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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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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礼遇的手慢慢顺着少年脊背滑上,轻柔的拍了拍,唇间吐出的是宛若平时的温和字句,“叔叔怎么会不要橙橙呢,橙橙那么乖那么可爱,叔叔怎么可能不要你。”
景橙的手已经是棱角分明,努力的抓着林礼遇的衣角,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那叔叔,以后我乖乖的,你能不能不要结婚,一直陪着我?”
林礼遇怜惜无比的拍拍他的肩膀,景橙脸埋在他颈间,身体紧紧靠着自己,紧张与忐忑几乎能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
他摸着景橙的头,轻叹一口气,“好,叔叔不结婚,一辈子陪着你。”
景橙伸出手,定定的望着林礼遇,有些发红的眼中却是满满的认真,“叔叔,拉钩。”
林礼遇伸出手去和他的尾指相扣,大拇指按上时刻,望着景橙的眸子,突然有些恍惚。
而景橙不大却坚定的声音就在这刻响了起来,“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人了!”
(10)
“景橙?”
“景橙,你走什么神呢?”
“嗯?”景橙回过神来,抬眸望过去,童童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景橙你怎么了,我叫你你也不应的。”
他一愣,唇角下意识带上几分笑意,“没有啊。”
童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语气夹杂着三分担忧,七分关心。
景橙发现自己似乎恍神了一瞬,意识渐渐自脑海出离去,唇边却依稀笑着,将一切心思尽数吞咽下,他听见违心话语下意识脱口而出,“没事的。”
交付不出,无法依托。
难以启齿的心思,叫他如何开口。
在这个羞于言说情爱的年纪,像他这样的异类,童童他们大概是无法理解的。
林礼遇,大概也是无法理解的。
“橙橙你还小,还不懂感情。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26岁的诺言,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模模糊糊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东西,待他意识回归正轨,晚自习已经结束了。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眨眨眼,下意识的收拾好东西向校门口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元旦后的第一个周末了。
跨年那天之后,自己一言不发的收拾好东西提前回了学校。不是没有过委屈和不甘,实在是无法再去面对林礼遇。对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人产生难以启齿的心思,叔叔他大概也是无法面对自己吧。
可是……
当景橙掏出钥匙推开门时,入目的却是一片昏暗。
没有回来吗?还是……
已经睡了。
故意避开自己吗?
他轻手轻脚脱了鞋,把书包放在客厅里沙发上,又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向林礼遇房间走去。
林礼遇房间的门没有关,屋主人仿佛对偷偷闯进来的孩子没有半分提防之心,即使那孩子图谋不轨。
景橙一下子顿住了。
林礼遇正面对着他,安详的睡着。
他头发似乎长长了些,柔软的落在枕头上,黑暗的屋中有些微光线透过窗户落下来,让景橙在此时此刻将眼前人看的无比清晰。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去碰碰心上人的脸。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指尖蓦地止住。
距离已经很近了,几乎能触及到脸上细微的绒毛,微微的有些痒。
却无法再向前一点。
眼眶似乎有些酸涩,景橙忍下眼泪,几乎是呜咽着开口,声音很低很低,仿佛不想打扰眼前人的睡眠,却又希望他能听到一般。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手举的太久,已经有些酸涩。
他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闭上眼,有些咬牙切齿,最终却不得不用尽所有力气收回手,握拳,拼命克制着转身。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他有些踉跄,没敢回头再去看林礼遇一眼。
月光透过窗户。安详的在梦中人眼睑投下一道阴影。
轻颤着。
好冷。
好像下雪了,满目世界是洁白。
他这是……要死了吗?
……
也无妨了。
连父母都抛弃了自己,这世上大概是没有谁……还希望他活着了。
……
好像突然热起来了。
是错觉吗?
……不是吧。
“这里有个孩子!”
一双手坚定的拨开他眼前遮住天空的树枝,温和的抱起他。
——流光刹那间满溢。
(9)
“景橙,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已过不惑年岁的班主任一边批着假条,带着和蔼的笑容抬起头来,“需要老师送你去医院吗?”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温度很高,景橙将裹住大半张脸的围巾稍微向下移了些,轻轻吐了一口气。
有些呼吸不畅。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坐公交车就可以了,”他谦恭的微笑,“老师你要是走了,同学们晚自习有问题就找不到老师问了。”
星期五的晚自习一贯都是班主任值班的,若是班主任走了,的确就没人能管。
景橙小小的一张脸裹在围巾里,微微泛白,更显得可怜,班主任看在眼里,心中疼惜更甚。如此乖巧有礼貌成绩还优异的孩子,老师自然是喜欢的,至于平时的调皮捣蛋,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也是正常。
因此他听景橙说自己不舒服想请晚自习的假时,很爽快的就批准了,并且再三叮嘱他最近温度多变,一定要好好保暖。景橙答应下来,走出办公室,被骤然袭来的冷空气激得猛一寒噤。
脑袋有些昏沉,手上捏着请假单,却莫名茫然起来。
……大概是真的发烧了。
他慢吞吞的回到教室收拾好东西,提前找课代表要了各科作业,背好书包就走了。
等公交的时候,他一直在思索。
为什么要提前回去呢?
林礼遇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灯是开着的。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思索莫不是进了小偷,可是小偷应该不会蠢到还把灯打开吧?
指尖在玄关处的钥匙篮边蓦地凝住了。
又缓缓收紧。
“橙橙,”他垂眸,低低的唤,更像在自言自语,“你回来了。”
还是那天以后,第一次在二人都清醒的情况下见面。
景橙脊背无意识挺得愈发直,仿佛在不安什么一般,不敢回头,只是随意附和一声,“嗯。”
林礼遇闭了闭眼,状似淡然的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又脱下外套挂起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为什么要提前回去呢?
相似的疑惑徘徊在胸口。
……
我想见你。
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却滞涩在喉口,被艰难的吞咽下去,景橙慢吞吞的开口,“好像有点发烧了。”
“什么?”林礼遇一惊,行动快于理智的已经摸上了景橙的额头,“怎么会突然发烧?你是不是又脱外套打球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掌在景橙额上猛的顿住。
景橙伸手握住他的手,抬起眸子看他。
林礼遇身形微僵。
少年握住他的手,投过来的眼神宛如此刻传来的温度一般炙热,让人无法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将那一夜漫不经心的揭过而去。
非要他无可奈何的面对,已经变质的关系。
手指被攥在掌心,一同燃烧起来,教人分不清究竟是谁更灼热。
林礼遇眼神飘忽躲闪着不敢直视景橙,试图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道反握回去,二人僵持片刻,林礼遇终于开口,嗓音中带着些说不出的干涩,“既然发烧了,就好好休息。”
景橙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死活不愿意放开林礼遇的手,“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连每周一次的见面机会都要故意错开,就是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沉默在空气中氤氲,林礼遇深深低下头去,教人看不清他眸中情绪。良久,他轻轻开口。
“快考试了,好好复习,早点休息吧。”
仿佛被这句话不轻不重的击在胸口,景橙一顿,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手中的力道终于弱了下来。
林礼遇抽手而去。
……
毫无留恋。
……早点休息。
万籁俱寂,夜深无人。
直到窗外对面楼中最后一盏灯也熄下,景橙翻了个身,慢慢闭上双眼。
似乎还想听些什么,他门没有全关,只留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就当……自己总还贼心不死的奢望着吧。
客厅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想来是林礼遇半夜起来倒水。
景橙侧耳努力听着,指尖渐渐攥紧。
声音弱下去了。
抓着床单的指节微松,他方才因紧张而屏住了呼吸,此刻过长的一口气还没吐完,门却被轻掩而开,心上人的剪影随着月光,缓缓倾落进来。
手指松到一半,又蓦地顿住。
林礼遇正立在他床前,垂眸看他。
虽然闭着双眼,眼前人的身形容貌却依旧可以在一片黑暗中清晰描摹三五分,从眼角一路绘到下颌。
抿着唇,伸手过来,似乎想触碰他的脸,却害怕什么似的,只止于颊边。
他听到一声叹息,“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自己没有喜欢上他?
若是不曾告白?
若是不曾遇见自己?
……若是能回到16岁,就好了。
林礼遇收回手,转身替他掩上门。
就像今晚的月色,只存在于梦境之中。
久久无声。
连最后一丝光线,都隐去了。
满目的洁白。
松软的,柔和的。
越是温柔,越是刺骨。
落在手心。
……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东风何时来临?
你何时来临?
(8)
——我不想伤害你。
——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我想见你。
——不能说,不能说出来。
——我大概会在26岁结婚。
——26岁,和我结婚好吗?
——景橙你还小,还不懂感情,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只想做你的叔叔,以后看着你好好学习,好好过完你的下半辈子。
……因为你是我的叔叔吗?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下半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你多虑,多思,多梦,这对你的病情都很不好的,”年轻的女医生似乎对这类情形见怪不怪,但看到对面孩子眉宇间的郁色,还是忍不住叹气,“你现在晚上还是每天都会做同样的梦吗?”
景橙轻抿下唇,眼睫微颤,手指无意识的抓紧自己衣摆,半晌低低的“嗯”了一声。
治疗室的装修非常简洁,整整齐齐的白色,让人看着有些说不出的压抑。整个房间里唯一夺人眼球的只有桌上的一盆绿植,看起来被很静心的打理过,生长的很好,叶片泛着通透的翠色。
景橙垂眸望着那盆绿植,思绪渐渐远了。
心绪不宁大半年,这个结果实在意料之中,此刻他清晰的明了自己的来路,也知晓自己此生所归,梦里远比现实让人疯狂的多,可倘若梦中人自己都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哪怕在梦里,都无法得偿所愿吗?
年轻的医生沉吟片刻,改了他的用药剂量,又担心过于年幼的病人控制不住自己对药物产生依赖,斟酌之下又减去一半,“不能给你开太多辅助药物,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得你自己解开心结。”她意有所指。
景橙没有看她,始终低头注视着桌角那盆绿植,只是淡淡又“嗯”了一声。
回学校销假的时候,班主任望着这半年骤然安静下来的少年,虽然欣喜于他的成熟稳重,却对每周一次的请假看病有所不安。
只是抑郁症这种事实在不太方便宣之于口的,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对学校而言。
因此他虽然不忍,却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每次批假条的时候旁敲侧击的安慰几句。
只不过杯水车薪。
有恃无恐的依然自我,歇斯底里的依旧沉默。
其实也好。
只不过纠缠得久了,偶尔会把梦里的同现实的搞混,下意识对着林礼遇表现出惊惧之色。
他似乎有所觉察,可终究无动于衷。
终究还是,无动于衷。
林礼遇最近发现,景橙有些不对劲。
如果说半年前刚表露心意的时候,整个人都情绪外露极度不安,而半年后却毫无预兆的内敛起来。不再抬头看他,整个人端得淡漠,沉默寡言,也不再做那些容易让旁人误会的举动。
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还没尽尝一遍,却莫名不安起来。
脑海中似乎还隐隐浮现了上周景橙望着他时略带惊惧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无奈的轻按眉心。
前几天似乎还把当年的收养证明翻了出来,藏到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看,也不知到底在看什么。
最近快要入秋了,想想景橙还是天天穿个短袖,他不禁又叹了口气,起身想去他房间里找点长袖衬衫什么的给他送过去。
即使关系疏远了……有些关心依然不会变的。
他替景橙收拾衣服的时候,如是想到。
景橙还小……根本不明白他所渴望的全部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足以毁灭一个人的存在。不够成熟,便不明这世间人言可畏。
而他作为长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葬送自己的下半生?
纵使肝肠寸断也得义无反顾的。
他拨开眼前堆的层层叠叠的衬衫T恤,景橙莫约是懒了,这个格子里衣服放的是乱七八糟,混乱不堪。他内心叹气,暗道过会儿还是帮他整理一下吧。
只是指尖在触碰到某样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硬物时倏地顿住了。
他心脏猛的一颤,突如其来的不安席卷他眼角,让他一时竟有种哭泣的冲动。
他也不管会弄乱景橙的衣柜,把外围的衣物直接扫下,望见藏在深处的瓶罐和纸张,瞳孔骤缩。
眼前是刺目的白色。
疏远而陌生。
(7)
百度百科的解释显得过于苍白无力,让人无法接受。
……怎么会呢?景橙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虽然有点缠人,可永远是顽皮的微笑着,永远是讨人喜欢的。
明明那么阳光的,怎么就这么突然的,沾染上了黑暗。
其实也不是毫无预兆。
这半年以来景橙的眼神,他的言行举止都慢慢变得怪异,自己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到,只是不敢,不能承认,是因为自己才会……
因为自己。
明明是纵使肝肠寸断也得义无反顾保护的。
义无反顾保护的人。
……却终究,亲手伤害了。
景橙这次回家的时候,觉察到有什么似乎悄然改变了,自己却束手无策。
这次林礼遇居然就坐在客厅,没有躲着他。
或许换在半年以前,他还会小小的期待一下这是不是代表着林礼遇终于愿意接纳他了,即使不能敞开心扉是否也终于愿意好好听他说说这么多年来的夜有所思——可是在此刻,他却心下一惊,暗疑起来。
走近一些,他猛的一怔,竟下意识想转身夺门而出,茶几上的白色却一下子从他虹膜中央穿刺进去——
像一大盆白色颜料突然从头浇下来,泼了他一身一脸,连心底最隐秘的阴暗之所都被迫撕开至天光之下。几乎瞬间冷汗就流了下来,眼前一阵阵发晕,胸口窒到几乎不能呼吸。
……他知道了。
只有这个念头硬生生从一片混沌的头脑里脱颖而出,太阳穴一阵阵灼痛,可不知为何竟席卷了一股恶作剧般的畅快。
——你可知我为你背负这世间最哀伤的情念,可知我夜深轮回时疯癫?
倘若你知我苦痛,可假以施舍翩联?
“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声音很轻,和他平时不太像。
什么时候开始的?记不太清了,是在被拒绝后那一段长久的沉默中,还是在得知那人终有一天不属于自己的时刻,亦或者更早一些,在自己遇见他的那一天?
其实他本可以忍受黑暗的。
倘若他不曾见过光。
“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下去?”林礼遇缓缓站起来,觉察自己语气绷得太紧,像紧握的拳头一样,反而有些生疼。他试图放缓语调松开手,可效果并不好。
某些异样的情愫压抑得久了,在此刻情绪大起大落下一时抑制不住,终于鬼鬼祟祟流露出几分端倪来。
景橙来不及仔细思考林礼遇言语里夹杂的异常究竟是什么,他试图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可越是拼命去寻着,大脑里反而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
林礼遇胸腔间仅存的冷静似乎被这两步点燃了,他始终想不通,明明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明明小时候对自己言听计从全然信赖的,如今却将自己远远的隔在心房以外。
这种失落感,掺杂着自己对景橙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思,强硬的被挤压进左心室那丁点大的空间,却争先恐后不甘示弱的全部跑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非要他清晰的意识到,这种情愫,是存在着的。
而这更将他往失控的边缘逼迫着。
他无比焦灼,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恨不得落荒而逃,但理智却像一根桩子把他钉在原地,用一种冷静的冰凉提醒着他,他能逃,景橙却不能,景橙的一切痛苦,一切绝望都是因为他。
这让他无比自责,却不知所措。
他端着异样的冷淡,连嗓音都很轻,可越是轻柔,反而越是畏惧。
景橙的脊背僵住,缄口不言,林礼遇却用最温柔的方式,逼迫他将这大半年的忧妄思虑全盘托出,他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一边是痛快,一边是不忍,两样复杂而矛盾的情绪几乎将他整个人拖进绝望的深渊,却只能咬着牙齿,艰难吞咽下依稀字句。
泪水,似乎要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
他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凝望他此生最深刻的欲望与思念,呓语着什么。
“你说过你会守着我的,你说过你会一辈子陪着我的。”
那眼神太过直白,赤裸裸的望过来,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立刻就能虔诚的捧出一颗心给他。林礼遇心底一颤,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而这一点犹豫落在景橙瞳孔中,却燃起一片灼痛的湿润来,心脏仿佛是被细针扎了一样,绵长的刺痛着,让人无法忍受。
他突然伸出手,揪住林礼遇衣襟,深深地低下头去,面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眸子逐渐锐利起来,“你说你26岁会结婚,那你为什么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他猛的抬起头,从茶几上那堆纸里准确的找出了领养证明,迅速抽了出来,“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想法没有?你他妈不就是被这张纸套住了吗?!”他仿佛一时陷入了意识的严寒之中,上下齿打着颤,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既然这样,我帮你撕了它,你能不能好好把你那颗心挖出来,看清楚!”
唰啦一声,林礼遇听着刺耳的声响,喉间微紧。
代表着他们之间的叔侄情分,自此走到头了。
在这样的时刻,林礼遇却偏偏茫然起来。
他看着景橙,心里却在想着。
假如……
假如……大哥知道了我把景橙带成这样……
一定会生气吧?
(6)
“林礼遇,你是不是人。”
“我这么爱你……”
我爱你。
……我这么爱你。
他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双手,微阖双眼,低低的说,“橙橙……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依旧不愿意接受自己吗?
景橙眸子里的狂热和期待逐渐熄下去,心脏却缓缓的疼了起来。
三次了。
第三次了。
哪怕他已经堕落,却依旧不能向他投下他渴望的目光……
他抓着林礼遇衣领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顺着墙沿跪坐下去,双手划过眼前人的外套,却无意识的揪紧他的衣角。
仿佛除了这一片衣角,已经一无所有。
他像赌气又像在陈述一般,仿佛所有情绪都被吸进了灵魂漩涡,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渴望了。
“我本来想,26岁这年,能和你结婚的。”
“可是现在,我却只想在26岁这年死掉……”
如果不能在一起,他的清醒他的光明,他的一切存在……
——还有什么意义?
这大逆不道的话语入耳,林礼遇惊痛交加,指尖几乎掐进手心,可却恍然未觉察到那痛一般,只严厉的厉声喝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这样让我——”
惊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触电一般松开握住景橙双臂的手,却没能觉察景橙倏然暗淡下去的目光。他喉头一哽,脑子里充斥着自己方才的失语,由着直觉冷冷说出了违背自己内心的话语,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现状,用另一个更加不堪的谎言遮盖住这寸露的些许真心。
“随便你,”他冷然道,转过身去,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你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随便你。”
景橙浑身仿佛过电一般颤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感受到那片衣角飞速的被抽走,又有些茫然。
他突然失去了所有情绪一般,只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却没能看见林礼遇颤抖的双手。
他摇摇头,入手间是一片冰凉。
“随便……吗。”
突然如释重负一般,他放下手,抬起头望着林礼遇。
全然抛弃了所有尊严与理智,只在这一刻,放下自己的所有,跪坐着恳求他。
“只要你爱上我,在26岁以前爱上我,我就活下去好吗?”
将他的一切,捧在那人面前。
……求你。
求你,拯救……或是毁灭我。
林礼遇默立良久,手握了又松,却只是摇摇头,再次选择了逃避。
“……早点休息吧。”
他三个月大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在冰天雪地里。
这世界上再无人爱他,只有冰冷还会亲吻他。
他住在一座寂寞的空城,除去他,空无一人。
太阳短暂的到来过,给了这座城池光明与花朵,这座城有了潺潺流水,有了鸟儿的欢唱。
——只是终究隐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