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时候的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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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还能看见这副面容？！
看到萤绪的第一眼，产屋敷长子惊惧的目光如此明显，甚至于他垮下身形都带着一股仓皇失措的意味。
那股莫名的恐惧自夜晚延展到天明，阳光也无法阻碍这日复一日爬上脊骨的冷意，他卑劣的伎俩，如今让自己害怕得瑟瑟发抖。
萤绪静静候在门边，看不清神色，小小的孩子站在阳光里，朦朦胧胧，连暗沉的室内仿佛都变得明亮。产屋敷的长子不适应的又往暗处缩了缩，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你……现在是人是鬼？”他颤抖出声。
“萤绪……就是萤绪呀。”答非所问。
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瞳被阳光注入了产屋敷长子无法理解的神色，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只觉得身侧更冷了几分。
产屋敷长子不可能对家主说“他想要杀死的弟弟居然完好无损”这种话，他知道家主虽然容忍了他暗地里的手段，可这并不代表家主能容忍他将此放到大庭广众之下来处理。
这个妖怪……
萤绪等了一会，如往常一般轻声问道:“需要……萤绪帮忙…搬书吗？”
产屋敷的长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书房的第四层，第五本后的都搬过来。”
他同以往一样使唤道，可骤缩的瞳孔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他无心顾及去隐藏这些了，只是直直盯着萤绪每一个动作，看他行礼，掩上门，一动不动等待屋中另一个心跳消失。
于是他发觉那是他自己的心跳。
和他本人一样急促，而惊恐。
他瘫坐在案后，额上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
……
产屋敷的长子又病倒了。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大半家仆都忙了起来。每天上午都有神官来念诵咒文，或是跳神神叨叨的舞。
产屋敷的长子躺在完全封闭的屋子里，厚重的被褥好似要将他溺死在黑暗里一样，寒意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一刻不停拖拽着他的热量和力气离去。
昏沉中，他隐隐约约听见屋外的声音，都像是在彼岸那般遥远，诡异的嘶吼或是喃喃低语，听不真切。
屋中一切都是压抑、暗沉的，他觉得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拖着这副身躯，疯狂地嫉恨却又恐惧着他那健全的弟弟，一半困难的呼吸着，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
他只想要活下去，为什么这么困难呢？！他不乏崩溃着这般想到。
过了很久，也像一晃神，外界重归沉静，只留给产屋敷的长子一片死寂。
……
萤绪被命令着走进了这众人唯恐不及，生怕染上疾病的屋子。神官高深莫测地说这是过病气，让次子替长子被病魔缠上，长子就会好起来。
直到萤绪不声不响拉上门，纷纷躲避的家仆们才围拢过来。
屋内没有点灯 ，窗户拉门也被木板遮挡，神官说这样就不怕孩子的魂魄被青天白日烧了去，可萤绪却知道，他这个喜欢多想的兄长在这种压抑环境下很大可能撑不过第二天。
屋室内有潮湿的气味，凭借门缝透来的微弱的光芒，萤绪看见他的兄长迷茫的瞪大眼，那漆黑的瞳孔颤抖着，无助地寻找来者的身影。
平日里那么复杂暗沉的一个人，现在只剩下不自觉吸引人的单纯焦虑和惶恐，无力地躺在这里，全然不知这副脆弱的样子在萤绪眼里……有多么…夺目。
恍然，那眼瞳猛地震颤，显然是知道了来人是谁。
“兄长大人。”萤绪轻声唤道。
产屋敷的长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那人影也是糊糊一片，头颅像要炸开一样疼痛昏沉，他瑟缩在灌了铅般冰冷的被子里，也听不清萤绪说了什么。
仅存的理智和作用低微的视觉告诉他，这时会进来的，只会是他那个妖怪弟弟。
“……过来。”低不可闻的沙哑。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力气再重复一边，对病痛的恐惧战胜了对不惧名的妖怪的恐惧，在黑暗中，眼睛也没那么重要了，产屋敷的长子索性逃避般闭上眼，这让他因发烧而滚烫干涩的面颊好受了些。
萤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手轻脚靠近兄长，不让自己的动静惊到兄长脆弱的神经。
他缓缓的，确认了产屋敷的长子陷入了昏沉，不假思索俯身将大半个人揽入怀中，轻松拽过那床被褥盖好。
这力气对一个五岁幼童来说，似乎有些大了，不过萤绪也不在意，因为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这孩子看向他兄长的目光中藏了些什么。
产屋敷的长子蜷缩成一团的身躯不禁向温暖靠拢，少年体型的他缩在萤绪怀里，绷紧的面庞终于舒缓下来，那张和内在完全无法比较的脸上竟然也会出现安心的神色，似乎身处于冷寂的黑暗中，扭曲的活着同时，掠夺这一点温暖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如果是清醒的他，应该绝无可能这么做吧。
……谁知道呢。
不过若是让他在丢掉性命与窝在妖怪怀里选一个，产屋敷的长子绝对会选择后者。
萤绪安抚般拍着兄长的后背，产屋敷的长子无意识用滚烫的脸颊蹭着萤绪温暖的手掌，后又觉得难受般哼了一声 ，很不讲理的往热源中缩了缩。
“ 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
千万不能去山里面……”
萤绪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稚嫩的童音在黑暗的屋室内响起，年龄不对等的场景显得如此怪异，却又被小些的孩子身边沉稳的气势将所有不和谐的诡意压下。
“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
会被山神拐走的。”
产屋敷的长子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萤绪放低了声音，拍着后背的动作未曾停下。
这样的兄长大人，真是无法拒绝。
希望在你的梦里，没有这些肮脏的妒意……兄长大人，如果就这么在黑暗中折去了翼，再无法肆意飞翔的话，是否……就能长久以这副讨人欢心的样子，待在萤绪身边了？
萤绪眼神闪烁，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神色浸没在同产屋敷的长子别无二致的黑色眼瞳中。
最后，孩子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少年，静静守着这一片黑暗，再无其他动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时候的屑
