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看花开向阳》玩童纸鸢

1、臭脾气的人

　　早上6点。
　　为了享受这难得的上学日还能晚起的早晨，林泽米关掉了早上的闹钟。她在梦中都能感觉到这种快乐，于是把被子盖过头顶，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可是下一秒，她就睁开了眼，手机在耳朵旁边不懈地唱着，是赵一衡打来了电话。
　　要不是没钱换新的，她一定把它摔到地上。
　　“泽米，上周给老师的报告有些问题，你待会儿帮我去下老师办公室。”电话里是同样半睡半醒、低沉含糊的声音。
　　“赵一衡你能不能讲点诚信？说好的……”林泽米气得清醒了一些，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星期一早上没课，说好的今早什么事儿都别找她。
　　“咱俩一条船上的，我的问题不也会连累到你嘛！”他深知电话谈判的艺术，只要对方插不上话，就能从语速上压倒对方，“就这样，挂了。”
　　林泽米这下完全清醒了，暴躁从床上跳起来。
　　算了，起都起来了，那就去吧。早就知道赵一衡不靠谱了，也没抱太大期望，好像潜意识里都觉得该自己去。这么一想着，倒是没那么郁闷了。
　　林妈妈在这里开了个面店，每天早早起床卖早餐。而泽米在家的时候，常常会在起床后带着些馒头去隔壁邻居家，面带热情的笑容，以轻松自在的语气和姿态进屋，再不经意间说一句“王阿姨，你们家在做什么？好香啊”这类的话。隔壁阿姨必定以笑脸回应，将做的饭菜热情的端到泽米面前。
　　林泽米最自然的演技和最厚的脸皮，都用在这骗吃骗喝上。
　　从家里到学校要两个小时，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公交地铁都是人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座位，没坐两站，又让给了刚上来的老人。赵蔓青也打电话问她报告的问题，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斥责，林泽米一手握着扶手一手拿着电话，随着公交车的轨迹摇晃。她好像已经看到赵蔓青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赵蔓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对学生的管教以严厉著称，被学生称为女魔头。
　　林泽米一路小跑到老师办公楼，在楼梯转角处忽然被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这一下撞得头晕眼花，缓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
　　地上散落了十几份文件，一个男生低着头一份一份地捡起来，叠放在左手上。
　　“对不起，我帮你捡。”林泽米蹲下，一边捡一边看了看时间。真是火烧眉毛又吹风啊！
　　“不用，有顺序的。”那个男生淡淡地说，听不出是喜是怒。
　　林泽米低头，准备放下手中的文件，忽然看见自己报名参加的金融学比赛的资料。
　　这是学校最重视的金融专业比赛。这个比赛的主办方是S市最好的衡阳集团，要是在这个比赛里夺得前两名，就能得到在这个企业里实习的机会。
　　林泽米把它捡起来。她看见后面的评语栏，赫然写着：逻辑不够严谨。
　　“我说了不需要你捡！”这次她听出来他的愤怒。他把林泽米手中的文件一把拿过去，放在了左手一沓文件上，又将地上最后一份叠了上去，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眼看他要走了，林泽米有些心急，扯着他的袖子问道：“你怎么有这些文件？”
　　赵一衡打着哈欠从门口进来，刚闭上了嘴，又张得老大，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们，笑着说：“你们俩……不会在打架吧。”
　　林泽米看见自己的手紧紧地撰着他的衣服，扯得那人的肩都露出来了一半，于是把手松开。
　　那人抬手，把扯出的褶皱抻直，转过身来说：“对不起，我快来不及了。”林泽米看见他的眉心拧成疙瘩，语气里满是不悦。说完，便急急走开了。

　　林泽米心不在焉地跟着赵一衡的脚步走进电梯，满脑子都是那几个字：逻辑不够严谨，还有那个人一副懒得理你的嘴脸。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的材料做得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这几个字，一下子击溃了她的信心。
　　赵一衡斜倚在电梯墙壁上，懒懒地说：“你们俩真在打架？”
　　林泽米心里乱糟糟的，听见他的玩笑话，有些生气，提腿踢他一脚，他敏捷地提腿躲开了，说：“你今天早上在电话里火气那么大，我怕我不来你会把我啃了。我还以为，你的火都殃及其他人了。不过我这兄弟，有时候是挺欠揍的。”
　　林泽米瞪大眼睛，喜形于色：“你认识他？”
　　“不然呢？”
　　“能帮我找到他吗？”
　　“那看你待会儿怎么向赵蔓青说了。”他把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林泽米心里恨恨的，没想到又要受制于他：“成交，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蔓青的办公室在七楼，赵一衡前脚走出去，林泽米后脚跟上。
　　在走廊的拐角处，站着一个女生，她打扮得一丝不苟，提着奶茶，向电梯处张望。看到赵一衡出来，露出羞怯的笑容，将奶茶递到他的面前：“学长，我是你的直系师妹，知道你喜欢奶茶，特地给你买了一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
　　林泽米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心里暗自叹到，又是一个被赵一衡人模狗样的皮囊欺骗的姑娘。
　　他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道：“奶茶容易长胖，我戒了。”
　　林泽米从她面前走过，看见她不知所措的模样。那姑娘也看了看她，这一看倒是有种想把她从头到脚都吃透的样子。女孩子嘛，总是草木皆兵。

　　赵一衡走了几步，停下脚，又退回来，向她问道：“微信吗？”
　　姑娘眼里闪着光，捣蒜一样点头，欣喜地把奶茶递给他：“嗯，谢谢学长。”
　　“不过我有女朋友了。”赵一衡转头看着林泽米，欠揍地笑着。
　　姑娘眼神黯淡下去，也转头看了一眼林泽米，这次目光倒是清晰明朗了许多，闪着明晃晃的震惊和嫉妒。她拿回手机，径直走进了电梯。林泽米看见她从慢慢关闭的电梯门中露出的仇恨目光。
　　林泽米瞪了他一眼：“骗人小姑娘的奶茶，干嘛拉着我垫背？”
　　“谁骗她了，是她自己要给我的。都说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我忙着跟她谈恋爱，这些工作，可就是你一个人负责了。”他挑了下眉，咧嘴笑着。
　　林泽米阴下脸，在他背后咬牙切齿：“不要脸。”怂是她的标签，这些话，她也只能在背后偷偷说而已。
　　赵蔓青板着脸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压抑的气氛蔓延到整个房间。对面老师的助理一直低着头，偶尔抬眼瞥一眼。
　　赵一衡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声音还是很干哑：“赵老师，知道您爱喝奶茶，所以特地给您买了一杯。”他小心地将奶茶放在桌子上，看着赵蔓青的脸色，有些心慌。
　　“有这闲工夫，怎么不早点来改报告？”赵蔓青盯着他，凌厉的神色让他很不自在，他又咳了两声，准备再说些什么。
　　他今天没有以往理直气壮地与别人耍嘴皮子的气势，整个人都是弹尽粮绝的状态。赵一衡给了林泽米一个眼色，她只好猛吸了一口气，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说道：“赵老师，这个报告我也有责任，我今天之内把它改了交给您。”
　　赵蔓青没有因为这句话缓和下来，她忽然扯着赵一衡的耳朵，说：“小兔崽子能耐啊，能让别人给你挡枪了！”
　　林泽米惊异地看着她，赵蔓青一向严谨，说话有理有条，总能得体地将对方说服。这感觉就像黑寡妇忽然卖萌一样令人瞠目，房间里的气氛，像是闷热的天气忽然下雨，让人轻松了许多。
　　当然，赵蔓青是他姑姑，扯他耳朵也不见得是在虐待他。
　　既然是老师看出来的，这个锅她也没办法背了。林泽米朝他摊摊手，无可奈何的模样。
　　赵蔓青自知刚刚的行为有些不符她的形象，松开手，让泽米先出去。
　　林泽米在办公室的走廊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办公室里望一望。她自然不担心赵一衡的死活，就以他的嘴皮，枪林弹雨都能让他说得晕头转向，然后他全身而退。她只想要刚刚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赵一衡很久才出来，沉着脸，想要将办公室的门合上。林泽米很狗腿地上前，替他关上了。
　　“你还没走？”
　　“我要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林泽米谄媚地笑。
　　他本来心事重重的样子，看见泽米，忽然灵光一闪，对她道：“再帮我个忙，别说你要他的联系方式了，让他来找你都行。”
　　林泽米转身，离开。
　　“他脾气臭的很，你去找他，他肯定不待见你。”
　　林泽米停下。
　　有希望，他称热打铁：“就一个小忙，你人这么好，一定会帮我的。”
　　他眨眨眼，用恳求的语气说。
　　“什么忙？”
　　“今天晚上假装一下我的女友。”
　　“什么？”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见我的前女友。你又不是不知道，分手的恋人再见，一定要比对方过得好。”
　　“......”搞不懂搞不懂。

　　他们来到一个餐厅，绕过几个过道，走到一个桌子旁边，停了下来。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五十岁上下，举止端庄的女人，一个是与他们同龄的年轻女孩。明眸皓齿，披肩长发，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像海报上的明星，林泽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是赵一衡的前女友？虽然他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但是他和她的好看不太一样，她看起来像天空上清澈明亮的星辰，美好却不可触摸。他就是比普通人好看点而已，所以为了吸引别人的眼球，总是要使尽五官所有的力气。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影响了林泽米对他样貌的判断。
　　“妈，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他语气里满是不悦。
　　“怎么，我来见我儿子还要他同意？”赵妈妈本来柔和的神色也紧绷起来。
　　“不介绍介绍？”那个女孩将前肩的头发拨到肩后，笑意盈盈的看着泽米。
　　林泽米吸了口气，她不想按照约定说出他们的关系。她已经倒戈到了敌方。
　　“泽米，我女朋友。顾羽，我的……妹妹。”显然，“妹妹”这个称呼是说给赵母听的。赵母听完此话，眉头一紧，很快又松开，反倒露出了点点微笑。或许她是想显得慈爱些，可那笑总含着些令人感到疏离的刻意。
　　赵妈妈和顾羽同时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想要凭借双眼看出个所以然。
　　后面的交谈并不愉悦，赵一衡与赵妈妈之间关系微妙，母子之间电光火石的，好在顾羽一直在中间缓和。林泽米不明状况，只好尴尬地沉默。最后赵妈妈提包走人，顾羽在后面安慰了赵一衡，也追了上去。
　　赵一衡低垂着眼帘，神色黯然。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干涩的笑笑，说：“今天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