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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关你什么事 ...

  •   向阳去把他的摩托车骑过来,林泽米见状,便面露了难色。
      他一迈腿,跨上了摩托车,将一个头盔递给了林泽米:“怎么了?”
      “冬天坐摩托车会不会太冷了?”林泽米想起他们上一次坐摩托车的时候,还是三个月前的秋天,冷风嗖嗖地往裙底灌。没想到三个月后,他们又一次一起坐摩托车,不过他们之间和当时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那个地方有些偏,你去过的,那个饭店。打车去不了那儿。”他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让林泽米放在腿上。
      林泽米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她穿着长款的羽绒服,腿没有露在外面。向阳什么也没说,又把围巾围了回去。
      路面上湿漉漉的,雪花一落下就化成了水。本来还有些担心这样的天气向阳车速太快出什么意外,没想到这次他慢了许多。不过双手毕竟是暴露在外面,林泽米感觉双手像是被针扎一样冷得生疼,于是松开握着的把手,扯着向阳的衣服,希望能够挡住一点风。
      “放我口袋里。”向阳说。
      他们都带着头盔,林泽米听不清他说的话。
      向阳停下车,重新说了一遍:“放口袋里。”
      “什么放口袋里?”林泽米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全话,又靠近了些。
      向阳不再说话,带着手套的双手伸到背后把死死攥住他衣服的手握着,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抱紧了。”他的手松开了,林泽米才将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她感受到了他身体传来的余温。她身体微微前倾,离他近了一些。
      摩托车再次驶进那条小巷,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们左拐右拐,终于走到了那家饭店。
      店门已经关了,温暖的黄色光芒从玻璃窗倾泻出来,里面有人影走动。
      “马叔。”向阳停下车,一边去下头盔,在门外喊道。喊完,又转过身去想帮林泽米,却发现她早已取下了下来,正在整理头发,见他在看她,偏着头笑了一笑。
      “阳阳来了?”里面一个男声应答,随即看见人影走到门前,门被打开了。
      “快进来,这么冷的天,你骑车过来一定冻坏了。”那个男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林泽米,径直走到了向阳的身旁。
      刚刚打扫的垃圾还堆在屋子中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擦桌子。向阳称她马婶婶。看见他们走进去,停下动作,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快坐,我马上去倒些热水来。”她的眼光落到林泽米身上,用略带疑惑的眼神询问向阳。
      马叔也看见了她,一边把桌边的椅子倒放在桌上,一边笑呵呵地说:“怎么不介绍介绍啊。”
      马叔看起来也四十岁上下,不过头上夹杂着一些白发,看起来要苍老一些。他动作干净利索,不像林泽米妈妈收拾餐馆那样吃力。
      “马叔您好,我叫林泽米,是向阳的同学。”林泽米先开口说道。
      “同学啊,我还是第一次见阳阳带同学过来呢。”马婶笑眯眯地说道。
      向阳挠了挠头,拿起扫帚把垃圾装到垃圾桶里。他绕过这句话,说道:“今天这么早就关店门了?”
      “冬天黑得早,他们收工也早。夏天可以来我这儿歇凉,跟兄弟喝酒聊天,冬天都想着回家陪老婆孩子。”“他们”指的是附近工作的建筑工人。马叔待人豪爽和气,附近的工人很爱到这里来。
      马婶端了两杯水出来,又到后厨煮了些醪糟汤圆,热腾腾的,放在林泽米和向阳面前。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不住地看林泽米,林泽米看向她的时候,她对林泽米温柔地笑。
      “好吃吗?”她问。
      “好吃!”林泽米点头,心中升起淡淡的惆怅。她很久没在这么热闹发的氛围下吃汤圆了。
      “马叔,那个孩子在吗?”向阳问道。
      那个孩子是马叔刚刚收养的小孩儿。
      “在。”马婶向楼上喊了一声,“小睿,快下来。”随即楼梯上传出冬冬的声音,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下来,怯怯地躲到马婶椅子后面,忸怩地叫了声妈妈。
      马婶笑开了花,把他拉到身前,指着向阳和泽米说:“叫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小男孩糯糯地叫了一声,把脸埋在马婶胸前。
      向阳浅浅地笑着,细着声音说道:“你好,小睿。”
      男孩儿侧过一半脸庞,露出无邪的笑容。他走到林泽米跟前,眨着清澈的眼睛说:“姐姐陪我玩。”他拿来一个绘画本和一盒水彩笔,要给画上颜色。
      画上画着一家三口,笔触稚嫩,但是三个人脸上的都画着笑脸。
      “小睿想涂什么颜色呢?”林泽米把他抱到自己身上,指了指画上的人。
      “妈妈是黄色的头发,所以要涂黄色。她的脸是红色的,所以要涂红色……”他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数着说。
      “妈妈的脸颊才是红的哦。小睿的脸也一样。要是都涂成红色,妈妈就没有这么好看了。”林泽米也细声说道。
      “他现在叫……马睿?”向阳问。
      “不,叫何睿。他的父母也是出了……车祸。”马叔叹息了一声,沉默了良久,继续说道,“当年,你也是这么小。阳阳,你别怪我当年没有带着你一起生活。”
      “我知道。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向阳眼里渗出淡淡的悲伤,他立刻低下了头,举起手喝了一口碗里的汤,热气腾腾的,雾湿了眼睛。
      马婶给他倒了杯热酒,马叔想也没想,抬起头一口闷了下去。他咂了咂舌,又像是在回味酒香,心中弯弯绕绕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赵伯伯他来找过我,他这么多年一直很愧疚……”
      “这些都不必对我说了,”向阳打断他,“愧疚没有用。”他拉着小男孩的手说:“小睿,你的爸爸妈妈在天堂看着你,还有马爸爸妈妈在爱着你,你很幸福,你知道吗?”
      小孩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马叔看着他,不说话,却是悲戚的神情。当年,向阳也是这么大的年纪,被他送进了福利院。
      林泽米看了看向阳,心中也泛起了怜惜。此刻他满脸的温柔,眼睛里有着孩童般的天真,可是下一刻,却又装满了悲伤。
      赵一衡说过,向阳从小失去了父母,后来进了福利院,再后来,被人收养了。于他而言,父母的离开,马叔的放弃,让他很难再亲近别人,待人也是有意无意的疏离。连他的养母也总是抱怨,他是个冷漠的孩子。
      是个冷漠的孩子,却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要学会感受幸福和温暖。
      向阳向马叔道别,马婶一直拉着林泽米劝他们说夜里冷,明天早上再走。
      此刻向阳早已出了门,林泽米只好停下来解释,为辜负他们的好意道歉:“阿姨,我明天早上得赶回家,在这儿住一晚上来不及。”马叔送到门口,向阳没有吭声,林泽米向他们挥手作别。
      一路上向阳照旧没有说话,但是林泽米感觉得出来他心里压抑着一股情绪,摩托车飞驰在马路上。
      到了学校门口,向阳依旧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他默默的锁好车,往学校外面走。
      “你干嘛去?”林泽米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喝酒。”他没有放缓脚步。
      “我跟你一起去。”林泽米追了上去。
      向阳大步地往前走,好像停下来,就会忍不住哭泣一样。林泽米的衣服太长,限制了她的步伐。他到了酒吧门口也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进去。
      等林泽米气喘吁吁地坐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开了一瓶啤酒,仰头喝了大半瓶。
      “我不需要别人陪我。”他眼神里夹杂着些不悦,像是从来,林泽米就是他所厌烦的一个小跟班一样,一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我来都来了,说这些没用。”她也开了一瓶,喝了小小的一口,撇撇嘴说道,“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喝它。喝了还冲鼻。”
      “你不能喝就别喝。”向阳不耐烦地说。他不想待会儿还得扶着一个醉醺醺的人回学校宿舍。
      “我又不是没喝过,再说了,喝酒不得朋友一起吗?”林泽米觉得自己脸皮越来越厚,去柜台上要来两个杯子,将啤酒倒了进去。
      果然还是姑娘家,喝酒还需要杯子。喝酒解闷就要喝个痛快,一口一口小酌算怎么回事?连挠痒痒都不够。他心里不悦,更加不耐烦了:“我说了我不需要。”
      他就这么一口气喝了三瓶,预备打开第四瓶的时候,林泽米把他拦了下来。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说出来就好点了。”
      他不吭声,拿起另一瓶啤酒,林泽米力气弱,又坐在了桌子的另一端,拦也拦不住,便起身绕到向阳的身前。她一把夺走已被向阳喝了大半的酒瓶,再次劝到:“别喝了。”
      “关你什么事儿!”向阳吼道。
      林泽米被他吼住了,她愣了半晌,将手里的酒瓶往桌上一甩:“好,确实不关我什么事。”林泽米心里也憋着怒火,在心里较劲:是啊,关我什么事儿。你跟他什么关系?别人都说了不需要你过来,你自己非要来,自作多情,就别抱怨热脸贴了冷屁股。
      林泽米很难过,比起当初知道他的过往,还要难过。不过知道也就知道了,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好歹可以宽慰一下他了,还被他说多管闲事。她拿好东西,起身走了。
      “我父母也是车祸死的,在我七岁那年除夕的前一天。”还没等她走三步,他忽然开口说到。
      林泽米定了定身,生气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她又坐了回去。
      “爸爸刚给我买了一款游戏机,说他最近忙,过完年就陪我玩。”他抱着酒瓶,眼睛半合着,“不过,他和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死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只记得马叔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带我离开了那个家。后来,我叫别人妈妈,我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回不来了。”他有些哽咽。
      林泽米开了一瓶酒,也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我知道。”
      向阳错愕地抬眼看了她,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他眯了眼,又睁开,“是赵一衡告诉你的?”
      赵一衡对她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喝的半醉,说起这些,语气里总含着些心疼。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爸爸在也是在除夕的前一天失踪的。五岁?六岁?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妈妈做好了饭,带着我和妹妹坐在家里等着他回来。我们一直等,等到妹妹喊饿,他也没有回来。”
      林泽米的爸爸给别人做司机,本来那天下午就可以回来,结果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从此以后,杳无音信。后来,报纸上报道了一则新闻,说是城西方向出了一起车祸,两位乘客均在车祸中丧生,司机不知所踪,与之相撞的肇事车辆逃逸。她的爸爸就是被撞车辆的司机。
      那个时候,她坚信林爸爸会回来,会带着她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他承诺过她。后来,她和妹妹去到乡下奶奶家生活,他没回来。再后来,妹妹掉进井里,小小的她躺在堂屋中央,他也没有回来。那个信仰就这样一点点被撕裂了,她的眼前只有伏在妹妹身前的妈妈,她瘫软着身体,哭到声音嘶哑。
      林泽米仰头喝下了剩下的半瓶酒:“你说,他们俩都在除夕前夜出事的,会不会我爸爸,就是你家的司机?”她想了想年份,脑中却是一片混沌,她看见向阳在说话,说的是什么也听不清了,只觉得酒馆里的灯光有些晃眼,晃得头晕,闭上眼便舒服了。后来怎么样,她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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