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念》薛九重

4、太傅

　　梁宋入府之后，韩亭便不再常同那些纨绔子弟出去，虽然也有邀帖，皆被梁宋一一回绝。

　　后院池子里养了许多锦鲤，韩亭总喜欢拿了鱼食坐在亭子里喂鱼，梁宋便陪着，还跟厨娘学做韩亭最爱吃的桃酥，味道不是顶好，韩亭却意外很喜欢。

　　冬至日那天，按照西周的习俗，每家每户都要包饺子吃。

　　关于韩亭的事情，梁宋进府之后始终亲力亲为，外面大雪纷飞，她待在厨房里包饺子，小时候的冬天，家中母亲还在世，她也学过饺子的包法，虽包的不如厨娘，但也终归是有模有样。

　　厨娘笑道：“小侯爷真是好福气。”

　　梁宋低眼笑了笑：“他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饺子煮好之后，梁宋亲自端去给韩亭，不成想，太子沈淮竟然会在大雪之日亲临侯府，他坐在火炉旁，透过开着的窗户外面的姑娘，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贤惠的一面，阿亭果然娶了个好夫人。”

　　正坐在火炉旁糊灯笼的韩亭闻言抬头，道：“宋宋，你来了，我快饿坏了。”

　　梁宋对着他笑了笑，走进屋来：“手生，耽误了些时间。”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有雅兴出宫？连宫里的宴会都不参加？”

　　今夜宫中本设了宴席，平阳侯府自也在受邀行列，梁宋嫌宫中礼节繁琐，韩亭又久未见过那么多生人，便借故推辞了。

　　沈淮看着她将碗筷布好，道：“你不也没参加么？”说着起身坐到桌前问，“梁宋，你不介意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梁宋没有说话，将碗筷移到他面前，对于梁宋做的东西，韩亭向来是捧场的。只是沈淮似是吃不惯，吃了两三个便放下筷子不再动了，梁宋也不劝他，许是待着无趣，沈淮起身要走，门外起了大风，风雪呼呼的灌进来，他突然道：“若我没有记错，姑母也是在这样的大雪天去世的。”

　　他的姑母就是韩亭的母亲，西周长公主。

　　梁宋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起身将他送至廊下，低眼道：“殿下慢走。”摆明了是在送客，沈淮也不在意，撑伞离开。

　　屋内的韩亭瞟了一样沈淮的背影，眉眼冷寒。

　　院子里的雪积的很厚，韩亭拉着梁宋去院子里堆雪人；天气好的时候，两个人手拉着手出去逛街，韩亭会精心为她挑选一只玉钗；街旁看见卖花的，他也会为梁宋买上几枝；有时候两个人也会如同寻常夫妻一般，逛街买菜，回府做饭。

　　京都皆知。平阳侯与夫人伉俪情深，恩爱的很。

　　第二年的初春，宫中太傅年老体弱，便向周帝请辞，告老还乡，太傅人选暂未定下。不知是哪位大臣建议：“平阳侯夫人满腹诗书，不若让她进宫任太傅一职。”

　　圣旨很快传到侯府，梁宋有些惆怅，西周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女子为太傅的先例，而那些锦衣玉食的皇家子嗣，她如何能有把握教好？可圣旨已下，她又如何能够抗旨不遵？

　　周帝子嗣单薄，除却已然成年的太子沈淮，梁宋要教的也不过三位公主和两位皇子，最小的不过六岁，最大却已有十五岁。

　　起初周帝为防他们调皮，常会亲临太学阁旁听，即便不在，也有宦官在外面守着。如此一个月后，便也不再常来，二皇子沈晏却也开始捣起乱来。

　　趁着梁宋不注意，不是将墨汁倒在她的衣服上，就是进门之后，兜头而下的冷水，要不就是书桌间突然出现的绊脚绳，更有甚者抓了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扔在梁宋身上。

　　后来变本加厉，竟然放了条小蛇进梁宋的书桌下，梁宋在青州学过武功，怕的东西不多，蛇却是那为数不多中的一个。她被吓的不轻，忍着泪冷言道：“今日的文章每个人抄写十遍，明日检查。”顿了顿，又道，“陛下亲查。”

　　她走出太学阁，便发现太子沈淮摇着扇子笑看她，二皇子趴在窗棂上道：“太子哥哥，太傅果然被我们吓跑了。”

　　梁宋面色微寒，路过沈淮身边时，道：“殿下未必太过幼稚了些。”

　　终归是个姑娘，也会感觉疲累和害怕，可是每次面对突如其来的捉弄，她也只能受着，之后该教的课还是要教，该背的东西还是要背，功课做的不好，仍旧还是要罚。

　　有一日周帝请她过去询问众皇子的功课，回来的时候，沈晏急急拉着她的衣袖道：“老师，熏妹掉进水里去了，你快救救她。”

　　梁宋脸色突变，看着阁下的水咕噜噜的冒了几个泡，熏公主确不在阁内，她纵身入水，却忘了自己也不会凫水，见她跳水，几位皇子拍手大笑道：“笨太傅，傻太傅。”熏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也站在廊边看她。

　　梁宋在水中扑腾，幸亏沈淮及时赶到，将她救了上来。他让太监就近拿了件披风罩在梁宋身上，道：“你怎么这么傻？不会凫水，还敢跳下去。”说着就要抱着她去自己殿中取暖。

　　此时尚是初春，湖里的水还很冷，梁宋冻的瑟瑟发抖，却猛然推开他，寒声道：“这难道不是殿下授意的么？”她冷冷看着他道，“殿下的大礼，梁宋收下了。”

　　沈淮语塞，梁宋起身，自己一个人出宫，一路上宫人指指点点，回府的时候，韩亭看见她回来，却好像松了口气。

　　后来消息传到周帝耳中，特地将几位皇子教训了一顿，又让太医过府为梁宋瞧病。

　　之前梁宋本就有风寒，此时更为严重。韩亭心疼她，不肯让太医诊治：“宫里的都是坏人，我不准你们碰宋宋。”

　　管家拉着他道：“侯爷莫要耍孩子心性，夫人身子重要。”

　　梁宋身子需得好生修养，韩亭常在旁边照看，亲自看着丫头煎药，买了蜜饯回来哄她，时常让人熬汤为其补身子，如此以往，梁宋病情渐渐痊愈，也比之前圆润了些许。

　　再去宫内上课，韩亭怎么也不肯让她一个人去，非要陪着。他握着梁宋的手道：“宋宋，我一定要护你周全。”梁宋无奈，便也只能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