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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害 ...

  •   次日,清晨,5点半。

      南方的天空刚蒙蒙亮,淡紫色的天幕下,黑色高大的人造古秦城无声伫立,城外大片的芦苇丛中有薄纱似的雾气缠绕着,偶尔有稀疏的几声水鸟鸣叫,连远处河流的水声都听不清楚。
      熬过大夜的剧组才刚刚收工,扛着器材的场工迈着迟滞的步子,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耷拉着脑袋朝大巴上走。
      明年就辞职,再也不跟组了。
      场工目光呆滞,空白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好不容易走到剧组的大巴旁,大巴里各色古怪的气味浑然一体,烟味、屁味、早餐包子经过胃液消化,又从喉管冒出来的味道,以及其他等等。
      “人坐满了,等下一班。”
      开车的师傅哑着嗓子,双眼充血,也是累得够呛。
      场工站在大巴上朝里望了望,却见一大片睡得东倒西歪,少数几个清醒的,也睁着一双眼看窗、看手机,就是不看他。
      场工将背包朝车厢过道一扔,一屁股坐上去:“我就这么着吧!”
      “下去下去下去!”司机不耐烦道:“满载不能坐!等下一班!”
      场工被轰下车,拎着灰扑扑的背包站在街道上,被漫天扬起的尾气和烟尘呛了一鼻子。
      场工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对着那大巴扬长而去的背影破口大骂。
      骂过几句,他便累了,熬了整夜,肝火旺,但脾性也去得快,于是停了嘴,愤愤不平地待在路边,踩着地面爬过的甲壳虫狠狠地捻了几个来回。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慢悠悠地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露出一张平实的面容。

      “刘哥?”

      场工一打眼,确认这是个自己一个组的姑娘,属于面熟人不熟的类型。于是含混着打了声招呼。
      “去山里?”姑娘问。
      场工耷拉着脑袋:“下午3点开拍,去布置。”
      “昨晚通宵,你确定没问题吗?”
      场工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嗓子眼和清晨的凉气亲密接触了一会,再开口,说话的嗓音才算清晰了三分。
      “没事,早点过去赶完工还能睡几小时。你呢?去哪?”
      姑娘哦了一声:“我去B组接老板,1小时后下戏。”
      她似乎思索了一下,说:“B组现在在云湖附近,和凤凰山距离2公里左右,要不我顺路把您送到路口?”
      场工眼前一亮:“那感情好啊!”
      *
      崎岖的山道。
      晨雾在火辣辣的日头下快速散尽,场工跳下车,只觉一阵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伴随着隐隐的恶臭,教他忍不住捂住口鼻,纵目远眺,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随风起伏的芦苇丛。
      正是夏末,芦苇生机渐褪,显出一片由浅到深的惨色。
      “看着环境还可以,怎么这么臭!”
      场工抹了把额汗,捂紧了鼻子赶快往山区赶。
      林间树木参天,凉风吹拂,木叶簌簌,场工爬到半山腰,只觉得精神一震,放下背包,打算在这少人经过的山道上喘口气。
      他脱掉湿透的T恤,团成团,揉揉脸,光着膀子在山风里纳凉,总算舒坦了。
      林风清凉,带着草木的清香,总算驱散了他闻见的那股子恶臭。
      他把自己汗臭的T恤挂在树枝上,让风吹吹干。

      山脚的芦苇丛里,飞出几只黑色的影子,伴随着几声不详的叫声,将他的视线牵引了过去。

      一条红色连衣裙。

      只见那件长裙被挂在一根高高的芦苇上,像是一个极高极瘦的姑娘在风里舞蹈,长裙红艳似血,在一片惨绿的芦苇荡里染出一片涟漪。

      他咂咂嘴,倒是意外的生出点灵感。心下一动,掏出随身的手机,拉近镜头拍下了这一幕。

      随着镜头拉近,一双纤长笔直的双腿,展露在镜头下。

      哇哦!
      场工瞪大眼睛,这是哪个姑娘,这么豪放?
      场工心里啧啧出声,对着山脚的那一处不断放大、放大——
      顺着芦苇起伏的方向,逐渐展露出……
      细腻的肌肤,蔻红的指甲,引人遐想的弧度,一点点往上看去,便是——

      场工的瞳孔顿缩,一下瘫倒在地,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鬼啊!!!!!!”

      *
      半小时后。

      山脚处围上了几层警戒线。
      几个出现场的警员对着那芦苇丛里的尸体,忍不住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又是碎尸案?”
      “这么凑巧啊……”
      “对啊!之前专案组来咱们这边,调了十几号人过去,跟着一起没日没夜地在那查失踪人口档案,我估计咱们队也要步他们后尘了。”
      ……
      几个警员的身后,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凶案现场。

      在大片倒伏的芦苇中,在那条鲜艳的红裙下,摆着两条笔直的,纤细的长腿。
      大腿被人齐根斩断,创口上的血管、骨骼都清晰可见。腿上光洁无暇,没有可以助于核实身份的纹身、胎记,趾上涂着蔻红的指甲油,映得这肌肤愈显青白。

      “怎么回事?”
      云源市的路法医到现场后不到30分钟,就发现浩浩荡荡来了第二队人马。
      一照面,居然还是老熟人。

      “曹队,您到云源来查的是823案,这起案子不归你们管吧?”
      路法医表情难看,他对曹禺没什么意见,主要和宁悬有些旧日纠葛,因此语气不太好。

      曹禺叼着根没点的烟嬉皮笑脸:“老路啊,你们云源的案子呢,我们专案组肯定不会插手,这不是勘探823案的抛尸地,顺路经过么。”

      顺路?
      路法医冷笑:“这么巧?”

      “可不么!你说,怎么就这么巧,823案的抛尸地,离这不到3公里呢!这不就是缘分么!咱们刚好一路来一路走,我们呢,也能顺便和老路你们学点经验。”

      路法医躲开曹禺的胳膊,“少来!论专业,我哪里比得上您曹队底下的宁科长宁大法医。”
      路法医挑眉扫了眼一旁的宁悬:“你们是听说了这起碎尸案,觉得离823案抛尸地近,所以才特地过来看情况的吧?宁科长看看,能不能看出个究竟?”

      宁悬看了眼地面上的尸块:“腿部关节僵直,表面没有明显伤痕,腿部从胫骨处截断,截面平整,从地面出血量看,大概率是死后分尸,再抛尸到这里。大腿外侧有静脉曲张痕迹,不是有过妊娠经验,就是工作性质为长时间站立或静坐。”
      路法医冷哼:“就这?”

      宁悬按了按尸体皮肤,继续道:“按腿骨和身高的比例算,死者身高在158cm-164cm之间。尸体已经完全僵化,尸体表面没有出现腐败血管网,指压后褪色,按现在的温度算,死亡时间应该在3-9小时之间。”
      路法医表示不认同:“受害者被分尸后大量失血,我不觉得血管网会出现这么快,你现在就定义死亡时间,不觉得太武断了吗?”
      宁悬顿了顿,看向那条褪色的红色连衣裙,裙摆在风中飘荡,领口处别着的黑红色飘带在阳光下闪着柔亮的光泽。
      “因为——”
      “昨天直到下午6点,她还活着。”

      什么?

      所有讶异的目光集中在宁悬身上。
      曹禺脸色一肃:“你知道死者是谁?”

      *
      小潘被带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曹、曹队,刘队,怎么了?”
      小潘见面前的曹禺肃着一张脸,脚脖子都忍不住打抖。
      曹禺平日再和善不过,与手下刑警、辅警都能打成一团,鲜少见他这般严厉庄重的模样,而且旁边还请了云源的刑警队长刘辉,这幅三堂会审的架势,让他忍不住反思最近自己有没有犯过事。

      过了近10分钟,眼见着小潘在两位队长的眼皮子行冷汗涔涔,刘辉才施施然开口:
      “昨天晚上外出,去哪了?”

      “啊,昨天我有一个朋友特地来看我,我就那个啥,请她吃了个饭,然后把她给送回去了。”
      小潘脸色一阵红白交加:“我!我真的马上就回来了,前后都没超过3个小时!我请了假了!”

      曹禺与刘辉对视一眼。
      刘辉继续问:“什么朋友,怎么认识的?”

      “啊?”

      曹禺喝道:“刘队长问话,老实说!”

      小潘一抖,快哭了:“老家亲戚给介绍的相亲对象,我也没太看得上,微信都没加,就是偶尔短信聊一下……”
      “没看上还把人姑娘带到警局来?”
      “那是因为昨天她突然发消息给我,说是在警局门口等我,我看到的时候都过了两个多小时了,总不好直接让她这么走吧,所以,就带进来喝口水什么的……”
      小潘打量一下两位队长的神色:“怎么?是她出什么事啦?”
      曹禺没搭理他。
      刘队长将轻飘飘地丢给他一个物证袋:“这个,见过吗?”
      物证袋里是一条黑底红边的发带,被人胡乱打了结,又粘了些黑色的泥,显得又脏又旧。
      小潘打量了半晌,老实摇头。
      “没见过。”
      曹禺打开手机,里面正是昨日警局门口的监控照。
      照片上的小潘正在帮女孩打开车门,而女孩那头乌黑的长发上绑着的,正是那条黑底红边的发带!
      小潘脸色一僵。
      曹禺紧紧盯着小潘的双眼:“说吧,昨天下午到晚上都干什么去了?那个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小潘立刻明白过来:“那……那个碎尸,是她?!”
      小潘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曹队!真不是我!我昨天就是送她到了目的地,马上就回来了。”
      “去哪了?”
      “凤凰山景区,她住那里的酒店。”
      “10公里的路,你开了俩小时?!”
      “我,我……”
      “老实讲!”
      “我就是回来的时候,我想着这几天在局里熬了几个通宵,没正经洗过澡,所以路过酒店的时候就去开了个钟点房,捯饬了一下,眯了一下。”
      小潘脸色苍白地辩解:“就是咱们局门口的那个如家酒店里,可以去查监控的!”
      小潘求助地看向曹禺:“曹队,发带这种东西,肯定不只有一个吧,没有DNA鉴定,怎么就确定她是季媛呢?”

      宁悬在一旁翻来覆去地看着物证,闻言道:“这可不是根普通的发带,混纺黑色桑蚕丝,虽然染血后氧化变黑,但还可以看出背面用金银线YUAN的名字定制,应该是牌子货,而且是订制品,通过品牌方去查一查,受害者身份应该很快能确认。”
      甘景怡凑上去看了眼:“这个是DIOR家的最新款丝巾,上个月10号刚发布的,国内的仿品没这么快。”
      一旁的祁小阳诧异道:“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么?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甘景怡叹了口气:“上次我家沈隽出席DIOR晚宴,戴的领带就是这一款的啊!同一系列的情侣款,而且是限量版的!我当时就想买,可惜要我大半个月工资,我还要攒钱买房呢,怎么都没狠下心来买一条。”
      “这么贵啊?”祁小阳皱着脸,但他看了眼甘景怡,什么也没说。
      他们看向脸色苍白的小潘,心里都替他难过。
      “也就是说——”
      受害者,真的是季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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