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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南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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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只来及看到跳舞草飞速来到自己身边,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顿觉一只有力的手扶在腰间,整个人凌空飞起——被玄齐劫持走了。
印象最深的上次飞行,还是烟绯以她修炼四百年的功力,带自己在树梢上飞了几百里地,一人一虾就都气喘如牛,累到虚脱。杜若还从头到尾的晕头转向,甫一落地,还头重脚轻,摔了个屁股墩儿。
这次,似乎更晕了,几乎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嗖一声,神识皆无,然后等脚又落地了,软绵绵的,也没向前倒,杜若一直有预期,控制着身子,倒也宁愿向后倒,不要撞了尊上——
于是在她摇摇欲坠向后倒时,一只手及时托了一下她的背,杜若方才站直,于是又摇摇向前倾了倾,双手在半空划了几下,终于扯住尊上衣摆一角,方才站稳。转头看尊上,身姿挺拔,就在自己身侧站得稳稳当当,像看稀罕景一样看着如墙头草随风倒的自己,根本不像烟绯那样累得要吐血。
凡人的脆弱,见识到了吧?还无端怀疑自己…要谋害你,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
“尊上果然好法力呀!”
杜若颠颠地夸奖,也只在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到了个不屑状——好像拿他与一个四百年的小虾精比较,辱没他了。
“尊上,这是什么地方?”
放眼望去,眼前简直是和北溟与杏花潭完全不同的世界。北溟是阴寒之地,不是黑水茫茫,就是山地连绵,连草木都多是耐寒的;而这里,是鸟语花香的南国乐土,到处是奇花异草,满山满谷挤挤挨挨着各种阔叶绿植,五颜六色的花朵更是迤逦到无穷处。空气也温和,连风吹在脸上都是暖的。
尊上一张来自深宫大宅的孤僻脸,虽无表情,却微微看向一个方向。杜若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一座山峰耸立云端,腰身崖壁好似个界碑,上面升腾着两个飞白体大字:南陆。
这就是南陆了?杜若恍然记得老仙龟和烟绯最近聊天时,说起尊上当年只所以去无边潭闭关三百年,就是因为拒绝了与南陆公主的姻缘。难道那公主就住在这里?
他们还很遗憾说,若是当年尊上应了这门亲事,后面就不必去无边潭闭关了,也就没有后面受邪魅宵小的围猎袭击,继而引起清水镇那场地火岩浆的大祸了。
杜若也觉得遗憾,要是当年尊上做了南陆的女婿,现在想要一枚朱雀蛋,是不是就熟门熟路容易多了?
杜若扭头看尊上,阳光下,玄齐一袭黑衣,身姿颀长高挑,肤色甚至有一种病态的白皙,在光照下像一块洁白无暇的冰玉,透着股不可亲近的冷洌劲儿,其实是很漂亮耐看的一个神仙,偏偏就生得那么卓而不群,简称不合群。
“尊上是否觉得当年拒婚南陆的决定…其实应该多考虑一下?” 杜若也是好奇,想知道为什么,才提及这档子事,“毕竟与南陆公主联姻,不也挺好么?瞧这儿又暖和又漂亮,也应该挺富裕的。”
然后硬着头皮又加一句,“如果我是尊上,可能会有点后悔吧。”
玄齐转头,一道拒人千里的幽冷目光,堪堪与她对上,“本尊做任何决定,从不后悔。”
哎,不就是说说话么?你都这么帮自己了。
但对方冷淡的一瞥,就是觉得她话多鼓噪。
杜若只能讪讪小声往回找补,“我们凡人的优点,就是有话直接说......”
尊上拖袖走在前面,她只能跟上。
两侧花树走完,前面出现了一片密林,并传出泉水叮咚之声。杜若很喜欢这种安宁,看到林地里有很多珍贵的药草,还想去薅来,却突然就听到树林深处传来山崩地裂的一声吼叫,瞬间汗毛都炸了起来。
但看身边的尊上,好像没听到般,平稳的脚步继续前行。
然后就听到一种羽翅划破空气带来的滑翔之声,随着一声尖厉的质问:“何人胆大包天,敢闯毕将军的大营?活的不耐烦了?!”
杜若抬头,就见一只五彩雉鸡,张着漂亮的双翅,瞪着愤怒的小圆眼睛已飞到两人头顶,悬立半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正犹豫着要先下嘴啄翻哪一个。
“不要啄我!”杜若本能护住自己凡人脆弱的小脑袋。
“本尊——不喜欢被打扰!”话音未落,随着一声凄厉尖叫,那只漂亮的雉鸡便在一只修长而有力量的手中化为齑粉,然后被掷于林中,朵朵彩羽随风而散。
杜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凭雉鸡刚才的移位,应该不比烟绯的修行短吧,竟被瞬间毙命,这北溟之主未免有点过于霸道和心狠手辣。怪不得老仙龟和烟绯都对他畏如寒蝉。
杜若瞬间清醒,想说点什么,但尊上神情冷漠,就不是能听劝的,只好叹息一声,低头跟着走。
可能刚才雉鸡的尖叫,惊动了同类,随着一阵彼起此伏的鸣唳,半空竟飞出无数彩色羽翼来,浩浩荡荡、遮天蔽日蜂拥而来!
杜若本能想到,完了,捅了蚂蜂窝了!
这些雉鸡精瞬间完成集体大移位,层层叠叠木桶般把一人一仙围在里面,全都探出尖厉锋锐的长喙,直勾勾地盯着包围圈里的猎物,只等一声令下,万喙齐发,生生把眼前之物啄成肉泥!
杜若没见过这阵仗,本能向内靠了靠,躲在玄齐身后,“尊上,会不会死得很难看?”
一想到会被啄得浑身窟窿,就扯着尊上的衣襟抖了抖。
对方凉凉的眼光顺着他的衣襟睨过来,也叹了口气。
一、二、三!
群雉正准备恶狠狠地下嘴,突然围成的木桶变形,中间裂开一条缝,由缝变道,就在一排整齐的鸡道尽头,一只更大的鸡,不是,是一只形状如人的巨红鸟正迈着阔步,虎视眈眈看了过来。
然后就听众雉鸡齐声唱诺:“毕将军,有小贼杀了我们同门!”
就见那毕将军迈着气派的粗鸟腿蹬蹬走了过来,先瞅了一眼杜若,估计觉得气息弱鸡得很,不值一看,便专门瞪圆闪烁着火苗的红眼睛瞪视着玄齐。
尊上也是骄横惯了的,若无其事回看了对方一眼,满脸不耐,“你挡了我的道——”
“你、说、我、挡、了、你、的、道!”那毕将军瞬间暴跳如雷,像被冒犯了,脖子探得老长,声音如河东狮吼在耳边炸响。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什么神仙轻视过吧,所以他是鼓足了气囊扯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声震寰宇!
声音未落,头上树叶缤纷;作为唯一的凡人,杜若更是双手捂紧耳朵,唯恐震破耳膜。
效果甚好,那毕将军才收回探出的脑袋和脖颈,傲慢地缓缓转过身,挑衅地看向玄齐。
这么扯着嗓子挑衅尊上,杜若本能就害怕,连忙探头息事宁人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们只是路过.....打扰了。”
但人微言轻,没有鸟理她。
大家都在关注眼前岿然不动且目空一切的的黑衫上仙。
大鸟就奇了,用如灯笼的眼睛再探那黑衣身影,周身法力竟澎湃如海,别说自己刚才的朝天吼穿不透,再吼两嗓子,恐怕也振不动他一丝琚摆。于是心里默念了一下,六界中有此神通法力的也没几个吧。稍犹豫,便化为人形,喝道:“阁下何方神圣,到我南陆有何贵干?”
杜若看着玄齐越来越失去耐性的脸,又自告奋勇说:“上神,打扰了,我等从北边来的,能否麻烦您通融一下,让我们过去?我们来南陆寻找一枚鸟蛋。”
就听耳边冷嗖嗖的声音道,“它算什么上神,不过一只粗野无知的精怪毕方。”
毕方?杜若想起来了,不是在天一殿曾看过很多卷轴画么,其中有一幅是只吐火的大鸟,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位?
那大鸟听了好生气,翅膀立即炸了起来,“何方小贼,敢小看你毕爷爷?”
杜若看到尊上眉头皱了起来,又连忙劝解道:“毕将军莫怪,我家公子行了很远的路,累了,脾气有点不太好,没有小看你。我们是从北方的杏花潭来的,只是路过,讨扰了,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好不好?”
“他是谁?”毕方显然也识货,觉得此仙灵力充沛,几不可近身。
“我家公子是世代读书的......”话没说完,又听耳边冷淡的声音继续道:“本尊来自北溟,特意向你家主人讨要一枚朱雀蛋。若去禀报,就快去快回,否则,滚开!”
杜若有些傻眼,心说都远离你北溟的地盘了,为什么臭脾气还这么冲,人家那蛋也是很稀有很珍贵,我们是来讨要或借,伸手向上,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毕方和身后的其他鸟类本能互视一眼,明显都吃了一惊。
“毕将军,他说是讨要我们神君的蛋......”其中一只雉鸡的头头哆哆嗦嗦小声说。
“我听见了。”毕方一对火红的小眼睛倒瞬间冷静下来。
作为守护南陆的大将,毕方一向受到各方尊敬,平素也是横着走的,但听到对方来自北溟,似乎隐隐猜到了是谁,否则也不会如此骄狂。他吃惊不是对方小看自己,对方是谁都小看,而是他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要向自己主人讨要一枚朱雀蛋。这让他的小眼睛里顿时燃起火焰来,睁圆了眼珠瞪视着玄齐。
玄齐根本不在乎他的愤怒,甚至不屑于看到大鸟瞳仁里自己的倒影被火焰包围。
杜若却一直有脆弱凡人的自觉,很怕这些法力强大的精怪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何况在人家地盘上,对方鸟多势众,放眼望去,全是有翅膀的,里三层外三层,天上还有飞翔的。这要打起来,玄齐自己不怕,自己怎么办?一介人类,还不被一翅膀扇飞了?
“毕将军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讨要,只是和气地借一枚….…”
“朱雀蛋,乃是南陆未来的小主人,你们借我们南陆的小主人做什么?”毕方说着磨了磨牙。
杜若内心哀叹,是啊,朱雀可不是来自朱雀蛋的嘛,既然人家的主人是朱雀,自己要的蛋可不就是人家未来的小主人?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残忍了,也没希望了,原来那株还魂草要吃的是这么金贵的东西!
杜若开始怀疑自己了,坚持今年让还魂草开花结果,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要,自然有它的用处。不要罗嗦,赶紧滚开!”霸气的北溟之主确实欺人太甚,在人家的地盘,坚持让人家滚开。
杜若连忙小声,“算了,不要朱雀蛋了,我们回去吧。”
“来都来了,为何要空着手回去?”尊上一脸“哪有这种道理”的不乐意。
“可是朱雀蛋是人家未来的小主人啊。”
“凡人在人世间也没少吃鸡蛋鸟蛋,也没在乎过它们是谁的小主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