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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对不起。” ...

  •   旗木朔茂。
      这个人对我来说已经是历史教科书中化作尘土的人物了。
      好像连照片都没有留下吧?
      只有短短几行字。

      【火之国木叶隐村的精英上忍,被誉为“木叶白牙”的天才忍者,实力强大,其名号响彻各国。】
      【生前因为放弃任务而选择去救同伴,后因不堪压力选择自杀。】

      相关信息少的可怜。
      当初我也对他的威名有所听闻,在与同伴的相处之中谈及崇拜的人时还提到了他的名字……因为他确实是一个非常强大且很正直善良的一个人。
      人都有点慕强心理嘛。

      况且我用的也是刀,虽然算是有点成就,但也只是靠这么多年使用异能力的经验作弊才显得致命。
      可旗木朔茂的刀术就是纯粹的刀术。
      强大到几乎凭借人类之身达到了神明(律与理)的领域。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
      呃……

      大概是缘分。
      当初(上辈子)我刚摸刀的时候,异能力给我放的教学视频主人公就是他。
      轻盈而有力,简洁而精妙。
      鲜血如花般绽开,好像生命飞溅,却在血肉延伸出的看不见的枝桠上生出红莲。
      洁白的刀光不染尘埃。

      我还记得月亮是怎样洒在他身上的。
      手臂,肩腰,有力的双腿。
      还有藏在细碎白发下的,平静到发冷的眼睛。
      他好像一把刀。

      当时我就觉得他超酷!
      只是不知道是谁,只能在心里吹吹。

      现在倒是知道了。
      果然很强大。
      但他在流言下自杀又很……
      嗯,同时用有点瞧不起他,就是这样子。

      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啊。
      是有些沉默寡言,话比较少,在为人处事方面有些……欠缺吧,但意外地喜欢照顾别人,比较顾及他人感受。
      不过好像是经历了什么,他把对外的善意收拢起来、或者是被消磨了,然后死死抓住锚点似的,把所有的感情都对着「光希」倾泻下去了。

      这种带着孤注一掷色彩的行为似乎不该出现在如此像一把刀的人身上。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刀是武器,总要选择主人,被操纵、被使用。

      可旗木朔茂不只是一把刀。
      他锋利而寒光湛湛的刀锋中藏着一颗心。
      是的,他是有心的。

      这就是忍者不幸的根源。
      身为人类,却自认武器;身为武器,却多出来了一颗心。
      悲剧就是这样诞生的。
      旗木朔茂也是其中的一员。

      如同犬类一般,可怜却毫无自觉,如此便可爱又可怜。

      在脑海中发表了一番“旗木朔茂是狗勾”的奇异言论,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只双手搭在腹部、微微后仰地靠在软垫上。
      然后想起了另一件让人不快的事。

      怎么说呢,我讨厌战争。
      血液,残肢,尸体,被浸透了的黑红色的土壤,以及猪狗一样麻木寂静的人们。
      真讨厌。
      就算是做梦也糟透了。

      而且「光希」还是守住一侧战线的主力,必须时刻顶在最前方,拖住对方主攻者的同时还要尽量击杀敌人。
      我不是会打配合的类型,不过好在队友们会主动配合我。

      ……战争啊。
      这个词让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了。
      就如同进食这件事一样,战斗和杀戮对我来说是习以为常的 。

      习以为常。

      像习惯呼吸一样的,我习惯温热的血肉慢慢滑下手指、皮层和神经的触觉反馈;习惯滚烫的血液喷溅到皮肤上灼热的黏腻感;习惯锋利的刀刃或手肘或指尖或我身体的其他任何一部分刺穿敌人要害的、一瞬间的失重。
      不习惯,我就会死。

      但根本无法感到理所当然。

      但那时又和现在不一样,前线的主战力不止我一人,战争的规模也不是特别大,并且如果我感到疲惫和不适,好歹首领会让中也君抽出时间来替我。
      (中也君给自己倒的酒从来没有品完过)
      (骑着机车轰隆隆开过来也是常事)
      (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时时刻刻都呆在头顶的小礼帽了吧)

      这里就完全不能啊。

      木叶的战线拉的太长了,因为被围攻所以单一战线的敌人的数量又远高于我方……搞什哦,烦死了。
      无聊无聊!

      不过,战争也快要结束了吧。
      看着飞向远天的忍鹰,我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是把我还没死的消息汇报上去吧。
      在几十年前,木叶就如此腐朽了吗?

      空气中的味道是糜烂的,即使在战场后方,被气压压入鼻腔里的气体依然像是携带有其他不知名的什么东西,沉甸甸地沉入心肺,又裹挟着体温溢出气管,在舌根晕开一片甜腻。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种味道意味着什么。
      令人作呕。

      夜晚的冷风吹过,窗外隐隐约约响起破碎的风的呼啸,干枯的树枝还在苟延残喘,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半开的窗户。腥臭的空气被吹散了些许,但下一刻又有更多的填补上来。
      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黏腻的鲜血,呼吸都被凝滞住了。

      ……根本就烂掉了啊。
      想想这些人干过的蠢事,我就觉得对木叶的印象怕是完全好不了了。

      正当我在内心细数木叶的恶心操作时,我床边的帘子突然被拉开了。
      因为是战时,并且在人数上己方处于劣势,所以医疗资源总是供不应求,我的能住在两人间的治疗室都已经是主要战斗人员的特权了。
      而和我住在一个病房的是伊兹奈。
      她不久之前在敌人大规模来袭的战争中用眼过度,暂时无法再次进入正面战场作战。

      所以,是怎么了吗?

      “……”

      散开小辫子的宇智波披着外衫,站在我床前,细白的手指还停在白色的帘子上,前额的发丝略有些凌乱,将眉眼间的皮肤分割成细小的零碎的色块儿,又撒下错落的淡色阴影。
      眼睛上缠绕的绷带被她扯开了。
      并且在掀开帘子之前就被丢在了地上。

      伊兹奈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
      雾蒙蒙的柔光在她的眼中流转,柔化了她过于沉静的五官。
      “光希……”
      伊兹奈的指尖探向我的床铺,指骨间起伏的阴影向苍白的手臂延伸,消融在盖住肩头的衣料里,又在纯粹的黑色中勾勒出肩胛的轮廓与纤细曲折的腰线。

      她的膝盖抵着柔软的被子。
      然后精美的头颅矮了下来。
      我感觉到了温热的吐息向我靠近,丝丝缕缕的长发从颊边滑落,柔软冰凉的末梢在我的手背轻拂。
      当她将自己的双腿完全弯折上床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在冷风里站了一段时间,衣角都是冰凉的。

      “光希。”
      伊兹奈抱着我,黑绒绒的长发蹭着我的颈窝,侧脸柔软的皮肤与颈侧相贴,带来温热的触感。
      额前的发丝因为我的动作滑落到眼前,稍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有把它别回耳后。黑发女性的胳膊紧紧的环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我透过刘海,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发顶。

      她的睫羽在我的皮肤上颤动着,纤细的手臂贴着腰侧环在后背,附着一层薄茧的十指紧紧攥着我背后的衣料。我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在肩部的衣料上晕染开,透过薄薄的织物触碰到了我的皮肤。
      因着我靠在床头的姿势,伊兹奈靠过来、重心倾斜,整个人都钻进了我的怀里。

      我眨眨眼,在心里发出长长的“嗳——”的感叹,有些迟疑愣住了;而月见里光希的身体不带一丝迟疑的抬起手臂,温柔地抱着她,指尖并拢抚上肩背,微微歪过头,靠着她乌黑的发顶。

      似乎有着小小的哭泣声,嘈杂的、低微的谈话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我感觉一阵恍惚,眼前模糊不清。我晃了晃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下。

      “光希,光希……”她小声哼哼着,将自己埋在我的怀里、怕冷似的在我身上汲取着温度,披在身上的黑色族服滑掉了一半儿,就好像一只蹭乱了油光水滑皮毛的、分外亲人的猫咪。

      “嗯。”
      静静地发了一会呆,平静又宽和的微笑慢慢浮现在我的脸上。
      听到我的声音,伊兹奈略微茫然焦躁的气息瞬间安定下来。
      我不禁对拥抱中扩散开来的依恋感到惊奇。

      和记忆里小的时候……反过来了。
      「光希」与我有些不同,那份时时刻刻都能看见死亡的能力在她身上过早的苏醒,这算是一件好事,也实在是一件坏事——小孩子的精神本就脆弱,身体和灵魂也尚未发育完全,即使早早见过死亡,也不代表有着能坚定地接受这些东西的能力。
      我比她晚了三年。
      年长的我尚且把所有事情搞的一塌糊涂,何况她呢。
      而她付出的代价又和我如此相似。

      (缘分、总是被剪断。我好像注定孤身一人)
      (简直像是诅咒)

      所以,那段时间「光希」相当爱哭。
      因为不想有人看到,她总是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小角落,把自己藏起来掉眼泪。

      (真的一直在哭。)
      (……啧,我小时候这么爱哭吗?)
      自己看着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而那时候手忙脚乱哄她的就是伊兹奈。
      明明才第一次见到吧,就这样对他人投注关心。

      但她超级不会哄人,磕磕绊绊地吐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急的脸颊都沾上了薄红。
      只用那双黑曜般的眼睛看着「我」,两侧的刘海里露出的耳朵红红的,眼睛周围也红红的,好像自己也流出了眼泪一样。

      「……别哭。」
      伊兹奈抿起了唇,轻轻别开脸,一会儿又转过来,纤细的眉向下弯,好像夜幕时搁浅的船,无端蔓延出一种淡淡的忧郁。
      她的面容是极适合细腻的感情的流露的,快乐、欣喜、忧愁、郁郁,同样的表情由她做出来总是更动人。

      可「光希」还在哭。
      她总是带着一种柔软的特质,手指,小腿,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垂落的发丝和眼睫,好像闪烁着明亮光泽的绸缎。而稚弱的年龄加重了这一点。
      她很安静,抱着膝盖坐在树下很安静,哭着也很安静。眼泪在轮廓较好的眼眶中汇聚,濡湿雪白绒长的睫毛。有时被树叶漏下的摇晃的光斑照耀到,就散射出宝石般耀眼的辉光。
      血一样的眼眸浸没在清澈的液体中,颜色扩散开来,鲜红、鲜红、再加一层鲜红。
      如同泉水。
      具有攻击性的鲜艳都变得温柔。

      被击中了似的,伊兹奈握紧了五指。
      她抿起的唇让人联想起被雪压弯的枝头,墨黑的眼睛倒映着世界的影子。
      「光希」的身影也落在她眼中,泛起微微闪光的波澜。

      莹亮清澈的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滚动,顺着脸颊的弧度掉下来,啪嗒、啪嗒,轻轻地打在手背上,衣袖上,皮肤上。剩余的无处排遣的细小的水汽在眼眶中聚聚起来,将坠未坠地挂在湿漉漉的眼睫上。
      她也怔怔的,虚虚握着的手指抖了一下,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睫羽上的小水滴汇聚在一起,懈怠般的暂停了行进,几秒后又轻而慢地落下来、在皮肤上留下了一条蜿蜒的水迹。

      (她好像也很难过。)
      (为什么?)

      在「光希」闭上眼睛之前,伊兹奈抱住了她。
      那是一种充满保护性的姿势。

      她说:
      「我给你唱歌吧。」

      「……」

      下弯的嘴唇张开,发出如同咬耳朵般的、小小的声音。
      一首没有听过的歌在我耳边响起。

      「可爱的姑娘啊,山中有多少棵树?有多少棵萱草?登上富士山顶数天上星星,下山到沼津去看片片松林……」

      今天的天黑的有些早。层层的、烟雾一样的云遮挡住了月亮的轮廓,浓稠的夜色将它包围,冷白色的光被阻挡在了云层之上,于是黑暗就悄无声息的降临了。
      我就着窗户漏下的月光,轻轻拍着她的肩,打着熟悉的拍子,好像是回到了好久之前,初次见面的童年,轻快的吟唱环绕在耳边:

      “……千本松原、小松原松叶有多少?加起来都远不及她可爱又美丽……”

      嗳。
      为什么总是想对我道歉啊。
      伊兹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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