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看花开向阳》玩童纸鸢

2、遇见你真倒霉

　　彼时已是深秋，暮色正浓，气温也降了下来。林泽穿着过膝长裙，凉风轻轻抚动着裙摆，淡淡的冷气让林泽米觉得有些冷。她向人群中搜寻那个人，可是她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她的脑海里只有有些愠怒的眼睛上冷漠的浓眉。
　　有辆摩托车绕着店门口走了一圈，停在了林泽米面前。那个人取下头盔，头发被扯得竖了起来，乱糟糟的在风中摇摆。他的眉依旧皱着，像是如何都抚不平的沟壑，这让林泽米很快就认出了他。
　　“上车。”他递了一个头盔给泽米，踩了油门，将摩托车转了个弯。他踩油门的时候，摩托车“轰”地一声响，将林泽米吓得不轻，她愣愣地退了两步。那人见状，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气氛冷冽起来，却依旧夹杂着一丝尴尬。林泽米有些不自在，怎么办？找个话题，避免冷场？她想说，你会骑摩托车？或者，我们去哪儿？那个人冷着脸，丝毫没有给她套近乎的机会，所以她只说了句：“好。”
　　那个人一路上沉默不语，车速倒是越来越快。
　　他们在一个小店前停下，他径直走向那个靠窗的座位。林泽米还在取头盔。
　　她暗暗和那个头盔较劲，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买这么小的头盔，取下来都费劲。
　　林泽米在他对面坐下，他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看着菜单，露出浓密的眉毛。
　　“你好，我是大三金融系的学生，我叫林泽米。”
　　“向阳。”
　　林泽米一口气郁结在心里。怎么会有比自己还不爱说话的人。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寻找着说话的机会。
　　终于，他放下菜单，递给了她。
　　“你是校学生会主席？”听说校学生会主席是这个比赛的承办人员之一。
　　他点头，表情不冷不热。
　　林泽米心中的疑问在脑海里打转，她想着如何措辞。
　　向阳眉毛一抬：“你想问竞赛的事？”
　　林泽米没想到他会自己提出来，松了口气，好歹他算是没有像机器一般地只回答问题。
　　“你不知道这是违规的么？”他这时才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也许是鄙视，或者说轻蔑。
　　林泽米本来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直面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感觉脸有些火辣辣的。她没有想过要违规，只是这个比赛对于她意义非凡，如果真的有很大的问题，她想早做心理准备。
　　“这个材料已经交上去了，我知道了也没法再改了。”她挣扎。
　　“决赛呢？你会不自觉的弥补你的缺陷。”他倒了杯茶，自顾自喝起来，好像他们俩人除了坐在一张桌上，没有任何交集。

　　林泽米也喝了一杯水，想压制住心里的尴尬。她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坐在这里。面前的人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她的每句话他都能毫无感情地对答如流，并且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打算换个位置。
　　“证件照给我。”正在林泽米打算起身的时候，他放下茶杯，手伸到林泽米面前。
　　他的手指白且纤细，看起来比他的人更有温度。除了他的眉毛，林泽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记住了他的手。
　　“什么证件照？”林泽米拿着自己东西正准备起身，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
　　“我的证件照掉了，赵一衡说在你那儿。”
　　赵一衡，又是赵一衡。我哪里见过你什么证件照？
　　“它对我很重要，希望你可以还给我。”他笃定。
　　“他说的话你都信。你的脸长在你脖子上，再照一次不行吗？”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愠怒，背包走人。
　　林泽米出来后就后悔了。这个小店不知道是在学校的什么方位，走过几条弯弯绕绕的小路，竟然还是不起眼的小路。来来往往的人倒是很多，不过大都是三五一群称兄道弟的男人，有些喝醉的人红着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如果她彼时不慌张，也许能明白那些人眼中不过是很少见到女孩子单独来这个地方的不解和善意。那时已是9点过，有些路段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她四肢僵硬，紧捏着背包背带的双手已经沁出一层汗，脑子里闪过各种诡异的画面。
　　身后一道光闪过，她回头。那个光慢慢聚过来，越来越近。摩托车停了下来。
　　林泽米的脑海里还飘舞着那些可怖的画面，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车上的那个人。
　　“上车。”依旧是这两个字，隔着头盔，声音变得低沉。林泽米慢慢缓过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向阳。要是他再晚几分钟，一定可以见到一个大姑娘躲在墙角哭的画面。
　　可是她忽然矫情起来了，刚刚自己那么飒爽地走了，现在又不得不跟着他，这么快就要被打脸吗？
　　“不走？那我走了。”他发动油门，摩托车发出轰轰的声音。
　　林泽米知道向阳不会威胁她，他真的会扔下她一个人。她自己拿着头盔，坐了上去。摩托车像泥鳅一样滑出了林泽米走了很久的小道，终于到了有路灯的地方。它像是受了刺激的野兽，在宽敞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凉风呼呼地往裙底钻。
　　脚底生风大抵就是这种感觉，林泽米闭着眼，双手抓着车边快要抽筋。
　　以后，绝对不会再招惹他。
　　车减速，靠边，停下。她睁眼，看见向阳正在脱外套。
　　她惊慌，虽然理智告诉她不会，可是当时她已经被风冷成傻帽，脑子还深陷在刚刚的恐惧里，让她惯性地往坏处想。
　　林泽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惊叫了一声。
　　向阳似笑非笑，戏谑地看着她。这是他今天最大幅度的表情，竟然是出现在把她当傻子一样看待的时候。
　　她心虚，讪讪笑着。林泽米猜想那个笑容一定像是吃了黄连一样的苦笑，别扭得不忍直视。
　　向阳把衣服放在泽米身上，让她穿上。
　　到学校的时候已是10点过，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
　　林泽米下车，一边取头盔一边说着谢谢。她是真心地说谢谢，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谢他。他带她回来？要是不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她也能自己回来。谢谢他给她外套？坐在公交车上也不会这么冷。
　　可是她的谢谢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了一阵急促的汽笛声中。她的头被头盔卡得紧，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突然她被人扯住往斜后方倒下去，整个人完全躺在了地上。
　　林泽米的脑子里有一瞬空白，膝盖磕到地上的痛让她立刻清醒过来，腰腹以上都贴着软软的地面。不，不是地面，她躺在了别人身上。
　　林泽米缓缓起身，此时头盔已脱去一半，轻轻一拔就取了出来。
　　离她刚刚躺下不足一尺的地方，停着一辆车。车主是个微胖的男人，他已经下了车，一边扶泽米起来一边高着嗓子喊到：“这么大的人了走路怎么不看路啊？得亏我停得及时，不然，你我现在都不好过。”
　　向阳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要是向阳晚一秒，要是汽车向里偏一点，她现在都不能站在这里回味余留的恐惧。
　　向阳弯着左手，龇着牙看着手肘处的伤痕。他左手手肘顺着手掌的方向，有半个手掌大的擦伤。
　　司机一直对着泽米大喊大叫，只是声音有些颤抖，含糊不清，大意是自己当时如何慌张，要泽米以后如何注意。看来他也被吓得不轻，泽米只好对他连连点头道歉，让他先走。
　　林泽米上前扶向阳起来，他抽出被她握着的手，眼神里闪着幽怨的光芒，说：“医药费你付啊？”
　　“对不起。”她感激又自责。
　　向阳起身，锁了摩托车自顾自地往校医务室走。
　　“去医院吧，校医务室关门了。”林泽米一瘸一拐地追着他。
　　“不去。”他说。
　　她讨厌他蛮不讲理，我行我素。他身上有自己模糊的影子，可是她没有他勇敢。向阳爱跟别人较劲，她爱跟自己较劲，最真实的一面都留给了自己。
　　医务室被黑夜包裹着，无声地抗拒着他们靠近。门上有扇窗户半敞着透风。
　　“你这伤口不处理会发炎的。”她自觉好心地劝到。
　　向阳的眉心拧成疙瘩，偏过头来看了泽米一眼。许是光线不好，他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柔和。随即她就被拉回了现实，他收回了目光。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别跟着我。”
　　“怎么说你的伤也是因为我，它会感染的，你等着，我去拿点酒精。”
　　“怎么拿？”
　　向阳还想说点什么，回过身看见林泽米正站在窗户下打量。
　　倒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林泽米一手一腿搭在旁边的窗台上，另一只手稍一用力，就爬了上去。她半屈着身，伸手去够门上的窗户，忽然被人拽了下去。
　　“你疯了？跳进去再摔个好歹，出不来怎么办？就不怕被发现啊？本来没多大点事儿明儿还领个处分。遇见你真是倒霉。”向阳扶着刚被拽下来的泽米，眼睛瞪得大大的。
　　遇见你也真是倒霉！林泽米甩开他，气不打一处来：“随你，懒得管你。”
　　不过林泽米倒是稍稍静下了心。她凭着老师家长眼中的乖乖女形象备受宠爱，慢慢地连她自己都相信这是她本来的样子。从小到大林泽米都没做过一丝一毫触碰大人们眼中的红线的事，今天居然动了想当小偷的想法，现在想想还挺刺激。
　　“说过了不用你管。”向阳这次没有半点犹豫，用林泽米一瘸一拐走不出来的潇洒姿势走了。
　　都说了不要你管，你还瞎操个什么心。林泽米看着眼前曲折空荡的小路，倒是有些心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