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朵金花》东方散人

2、第二章

　　当赵国仁在那间小屋里进入梦乡时，整个桃源村开始炸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赵望亭家大儿子犯事了。起先村民们并不相信，赵家的孩子一向都老实，怎么会耍牛氓呢。后来经明白人证实，说赵国仁确实打了人，而且还是吴家三儿子，同时还涉及了村支书唐连海家的闺女。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同时，赵家的一家之主赵望亭开始了营救行动，他首先想到的是拍电报给他爸的好友吴国用，提起吴国用，在当地可是个大名人，身为全国知名的作家，他写的小说很多被搬上了电影屏幕，赵望亭他爸年轻时曾救过吴老先生的命，因此，他们两家一直相处得很好，即便在赵明之去世之后，吴老先生还会经常托人关照赵望亭一家。
　　此外，赵望亭还想去找支书家唐连海出面，村里只有他跟县里面有些关系，而且还跟乡长是老战友。
　　意外的是，唐连海先找到了他们家，他带着乡政府的关于拘捕赵国仁的通告来的，通知里说的很清楚，是赵国仁打了吴家义，其中还涉及了唐支书的女儿，事实清楚明了，跟传言十分接近。唐家虽然有各种上层关系，但这种事情也确实难以启齿。
　　这两个中年男人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一来他们家离得远，另一方面是身份相差也大，在那个年代，对农民而言村支书就是很大的官了，村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要支书同意才行。但这次，他们有了比较大的交集，唐连海害怕他闺女受此事影响，影响她以后成为公家人，而赵望亭则是把让儿子救回家，他们意见一致，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就在这两个男人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时候，村民们陆续来到了赵望亭家表示慰问。作为支持赵家的代表，李寡妇也来到了赵望亭的家，她代表大家表示了慰问，席间，他大大夸奖了赵国仁是个好孩子，还大骂了吴家，说他们家就会欺负人，上次还把他们家的羊给打死了，连赔都没赔。
　　自然地，他们想到了去找吴家和解，只要吴家出面就能解决这事。而此时的吴家，也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他们家孩子被打，他们家里人居然不知道，而且还有公安参与了处理，吴家老大吴家仁也开始有点担心了，会不会有人借这个事来算计他的宝贝弟弟家义呢？
　　当唐赵两家长来找他们吴家时，吴家仁便开始心虚了起来，赶紧把他们让到堂屋，赶紧把家里藏了很久的茶叶拿了出来，泡了两杯，说自己这两天火气大就不喝了，实其是他自己不太舍得喝，这可是专门招待客人专门置备的呢。
　　席间，吴家仁表明了他的立场，说他们家并不知道家义被打的事，更不可能是他们吴家告的状，但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最后还表明了可以配合处理这个事情。最后三方一致意见是先去乡政府了解下情况，于是，吴家仁开着他们家的四轮拖位机，载着这两个中年男人，一路急驰，奔向了乡政府。
　　赵国仁在迷糊中被一阵咯吱声惊醒，开门的是那个矮个子公安。
　　“走，去见下我们所长，你家大人来了” 矮个公安边说边把门开到了最大，手里还手了一支中华烟。
　　赵国仁立即明白了状况，“肯定是爹来了，他知道这事后会不会打我呢？”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跟在矮个公安后面往离开了那间小屋。
　　在所长的办公室里，唐赵吴三家人都在场，并进行了对质，因为赵、唐、吴三家人都否认了打架耍流氓的事情。所以所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事件的经过前后描述了一下。
　　“现在是严打时期，再加上有人举报，我们公安也没有办法，目前你们家长的情况我们已经做好了记录，”说完，所长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关键是，当事人唐静和吴家义两位真实情况也还不知道，你们作家长的也不要太包庇他们了，相信政府会公正处理的”
　　“那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呢？赵望亭怯声地问道。
　　“最好是另个两个当事人来做作个证明，这事要快，因为是有人举报，这事我也不能压太长时间，我得尽快上报到县里的”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中华烟。
　　“孩子们都在外面上着学叻”赵望亭又说道“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所长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了。
　　“你们两位家长的意思呢？”赵望亭说罢，把头转向唐吴两人。
　　“所长说的，我看行，这事可行，唐静这周天休息，我把她接来作个说明”唐连海说道，他原本跟所长是比较熟悉的，但在这个场合，他也没敢多说什么，他担心说多了会把事搞砸了。
　　“行，我这边也行，我弟弟就在隔壁县城，刚好，这周天也回家来”吴家仁也应声附和道。
　　“秦所长，你看能不能通融两天时间？到周天后再处理这事，孩子我们就先带回去，我保证他这几天不会跑掉”说完，唐支书从衣服袋里又拿出中华烟，他挨个递了一支，然后把烟盒放在了桌上。
　　“老唐，这事情我确实也不好办，上面的规定，不能让嫌犯乱跑，要不，这样，把他先换个地方，就算是暂时住在这里吧，那屋里有床，还电风扇，等周天处理完了再说，这两天呢，你们家里人可以过来送饭什么的，”说完，所长脸上紧绷神情缓和了下来。
　　唐支书知道这事已经不能改变了，但是好歹争取到了几天的时间，基本上算是不错的结果了，要不是最近连续严打，这种事，在平时，也就是一条烟就能解决，但今天，真的不行了，他在心里默念着，并对着赵望亭和吴家仁说道“咱们先回去吧，各自回去分头准备，周天我们汇合再来这儿，老赵，你赶紧回家准备吃和衣服什么，晚上再送过来，家仁，咱们回村之后就说事解决了，国仁去他舅舅家帮忙去了”
　　“好，都听你的，”赵望亭轻声回道
　　“行，支书，听你的安排”吴家仁也轻声回道。
　　于是他们相跟着走出了所长办的办公室，刚出了办公室，唐连海就拉了下赵望亭的胳膊。
　　“去，把剩下烟给秦所长送进去吧，这种事情，我不太好多插手，你得灵活点，买烟的钱我就不要了”支书低声对着赵望亭的耳朵说道。
　　“好的，我听你的”说完从拖拉上取出刚才买的那条中华烟，一路小跑，走了所长的办公室。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三个都在心底里盘算算，到底是谁告的状，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呢，又不是他家孩子，他们都在心里疑惑着，真想马上就找出那个无耻的人来。而吴家老大更是气愤，他弟弟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要别人来管，他甚至还发狠一定要找出是谁告的状。唐支书心理则比较淡定，因为他知道这事已经没事了。
　　最忐忑的还是赵望亭，而家里头的钱贵兰一直在哭个不停，这个善良的农夫被吓坏了，在得知儿子情况之后，宽慰了许多，便急忙准备了一些吃的，由赵望亭送到了乡里。
　　难熬的日子开始了，赵国仁天天躺在那间小屋里，虽然有电风扇，但仍然热得要命，更重要的是，恐惧感压着他喘不过气来，虽然当晚他就知道了处理的方法，但他仍然担心吴家义不会帮他，毕竟他真是动手打了人，另外，他也没办法面对唐静，自己的窘境怎么能让唐静看到呢，而且还要唐静来做证明人，这简直是要他的小命了。
　　如期地，在周天的上午，吴家义和唐静来到了派出所，当然，他们都是由家人陪同的。谁也没料到，几个月前还是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的他们，今天却要在派出所对质，真是造弄人啊。
　　当赵国仁再见到唐静时，他发现唐静居然比一个月前瘦了不少，他在心中念道，大概是学习累的吧，听年长的人讲，在重点学校上学的人往往都会累出一种或几种病来，他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丝酸痛的感觉。
　　此时的吴家义也是愤恨不已，那天回家后根本没说这事，如今看到赵国仁被派出所抓到这里，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一直说，他们之间是跟在学校一样地戏闹，赵国仁并没有打他。
　　唐静对于这个场景，是超出她认知的，她一直认为吴家义是不可能去举报的，而赵国仁明显是为了她才动手打人的，可是，赵国仁为什么会被抓呢？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不停地哭泣，重复着说他们并没有打架。
　　见此情形，派出所长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举报的人可能是出于报复心理，这几个孩子都比较老实，不像真的流氓，心想着做个顺水人情也就算了，至少他也要给唐支书一个面子的。
　　于是，他便大声说道：“既然你们并没有那个，那个打架，但是呢，既然有举报，就说明，你们的行为在客观上给群众带来了不良的影响，好在你们是未成年人，就不把赵国仁列入严打对象了”，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又说道“但是呢，这事情既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处罚还是必须的”
　　他这一句让在场的人们稍稍地宽慰了些，只是说他这个处罚是什么意思呢？紧张的赵望亭也安心了许多，毕竟不放在严打范围了，也就说明他大儿子不会坐牢了，处罚就处罚吧。他低声应道：“是，是，是，听您的安排”
　　边上的唐连海看出关键，他便抢过了话题，“对的，我们都要听秦所长的意见和安排，老赵，你也别光点头了”
　　“是，是，是，我认”赵望亭回道。
　　“秦所长，要不，你把他交给我们村里处理？我们刚好有河工要挑，刚好缺人呢，就算帮帮我们村吧，我们村一定非常感谢您的”唐连海提高了声音，正式地回应着。
　　“嗯，好吧，你们一定要把对他的处罚记录交给我们所里备查，赵望亭，你带你侠子先回吧，还有啊，以后这种事，直接跟我讲就行了，不要老是动用上面的人，吴老远在省城，让他老人家打电话过来，有点不礼貌嘛”说完，秦所长摆了下手，意思是，让赵望亭领儿子先回。
　　等赵望亭他们出门之后，秦所长又把头扭向了吴家仁，说道“管好你弟弟，年轻人，不好好念书，学什么摄影，一点用都没有，太阳怎么没把你们人晒死了呢，以后不能再犯了啊，再犯就把你们都抓起来送窖厂去”，这次对吴家老大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说完，拿了一支烟递给了吴家仁，又说道：“以后啊，你弟弟以后也是人民教师了，要注意为人师表嘛，就是要注意形象，再让我知道有不规矩的事，我一定不客气的”，他这一通吓唬，吴家仁不禁直打冷颤，平时在村里的威风一点都没有了，他低下了头。他心中念道，原来所长这么厉害啊，他小心地领着弟弟走出了派出所，走了好远，才还回头看了看派出所方向。
　　屋里只余下唐支书和他女儿了，秦所长脸上立即换上笑容，柔声说道：“赵家的孩子还行，敢动手，嗯，可惜了，没考上，以后也只能是个种地的料，吴家孩子呢，小师范，不行，没有大学毕业，以后吃不开”说完，拿起一支烟递给了唐连海，并划了根火递了过去，他接着说道：
　　“静静呢，你可要认真学习啊，不要像他们两个没出息，以后摄影的时候最好带女同学一起出门，不要跟那些个没出息的男的接触，等你上了大学，优秀的男人多的的；老唐，我跟说啊，你一直要注意你们村里的人，这次肯定是有人想害你的，回去处理处理好”
　　秦所长心里是猜到了唐静是跟吴家义有着不那么明显的恋爱关系的，但他不知道内情，自然也不能说破，给双方的一个面子，只能稍微点一点就算了。
　　唐支书见秦所长把话都说到位了，便轻轻说道：“老秦，我看你这也太忙了，就不打扰你了，我这侠子刚回来，我得带她去她舅舅家一趟，我就先走了啊，回去我捋捋看谁在捣乱，”
　　说完，便示意了下唐静，于是，他们便相跟着也离开了派出所。
　　傍晚时分，赵国仁由他爹领着，回到了阔别数天的家，他母亲李贵兰一看儿子回来，便止住了哭声，忙不迭地张落着给儿子做顿好吃的，赵望亭赶紧从箱子里掏出藏了很久了那一叠大小不一样钱钞来，从中选出十张共计一百元整，这两次在派出所花的钱是人家唐支书给垫的，他得赶紧还上。
　　掌灯时分，这一家人终于从惊恐中走出来，便开始讨论下一步的打算，因为秦所长说的还要处罚他们的孩子，所以赵望亭认为得赶紧把儿子送走。长期考虑说，也不能让儿子放在家里就当个农民，他本想着让儿子再复读一年，但又不敢让儿子离家太近，万一再抓起来怎么办？这让他很是头疼。
　　在他们回家后第三天，村里又多了一种谣言，说是赵家大儿子看中了支书家的姑娘，但人家不同意，于是就缠着她不放，最后还打了吴家的儿子。任凭赵家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但还好，都是村民们闲聊，但也着实把赵家吓得够呛。
　　就在他们家一愁莫展的时候，朱守礼再次来到了他们家，他跟赵国仁不一样，在读初中的时候，家里人就安排好了工作，等他一毕业，就让他去辽宁的一个煤矿工作，说是混好了，还能弄个城市户口，城市户口对乡下人而言可是一个天大的诱惑叻。
　　朱守礼从小就跟赵国仁一起玩耍嬉闹，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一个班，真正的铁竿兄弟。
　　当朱守礼提出要带赵国仁一起去辽宁煤矿时，赵望亭便觉得是个好办法，先让儿子出躲躲也行，上学的事以后再说，钱贵兰可自然是不接受的，她担心儿子吃不了矿上的苦，于是，她又开始了抽泣起来，一家人议来议去，也没个好主意。
　　这时，他们收到了吴国用的信件，在信中，吴老先生劝说赵望亭要让儿子多出去见见世面，还说近期要回乡看看他们家。于是，赵家才同意了朱守礼的提议。决定让赵国仁和朱守礼一道去辽宁挖煤去。于是，他们选择在十月一日当天，坐上了北上的汽车。
　　对于这两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少年而言，一切都是新鲜的，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