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外乡人01（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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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烧到尽头，盘踞在鸦青山的秋老虎开始发威。房间虽然没有开空调，但陆扬的衬衫还是扣得一丝不苟，眼镜和皮肤之间也没有任何黏着感。
他坐在画架前，视线掠过对面墙上的挂表，确认现在的时间是下午5点30分，在画布上画完最后一笔，将散乱的工具整理好，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前，拿起一个木盒。
木盒没有什么特别的造型或花纹，但做工考究，古朴精致，里面码放着像是名片一样厚厚的一摞卡片。陆扬从中抽出一张，卡片上写的是牛心派的食谱，字迹清隽工整，像印刷上去的一样。
他扫了一眼食谱的内容，去厨房准备好牛肉、酥皮、洋葱和各种需要用到的配料，接下来还差这道菜的主角——牛心。
陆扬离开正屋去了花园，戴上园艺手套，拿着小花铲，将园子里刚刚开放、也是唯一一株黄刺玫挖出，连带着也挖出很大一块土块。
他将土块小心处理干净，黄刺玫暴露在外的根须丝丝缕缕，包覆缠绕着一颗紫褐色的心脏形器官。他一手提着花茎，一手托着这颗脏器，离开花园准备回去继续做晚餐。刚走到庭院里，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大门口闪过。
陆扬把手里的食材放在鹅卵石堆砌的花坛里，站在浓郁的树荫中不动声色地观察。在门外徘徊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时不时探头往门里瞧上几眼，年轻的脸上透出几分犹豫。
当少年第三次作势敲门，又把手收回去，陆扬开口问道：“有事吗？”
少年吓了一跳，瘦高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直，不怎么流畅地打招呼：“你……您好。”
“我见过你。我搬进来的那天，你来帮过忙。”陆扬款款走过去，说，“上次太匆忙，没有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少年说：“我叫沈铎。”
“陆扬。”陆扬摘掉园艺手套，对少年伸出右手。
沈铎怔了一下，把汗津津的手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这才慢吞吞地伸出去，握住陆扬的手。
离得近了，沈铎发现这个男人皮肤细腻且白，没有一滴汗水，仿佛不曾暴露在烈日下一分一秒，也没有被苦夏的闷热骚扰。他身上有一种植物天然的清香，衣着熨帖考究得近乎苛刻，根本找不到刚刚在做园艺活的痕迹。
沈铎收回手，不自在地揪了揪衣角，想把沾在白T恤上的一块油渍藏起来。可那块油渍就和他的个头一样，很难隐藏。
陆扬推了推眼镜，将这个大男孩的窘迫收在眼底：“你找我有事？”
“嗯，镇上的谢神祭筹备会从今晚开始，”沈铎抓了抓头发，眼神飘忽不定道，“您之前提过要采风什么的，梅姨叫我来通知您过去。”
“谢谢你特意来通知我。”陆扬客气地说，“你要进来喝杯花茶吗？”
沈铎急忙摆手：“不了，我就是过来跟您说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不等陆扬再说什么，迈着两条大长腿跑了，好像真有什么急事。陆扬注视他的背影看了一阵，返回屋子继续去准备晚饭。
沈铎跑出一段距离，放慢脚步擦了擦脸颊上的汗。城区外的一块水田边，李因正坐在一截矮墙上抽烟，许瞬站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怎么这么磨蹭。”见沈铎来了，李因不耐烦地发牢骚，“事情办妥了吗？”
“嗯，都跟他说了。”沈铎回答，“等一下他应该就会出门。”
李因他们家虽然是镇上最有钱的，但他有个怪癖，喜欢趁别人不在家的时候“登门拜访”，再干点不问自取的勾当，把偷来的东西当收藏品。镇上搬来了新人，他当然要去拜访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递过去熟练地一抖，弹出半截：“来一支。”
这是他们镇独有的手卷烟，劲儿很大。沈铎摸了摸鼻子：“我没抽过……”
李因没有收回手，挑眉道：“那这支就是你的初体验。”
沈铎迟疑了一下，抽出那根烟塞进嘴里，凑到李因点着的打火机前把火苗吸进烟里。
他咽下人生第一口烟，顿时被呛得咳了几声，不免有些窘迫，还有点晕，像喝酒喝猛了是的。他不想再抽第二口，装模作样地夹在手上，转移话题道：“要不这事，还是算了吧。”
他想起陆扬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圆润饱满的指甲整齐干净。这还是第一次有成年人主动和自己握手。
李因白了他一眼，讽刺地说：“你是不敢啊，还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别假惺惺的行吗，还当你外公是派出所所长呢？”
听前半句的时候，沈铎还赔着笑脸，听完后半句，他脸上虚情假意的笑容渐渐消失，手背上崩起几条青筋，像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
真要打架，这里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沈铎的对手。但李因笑得十分挑衅，笃定沈铎不敢把他怎么样。
“哟，新鞋啊！挺帅。”一旁的许瞬突然开口，站起来围着沈铎绕了一圈，有意无意在他背上拍了拍，“我下午去过山神庙，鞋底沾的都是‘圣土’，帮你开开光。”
说着抬脚踩在他的新鞋上，不轻不重地蹭了蹭。
李因噗地一声乐了：“白鞋就得脏着穿才带劲儿。”
这双鞋是攒了大半年的钱才买的。沈铎低头盯着鞋面上的黑印子看了几秒，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阳光的笑容：“可不是吗。”
李因哼笑一声，看天色黑了，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说：“走吧。”
沈铎把烧了大半的烟丢在地上，踩上去用力碾进土里，随后跟着那两人回到陆扬的宅子前。里面没有亮着灯，大门也锁了，看来他已经出门了。
三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轻松翻过院墙，沈铎从墙头跃下，双脚刚一落地，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和陆扬身上的气味很像。
另外两人已经穿过庭院进了大屋，沈铎磨磨蹭蹭地走在后面，不经意间瞄到旁边的植物墙，墙上开了个门洞，悬挂在上方的灯让门洞后面的园子露出一抹神秘的轮廓。
沈铎走过去站在门口往里瞧，看到工具房前收拾整齐的园艺工具，旁边还有个烧制陶器的窑，里面种了一片他没见过的植物，开着一簇簇他不认识的花。
那些花的形状有些像山上那口钟，一个个悬垂在枝头上，花瓣是不饱和的红，非但不鲜艳，还带着一抹灰烬的色调，仿佛在盛放中就开始枯萎，触目皆是腐烂的艳丽。
那种香气似乎就是这种花散发出来的。沈铎忍不住又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差点摔倒。好在他反应快，及时收住脚步往后退开。
他拿着手机往脚下照去，地上有个长方形的坑，边缘齐齐整整，痕迹很新，长度深浅足够容纳他这个身高的成年人。
沈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即发现这个坑旁边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坑。三个坑并排挨在一起，好像是为三个哪怕死也不愿分开的好基友，准备的坟墓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外乡人01（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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