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淡淡的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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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歌
16岁，真的象一首淡淡的歌。
校服的裙摆应该被暖风撩起，九月的操场应该是绿意盎然。走廊里应当回荡着上课的铃声，黑板上是粉笔“吱吱”的声响。
象最简单的抒情诗，象最安静的民谣。最沉痛的悲伤不过是考试失败，最懊丧的不过是递错了情书，最害怕的是家长会，最欢喜的是放假放学。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可以歇斯底里的哭，可以爱，也可以不爱。
这是所有人最寻常的青春记事。如果你去看青春电影，以上是必备的镜头。
可如果让许如意来形容16岁以及16岁以前的生活，她只会用三个词——孤独，绝望，黑暗。
并不是谁都有一个收入稳定会在睡前给自己读故事的老爸，也不是谁都有个勤俭持家温柔贤惠的老妈，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围坐在一起看8点档的亲情剧。
许如意从记事那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爸爸最想娶的不是女人，而是酒和麻将。每天他喝的醉醺醺的回来，见到什么就摔什么。家里所有盘子都成了一地碎片，连电视屏幕上都有巨大的裂纹。
他的暴力绝对不限于此，许如意和她的妈妈才是他余兴之后兽行的发泄口。他打她们，双眼猩红似是发疯的野兽。拳头落在她们身上，毫不迟疑，仿佛那根本不是人的血肉。
无数个痛苦而恐惧的夜里，她和妈妈互相拥抱着，瑟缩在房间小小的角落里，不住的发抖。
“为什么要嫁给他？”
“我以为我选对了人。”
似是而非的答案，她只觉得浑身都在痛。
“为什么不求助？没有人可以帮我们么？”
她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的更紧。她妈妈很瘦很瘦，骨头硌得她很疼。
没有回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所有人眼里，她爸爸都是一个斯文儒雅的人，对人客气，做事认真，深得信任。
无人知晓他是8小时的天使，一下班，喝罢酒，心里的魔就钻出来，凌虐他的女儿和妻子。
她看见妈妈身上常年留下的伤痕，暗色的，绵密的，触目惊心。
反抗是无效的，那就一起毁灭吧。
16岁的夏，中考气氛紧张的考场。她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卷子撕得粉碎，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再也不需要伪装成一个家庭和睦的好学生，再也不奢望拿一张耀眼的成绩单就可以讨她爸爸一个笑脸，再也不相信可笑的“知识改变命运”!去他妈的生活，去他妈的考试！
她在炽热的柏油路上狂奔，脱下一年四季不离身的长袖衫。手臂上一条条红色的伤痕暴露在艳阳下，象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她再也不必用长长的衣服掩盖那些丑陋的伤疤，因为从没有人留意过她是不是哭了笑了痛了寂寞了。
是虚伪的坚强，还是奋不顾身的沦陷？
可以选么？从来都只有一个答案。
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穿过校服。她的眼线画的又黑又深，嘴唇涂的象是吸了血，耳朵上穿了闪亮亮的一串环，走起路来，浑身上下的挂饰叮当作响。
她喜欢对着镜子给自己画浓浓的歌特妆，华丽而鬼魅的色彩，濒临死亡的诱惑。
当镜子里自己略微稚气的素颜被一张冷艳而陌生的面孔代替时，她自心底觉得安全。
没有人会保护你的，这样冰冷的世界，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流连夜店，和当年抢她钱的小太妹混在一起。大家都是被放弃的人，所以一瞬间竟然变的很熟悉。
喝酒，一瓶一瓶的喝。喝吐了，吐完了再喝。不知道除了机械的重复这个动作还能怎样。跳舞，疯狂的跳，脖子扭了，腿磕破了，也不知道。抽烟，一根一根，脚下的烟蒂堆成了山，怀念抽第一口时呛到流泪的痛快，真的，可以那样放肆的流眼泪很幸福。
和没见过几次的男人在酒吧里勾肩搭背，他们说小妹妹很漂亮嘛。她笑，想睡我么？
眼睛已经不适应光明，好久都没有在夜里睡觉。每天都昏忽忽的，很累，很难过。
莫名其妙的在舞池中央大哭，因为那些无法被理解的寂寞。把玻璃杯敲碎，用碎片划破自己的胳膊，鲜红的血从细细的伤口流出来，她反倒觉得不痛了。流血可以释放内酚太，可以缓解疼痛。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哪里痛，也许整颗心都破败了吧。
7月23号。菲菲的生日。她们约在美杜莎酒吧庆祝。菲菲附近很有点势力的大姐姐头，常带着几个打扮的很夸张的女生向那些唯唯诺诺的优等生。她也曾经拽着许如意的领子把她惯在墙上，让她把钱都交出来。她想不到，当时那个畏缩的女孩子有一天会用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抵住她的脖子。
“我给你钱，我给你钱！”她吓坏了，因为许如意的目光让她相信她真的会杀人。
“不要。”
“那你……”
“让我跟着你。”
她们成了嘴上说的姐妹。也许她骨子里就渴望这样放纵堕落。
算上她，给菲菲庆祝生日的有十几个人。大家都穿的很夸张。表情在暧昧的灯光里是模糊的。
先是喝酒，这些小孩家里都很有钱，叫了好几瓶威士忌，没碰几次杯就喝光了。接着是啤酒，箱子就放在地上，谁也不用杯子，直接大口的往肚子里灌。喝了酒又唱歌，唱疯狂的摇滚，唱幼稚的儿童歌曲，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迷茫，每个人都眼里都闪着迷离的光彩。
许如意喝了很多，各种酒在胃里混合。包房的空气很燥热，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来啊，如意。玩点新东西！”菲菲的兴致很高，她把一个注射器在许如意面前晃了晃，“这个很HIGH哦。”
她环顾了一下包房里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不是手里拿着白色的小药丸，就是正埋头对着一张锡箔纸猛吸。所有人的情绪都达到了兴奋的极点，他们尖叫，摇摆。她和他们玩了快一个月，第一次看他们吸冰，磕药。
胸口好象被堵住了。菲菲看了看她，“我第一次也很怕的，但是真的好快乐啊。”她一边说一边推进注射器，药水进入菲菲体内，她整个人都仿佛坠入爱丽丝的仙境。
许如意的喉咙一阵灼热。她“霍”的站起来，大步冲出酒吧，拐到旁边的一条陋巷，大口的呕吐起来。
肚子里的酒都吐了出来，头已经痛的快要炸裂。
刚刚巷子里还黑黑的，现在路灯都亮了。许如意眼前的世界渐渐明晰，这才发现她前面竟然停着一辆单车。
漂亮的款式。只不过已经被她胃里的酒精和酸水弄得不成样子。
“你是张正派来的？”她声后响起一个很清澈的男声，声音里有隐隐的恼怒。
她摇晃着回过身，微微暗淡的等光里，少年干净清秀，刘海柔软。
“什么？”
“下午我们比赛投三分球他输了，说一定会报复我。你是他派来的吧？”他问。
她迷惑，想解释，可刚说“我……”就被一股吐意击溃，“哇”的一声，吐在了他白色的运动鞋上。
她要抬头，世界却忽然打转，终于变得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淡淡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