前的那起道路遗尸案和823案的真凶是不是同一人还不一定呢。”

　　曹禺叫停了两人的争论，道：“国道碎尸案还没有并入823案调查，小吴说得没错，没有证据证明这两起有关，就不要先入为主，这很容易将我们带入思维盲区。”

　　现场顿时安静了。
　　宋非就在这时举起了右手：“各位啊，我提出个疑点。”

　　“我们在放置颅骨的衣柜旁，找到了桑青的滴落状的血迹。这本身其实很不正常。
　　因为别墅的二楼被彻底清理了一遍，浴室和地下管道里都没有找到桑青的生物痕迹，这就延伸出一个问题。别墅的清理和桑青的遇害，究竟哪个是先发生的？”
　　“还是说，现场经过了人为的布置和处理，留下了误导的证据呢？”

　　曹禺思索着，说：“我们先根据现场的情况还原，再把不合理的情况单独做梳理吧。”

　　祁小阳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如果是这样，那案发当天，应该是凶手进入别墅，在一楼杀害了桑青和原斌，然后保姆发现案发，发现案发，逃入房间，想要按警报器，但是被凶手追上杀害在二楼。凶手整理好二楼，然后下去处理一楼的现场，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整理到一半就离开了。过了一段时间，凶手回来放了颅骨。”

　　刚说完，就有警员提出疑问：“二楼的保姆房门锁也没有破坏痕迹啊，如果她是想要逃命的话，怎么着也得先反锁房门吧？”

　　警员话语刚落，会议室便响起一阵低沉的讨论声。
　　甘景怡犹豫着再次举起手：“在现场的时候，宁科长说过，2楼发生的命案应该在1楼之前。”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宁悬身上。

　　于是宁悬讲述清楚自己对于案发现场凶案顺序的推测。

　　“如果是这样，逻辑是会更通畅一些。”
　　警员点头。
　　“凶手先进入了2楼保姆房间，杀害了保姆，然后在整理房间的过程中发现楼下的桑青回来了，桑青住二楼的话，她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会经过二楼，凶手追着桑青，在跑到1楼的时候杀了她。”
　　所以，二楼才会出现桑青的血迹。
　　而凶手在楼上清理了很久的现场，结果还没来得及离开，就遇到了从后门进来的原斌，并在这里杀了他。
　　这样的推论是最符合现场的情况的。
　　只是，这样一来——

　　“凶手应该是和保姆的关系更为密切才是。”

　　对于同样的现场，警方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和分析。
　　这太奇怪了。

　　宁悬的目光游移在现场照片中，沉默不语。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飞快的闪过——
　　打包的尸体，藏在鸡喙的女人红唇，江里打捞出的手骨，路边飞舞的红裙……
　　等等！

　　宁悬眼底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影：
　　“如果没有季媛的那本杂志，我们会怎样来看这个现场？”

　　曹禺立刻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沉声道：“如果不是发现了季媛的那本杂志，通过原斌的失踪案，或者通过李美云上报失踪，我们可能很难发现823案中还多出来了桑青这个受害者。”
　　诚然，保姆房中有出现桑青的血迹，但只是非常小的一点点血迹，别墅的墙面上也只有微量的飞溅的血液，如果单纯从别墅现场来看，警方很容易被误导——
　　原斌在2楼保姆房被杀，保姆在一楼被杀。
　　没人能发现现场有第三名受害者。

　　“3名823案的受害者都被剔除了骨头，这其实是很好的处理尸体的方法，可凶手再次返回现场，把原斌和李美云的头骨放好，又把处理好的尸体打包一起丢掉，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曹禺没有卖关子，反而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
　　“如果不是季媛的杂志引导我们来到唐德别墅，如果823案是因为唐德别墅的尸体被发现，我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发现桑青也是在这里遇害？”

　　祁小阳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说，凶手其实根本不怕我们会找到原斌和李美云的尸体，只是我们如果顺着这条线索去找，根本找不到他，凶手从一开始的真正目的，是桑青？”

　　曹禺道：“不仅如此，2楼的主卧当中，所有的家具都被清走了，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连下水道都被清理得极其干净，这样做的目的，应该是想要清理掉桑青曾经在这栋别墅居住的痕迹。而凶手能够做到这件事，他本人和原斌，一定非常熟悉。”
　　曹禺站起身：“我们在调查走访过程中得知，原斌所属的同芙集团在三个月前签下了最新的品牌代言人，据说是原斌极力向集团总推荐的。”

　　众位警员互相对视一眼，马上明白了这个代言人是谁。
　　曹禺也没卖关子：“没错，原斌推荐的这位代言人，就是沈隽。”
　　他看向祁小阳：“好好排查原斌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原斌和桑青的关系存在交集的地方。”
　　祁小阳忙不迭地点头。

　　就在这时。
　　宁悬最终开口了。
　　“从现场的行为逻辑上看，我认为，不排除凶手多人做案的可能。”

　　“尸体块中的手骨经过高温炖煮，无法鉴定DNA，可是那片下唇，却被很好地隐藏在鸡喙里，如果说手骨是意外放入的装尸袋，下唇和鸡头摆放的位置，意外的可能性很低。”

　　“别墅的凶手竭力抹掉所有的痕迹，可抛尸的人，却努力在引起警方的注意。”

　　这样一来，案件中种种矛盾的地方就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一个费尽力气湮灭证据的凶手，会在专案组来到云源后，还公然在国道旁抛尸；为什么凶手在费尽力气毁尸后，还会将尸体打包扔掉。

　　曹禺同意这个想法，于是道：“桑青是这起案件的第一位受害者，接下来我们的排查工作以桑青为重点，排查三名受害者的交集点，每天上午11点和下午4点同步信息。”

　　“是！”
　　“散会！”
　　人群朝办公室出口涌去。
　　宁悬却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你怀疑沈隽？”

　　虽然曹禺的指令是针对桑青的社会关系，但宁悬清楚他的潜台词。

　　曹禺并不否认自己的推测，只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更何况，在桑青的社会关系中，沈隽最可疑。”

　　桑青是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龙套演员，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个社会中的隐形人，谁，会带给她这样的杀机？谁能自由进出原斌的别墅？

　　种种线索，全部指向一个嫌疑人——
　　桑青的秘密男友，沈隽。

　　当然，以上的这一切都是曹禺的推测，警方尚需要证据的支撑。

　　不论这曹禺的推论是否正确，从这一刻起，沈隽这个名字，再也不是电视机中那个遥远的明星艺人，而是公安干警桌面上，将众多失踪案、刑事案件联系起来的第一关系人。

　　而通过沈隽，之前许多曾经被忽略蛛丝马迹也逐渐被一一联系了起来，像是遗失已久的拼图一角，终于被找了出来，在众人眼中展现出了这起残忍案件的大致轮廓。

　　第二名失踪人员的信息被重点标注出来。

　　这名失踪人员名叫余丽，28岁，云源的特约演员，疑似失踪时间是去年年初，在结束沈隽同一剧组的工作后，再也没有回复过工作群的消息，直到清明期间她的父母始终无法联系到她，才发现她已经失踪多日。

　　网警在余丽租住公寓附近的道路监控里，找到了一辆可疑车辆在余丽失踪前后在余丽公寓附近徘徊。
　　白色宝马。
　　车牌号京ASJ099。
　　登记在沈隽名下。
　　和湖底打捞上来的那台白色宝马细节比对完全一致。
　　专案组复原的该辆车的行经轨迹，很快，他们发现……
　　云源市超过400件失踪案中，有半数人员的居住地点，附近的监控都拍到了这辆车。
　　她们之中，有的是云源的注册演员，有的是探班的粉丝，还有一些来影视城观光的游客。
　　年龄在17岁-38岁之间，全部都是女性，生活圈和职业圈几乎都没有交集，唯一可以在他们的社交媒体账户上找到的相似点在于——
　　他们都是沈隽的粉丝。

　　再加上季媛和桑青，可以确定和沈隽有关又在近期失踪的人，有整整27人。
　　清理完档案资料的时候，已近清晨。
　　专案组的众人伏在办公桌上，宁悬抬手关了灯。
　　在办公室的三面玻璃墙上，贴满了失踪人员的照片。宁悬站在照片墙前，在并不清晰的光线中环视着照片上一张张生动的面容。
　　黑暗中的人们仿佛在这一刻，沉默地站在这间狭小的房间中。
　　人群无声地投来视线，注视着宁悬，隔着众多的人群，宁悬恍惚看到一个男人，他站在人群后，身材高大，水墨画般清隽的面容上，仿佛投下了沉重邪恶的阴影。

　　宁悬被这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不可抑制地感到胆寒。
　　这么多的失踪人员，真的都和沈隽有关吗？
　　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