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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拙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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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很乖巧,“怎么会胡编乱造呢,尊上为什么这么小看来自凡间的人呢?这样可不好……题目是…这样的:有一味草药,早上采集呢,味平淡;中午阳光正盛时,采集呢,味甘甜;若晚上采集,就有点太晚了,味苦。请问这是什么药材?”
本来胸有成竹的玄齐一时怔住了。
杜若催:“尊上,猜!”
此时陆吾又捧一些卷轴画册悄然进来。
玄齐看向陆吾。
陆吾想了想,摇摇头。
杜若很兴奋,“连大管家也猜不出来是吧?那尊上就输了!根据我们刚才的约定,尊上要答应我一件小事的!尊上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反悔吧?”
在杜若热切的追问下,北溟之主蹙眉冷冷地承诺:“不会。”
杜若开心得要拍巴掌,“我的小事是:请尊上对乌爷、烟绯和灰壳网开一面,起码以后不要再用刑!真的,我用生命担保,他们从没想过要害尊上!”
玄齐突然缓缓转过头,严厉的眼眸直视她,“究竟是什么?”
“呃?”杜若一时语塞。
“是什么药材?”
杜若怂了,没敢回答。
陆吾也很好奇,“对啊,杜姑娘,到底是什么药材?”
“保密。”杜若面对两双同时探询的眼睛,招架不住,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找后路,“我也没说我必须要说出答案吧?”
玄齐点点头,“就是没答案。”
陆吾也应景般“哦”了一声,“原来杜大夫也不知道答案,就是胡乱出题?”
杜若小声嘤嘤辩解:“怎么算胡乱出题?这难道不是个好问题吗?连尊上、你和我都猜不出来…….”
玄齐则一脸黑线。
杜若马上识趣地站起来,提了壶,“很晚了,尊上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请尊上记着答应我的事,大丈夫都是说话算话的! ”
然后一路小跑出了大殿。
这可是急中生智硬抢来的胜利啊。
出来后,杜若也没敢走,一直躲在树丛后面,等啊等,终于等到陆吾从天一殿出来,便热切迎上去:“陆管家,你也看到了,尊上他输了,是不是应该放了乌爷爷了?”
陆吾苦笑,“杜姑娘胆子还真大,连尊上都敢骗!”
“这怎么算骗呢?本来说好的……”在对方老谋深算的眼光下,招供,“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知道乌爷爷背痛,真的不能长久关在北溟山下,会旧病复发的。”
“老仙龟好好的,旧病没复发。”
杜若便央求:“能麻烦陆管家带我去看看他们吗?就看一眼。”
“他们已经回了杏花潭。”
杜若一愣。
“两天前就回去了,尊上放回去的。”
杜若简直喜极欲泣:“怎么不早说!还害得我……”
杜若转身高兴地跑去了杏花潭。
这是离开杏花潭后,第一次回去,像回娘家。人没到,声音先响起来:“乌爷爷!烟绯!灰壳!你们都在吗?”
“谁在喧哗,吵老朽睡觉?” 绿意盎然的杏花亭里探出一张打着呵欠的老脸。
杜若高兴地跑过去,把茶壶放一边,一把抓住老仙龟左看右看。
老仙龟眉开眼笑,“不用看了,全须全尾都在这里。”
“折磨你了吧?看看你的背。”
老仙龟呵呵笑:“没事,你乌爷我是地仙长寿之冠,皮糙肉厚,折腾几下死不了。”
看着老人身上满是伤痕,杜若眼圈发红,“那条冷血的臭鱼真是下死手折磨你了。”
老仙龟却不在乎地哈哈一笑,“一点点皮肉之苦,没什么事。哎,听说你去找大鱼了,大鱼没理你?唷唷,你额头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两次都被玄齐丢了出来,一次铺在花架上,一次扎进浅水滩里,留下青瘀记号呗。
“快好了。我也是没用。”杜若还有点不好意思。
老仙龟却一本正经:“没事别惹上神,尊上…就是尊上。”
“谁惹他了?我只是说了一句他是条小泥鳅,他就马上翻脸……”
老仙龟立码瞪圆了眼睛,“看来你头上只一个包,少了,应该有十个八个的。”
杜若小声:“我说的是真话啊,烟绯告诉我他就是那条小泥鳅。”
老仙龟正色道:“错,玄齐是一条真正的大鱼。”
杜若没作声。
老仙龟看着眼前的千里杏林,回忆起了往昔,晶亮的小眼睛充满了神往,“很多年前,老朽曾在北溟海底有幸与尊上擦身而过,只见湟湟巨流迎面而来,在老朽眼前就突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口,洞若山涧,口里獠牙锋锐惊人,差点闪晕了老夫的绿豆眼。老朽也是恐惧,怕被一口吞了去,就低调而从容地从他下颌缓缓滑过,游啊游啊,整整游了三日三夜,方才见到他的腹鳍...而已。你说大不大?”
这不就是一个庞然大怪物吗?杜若惊呆了,“乌爷,不是你游得太慢,老是在水里打圈圈么?也太夸张了吧!”
“嘿嘿,是夸张了一点,但你说他是小泥鳅,才打你一个包,绝对手下留情了,应该头上一堆包。”
杜若也被逗乐了,“但大魔头能提前放了乌爷,我是真的没想到。”
老仙龟心态真好,被如此折腾,还不记恨,用淡然的语气说:“他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在无边潭围猎袭击他。其实老朽也不清楚,现在六界表面看似平静,实则盘根错节、暗潮汹涌,说不定哪天还会发生什么大事,只好建议他去看《六界书》。《六界书》里记录了六界的过往和各种恩怨情仇。尊上太年轻了,作为最年轻的上神,三万年前发生的六界大战,他完全不晓得。也许看了《六界书》,他能找到一些答案。”
哦,这下明白玄齐为什么看那堆书了。
“袭击他的那个烛龙,不是抓到关起来了吗?”
“烛龙只是一枚被利用的很小棋子,后面运筹帷幄的另有其人。”
原来如此,这么复杂。看来大家口中所说尊上睚眦必报、冷血残暴,也是有原因的。
正说着,就见幽深的杏林里,走出了烟绯和灰壳,每人搬了一大坛酒。
“啊??要喝酒么?”杜若回头看老仙龟,“乌爷,你不能喝!”
烟绯笑着,“我也说老头背痛,不能喝,但乌爷说,这次死里逃生,要庆祝一下。”
灰壳又在吹他的刘海,“我多喝点,让乌爷少喝点。”
杜若不无担忧地看了老仙龟一眼,患有如此漫长的老年病,还不知道收敛点?
“没事,就今晚痛饮一次,以后戒酒。”老仙龟一口保证。
“谁能相信你说的?你都戒了多少次了!”
但酒的魅力实在太大了,大家不由自主围着石案坐下来,有劫后余生之喜。老仙龟涎着脸,主动给大家倒酒,倒一圈,最后给杜若倒。
杜若挡了,“我不喝,我是大夫,很早就发誓不能喝酒,以免误事。”
烟绯劝:“这里没有人生病,不会耽误你的事。”
灰壳却说:“乌爷就是现成的病人。”
“不说话会死?” 烟绯脚下踢灰壳。
灰壳直呼冤枉:“乌爷就是不能喝酒啊!”
老仙龟连忙打圆场:“今天特殊情况,谁喝谁不喝,大家自觉随意,好不好?”
烟绯还继续斥灰壳:“不长眼睛,不是一直隔三差五在偷喝吗?酒窖里少了那么多,谁看不出来?”
灰壳被喷的,只能端起一碗,到旁边去喝。
杜若则严肃地看向老仙龟,老仙龟缩缩脖子:“以后决不偷喝了……其实有时背痛是可以忍忍的。”
好嘛,反正无力阻拦,杜若只好叹口气,“我去给大家准备醒酒汤吧。”
在大家的欢呼中,杜若勤快地去了灶屋,捡了些葛根、葛花,枳椇子、白茅根等解酒醒酒的药材,上锅煎煮,同时听着外面高兴的干杯声:
“庆祝老子能活着走出北溟山下的地牢!”
“庆祝我们死里逃生”
“老朽还能再活十万年!”
* *
浓雾缭绕的北溟山巅,北溟尊上和大管家陆吾正静静地看着杏花潭里的豪饮。
“尊上,在下已查明,杜大夫确实出生在清水镇,母亲早逝,其父有个外号,叫杜半仙……”
“杜半仙?”
“是,也不知谁度给他了两百年的寿命,他就一直活到现在。在下与曾经在冥界、现在是魔卒的黑白二煞有些交情,特向他们打探过,他们看过杜半仙的生死簿,证实他确实暂为半仙之体;当年他夫人是因难产而死。杜姑娘出身就是这样,暂没发现可疑之处。”
玄齐仅淡淡“哦”了一声。
“尊上,是否不再怀疑老仙龟了?”
尊上冰冷的脸上滑过一丝狐疑,“三万年前,冥界曾经有一位旋龟护法,有没有可能就是老乌龟?”
旋龟护法,清清楚楚记录在《六界书·冥界篇》中,还是冥姥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曾为冥界在六界的确立立下过汗马功劳。只是六界大战后,冥界作为战败方,实力大损,流落地下,书中再没提及他的下落。
陆吾很吃惊,“尊上认为老仙龟曾是冥界中人?以前在下在昆仑西王母座下修习时,的确听说冥界有一位旋龟大师,但旋龟在六界大战中已经战死。尊上怀疑……”
“若不是,也就罢了。如果是,他隐匿在北溟做什么?”
陆吾听出一头冷汗,“魔界与冥界曾因联姻走在一起,魔界公主墨俪就是魔冥两界通婚的结果。而魔界在上次六界大战之前,就曾霸占过北溟,并封北溟为圣地,后来魔界失利后,就一直想重返北溟。尊上,难道他们……如果成立,这埋藏得也够深的。”
玄齐不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放长线,钓一下。”
陆吾拱手:“是。”
* *
简朴的小木屋,氤氲的水汽中,杜若已把醒酒汤做好,端出来,却发现亭中三位都已喝趴下,乱七竖八躺了一地。
“就这酒量,还喝这么多,做神仙也这么自不量力吗?”
杜若刚把汤罐放石案上,忽然看到自己提来的毒蘑菇汤被动过了,打开盖子,里面已被喝得精光。
“糟了,喝了毒茶 !得赶紧想法子解毒。”
杜若撒腿就往北溟宫跑,重要药材都在汐渚殿!
玄齐喝了没事,不代表你们喝了也没事,尤其灰壳只有二百多年的修为,说不定架不住。
她风一样又跑去做解毒汤了,却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老仙龟、烟绯和灰壳玩的小把戏而已。看到杜若离开了,他们在亭里继续觥筹交错,窃笑不已。
烟绯摇头叹息:“没想到杜大夫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看来她只能给凡人看病,看不透我们啊。”
老仙龟嘿嘿两声:“我估计那毒蘑菇茶是给尊上准备的,好姑娘,为了我们也算她有心了,倒了可惜,也就让我晕乎了一会儿。”
但灰壳却有点上头了,抱着脑袋敲敲脑壳,吹吹眼前的刘海,还晕乎着,“我觉得挺好喝的,但刚才确实五腑六肺难受了。”
“难受你还喝?是不是傻?”烟绯逮住机会就斥灰壳。“哎,不过她还算挺有良心的,干嘛捉弄她?”
“不是捉弄,是赶她回去。好不容易把她从无边潭弄过来,就得好好保住小命,将来才有机会治老朽的背痛。”
大家正谈笑间,杜若又提着解毒汤跑来了,远远地看到三人没事一样,脸就变了,气得把汤顿在石案上,“你们为什么这样?”
老仙龟忽然翻白眼看天,“我头晕……”
一头磕在案板上。
烟绯也扶额,“我也晕……”头一歪,扒胳膊上不动了。
灰壳最实诚,一声:“我还晕着”,直接倒地板上。
杜若很生气,“捉弄我是吧?我可是杜大夫,这好几天为你们的事,我……”
杜若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位看到杜若走了,也有点不好意思。
灰壳唉一声:“凡人的脾气还挺大。”
烟绯给大家倒解毒汤,“以后对她好点吧,她挺不容易的。”
老仙龟端起汤,“走了好,就应该回去,安全。”
* *
一切都回归正常了,杜若住在汐渚殿,也就安了心。有了美人草,烟绯的体香粉也研制好了,因毒茶的事暂不想见他们,就到北溟山采药时,特意绕到山下杏林里,把体香粉放在一棵老杏树的树洞里。
烟绯在杏林里设置了一些安全据点,到时她自会来取。只是有些奇怪,一只修炼了四百年左右的河虾精,不喜欢睡莲的香味和水草的清爽,为什么非得要和自己体味相似的美人草的香味呢?
然后再度出门采药。那天她提着篮子特意站在宫苑门口向天一殿的方向望了望,看到陆吾正端着茶水走过去,从天一殿窗棂内,依稀能看到那大魔头清冷疏离的身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