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窥视者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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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铎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可能是最近，也可能是更久之前，只不过后知后觉。
他的潜意识里总有一种需求，想要让人关注自己的需求。可一旦身处人群之中，又会感到手足无措的彷徨。想到即使被人山人海淹没，也有一道视线紧紧追随自己的身影，他矛盾的内心才能得到安抚。
那道注视着他的视线一直让他感到很遥远，他在感到不安的同时，心里又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但现在，记录在他脑海里的视线，很近很真实，甚至有了具象化的形象。
他闭上眼睛，黑暗中潜藏的轮廓隐隐浮现，他听到自己说“原来你的眼睛这么漂亮”，却无法使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
沈铎绞尽脑汁回忆了很长时间，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最后只好放弃，抱着面吃了个饱。
刷完碗后，他将厨余垃圾收拾好拿去扔掉，打开垃圾桶时，无意中看到里面有个奇怪的东西。
是一个饭团。
他深知自己就算喝得再醉，也不能捏个饭团出来。要么是那个送他回来的人买的，要么是那个送他回来的人做的。但厨房收拾得很干净，他无法找到蛛丝马迹。
次日去了公司，依然没有人能说清沈铎是什么时候离开，被谁带走的。
沈铎懒得继续问了，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今天陆扬没有来上班，这似乎是他入职以来，第一次请假。
虽然其他记忆都被酒精抹除，但沈铎还记得在酒店洗手间里，自己犯蠢的情形，还有陆扬说过的话。
可爱。像金毛那种犬类一样。
沈铎摸了摸耳朵，小声嘀咕：“说谁是狗子呢……诶？”
不经意间的一瞥，让他惊讶地发现，之前失踪的古铜色咖啡杯，竟然凭空出现了。它就待在文件架旁边的角落里，好像从没有走失过。
沈铎觉得真是见鬼了，他拿起咖啡杯里里外外检查，杯子很干净，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用的样子。但底部磨掉的一小块痕迹，让他确认这的确是自己那只杯子。
果然，什么东西急着用的时候，总也找不到；不放在心上的时候，它又自己跑出来。沈铎无语，拿起杯子去茶水间倒咖啡。
他握住把手，熟悉的触感让他感到安心。在含住金属杯子边缘，轻抿了一口咖啡时，沈铎忽然像是被烫到一样停住了动作。
他迷茫而怔忡地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缓慢划动。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一种不同于自己手指带来的感触，在他敏感柔软的嘴唇上蔓延开来。
他的大脑无法想起的事情，身体却记得。克制不住的心跳，逐渐升高的体温，膨胀饱和的器官，收缩紧绷的肌肉。
沈铎的神经纠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他急于解开这种感觉的源头，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苦苦思索了一天后，他在快下班的时候犹犹豫豫地给陆扬发了条微信：【是你吗】。
直到第二天，他的微信也没有得到回复，而陆扬本人也没有出现在公司。年前有些人请了年假，但他去问过了，陆扬并没有请假，电话也没人接。
沈铎有些担心，可他不知道陆扬的住址，其他人也不知道。陆扬工作十分认真，但很少和同事有交流。他似乎有意和人保持距离，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了解他的事。
到现在沈铎才意识到，除了他们在同一所大学念过书外，他对陆扬一无所知。
又过了一天，陆扬还是没来上班。沈铎坐立难安，忍不住想要报警，结果负责贺常那件案子的李警官打来了电话。
在听过李警官的陈述后，沈铎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问：“确定是，陆扬吗？”
他看向窗边的工位，干净，整齐，一丝不苟，没有个性。他忽然想不起，每天坐在那里的人是什么样子了。
几小时后，沈铎终于见到了陆扬。
在停尸间里。
那张丝毫不张扬的脸上，两个黑漆漆的洞宛如深渊。他脸上、身上左右·倾斜的伤口，交织成一个个菱形，只是这一次，那些伤口并不笔直，好像执刀的手一直在抖。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回到警局后，李警官开始给沈铎做笔录。
沈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同事。”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也是校友。”
李警官：“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沈铎闭上眼睛，等一阵尖锐的耳鸣过后，说：“我记得是在年会上，我们在洗手间遇到，说了几句话。”
李警官：“之后再没有见过吗？”
沈铎沉默不语。他想到那个饭团。
他最后一次见到陆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从酒店洗手间里那个对他说“但是可爱”的陆扬，到他在停尸间看到的陆扬之间，他还见过别的陆扬吗？
李警官从档案夹里取出一叠放大的照片排列在桌面上：“这个人已经监视你很多年了。”
那些照片里都是沈铎，有大学时期的，也有工作以后的。沈铎脑子里嗡地一声，两手失控地颤抖起来。
——也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那么一双注视着你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眼睛。
李警官：“过去他在杀死目标前，通常会对目标的生活进行一段时间的监控。但是近几年来，除了你，他没有别的监视对象。”
——可我知道自己视线的尽头，只有黑暗。
李警官：“你是唯一一个和他在生活中有交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他监控之后还活下来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视太阳。
沈铎离开警局的时候，在迎面扑来的北风中打了个寒颤。快过年了，气温越来越低，天空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看上去像没擦干净的玻璃。
前面不远就是商场，街上车水马龙。沈铎融进熙熙攘攘的人流，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缓缓仰起头看向上空，雾蒙蒙的太阳散发着轻描淡写的光，清冷而淡漠。
长久的凝视后，他闭上眼睛，在黑暗的光晕中，一双熟悉眼睛正注视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窥视者0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